相顧無言,房間裏的氣氛有一些沉重,那個圓圓的小子,被慧覺拉出去,說是念經去了,走的時候并輕輕帶上了門,我知道他是想留給我和師父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師父點上了旱煙,最近這些日子,我發現師父抽旱煙的頻率明顯的變得極高,心事重重啊。
煙霧在房間裏升騰,我們師徒二人還是沉默,當一杆子旱煙快完的時候,師父忽然把煙杆遞給我,說到:“來一口兒?”
我接過,抽了一口,一股子火辣辣的氣息在肺部打轉兒,末了,卻有一點藥香回味口中,這是師父獨特的旱煙葉子,平常地方買不到。
不過,旱煙終究太烈,我不太習慣,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支香煙來點上。我,不也心事重重嗎?
“還在想楊晟的事兒?”師父終于開口了。
“是,我想知道全部。”我是真的想知道全部,晟哥最後轉身那一個背影,到現在還刺痛着我的心。
“這個,拿去看吧。”師父從懷裏掏出一件兒東西。
我接過,是一卷紙,展開,上面打着許多的消息,不過是用專門的密碼寫的,下面則是翻譯。
“我們這裏不知道爲啥,收不到電報,卻能發出去消息,我沒想太細。”師父在旁邊解釋到。
其實,我懂,他是不敢想太細,太可怕!收不到消息,卻能叫人來,就好像有一雙眼睛監視着我們,故意而爲之。
仔細的看着那張紙的内容,我的臉色越變越難看,最後将這個交還給師父的時候,我的手又開始顫抖。
“明白了嗎?”師父問到。
“明白了。”我點頭。
上面是一個人和一個組織聯系的對話,他們早已經勾結好了,也約定好了,最後一條是衛星電話聯系。呵,衛星電話.....
那個人是晟哥,那個組織,我想起了那張魔鬼臉,原來是一個組織。
“師父,你是早就知道,還是....?”我的手捏到青筋鼓脹,心痛的無法呼吸,果然是一個陰謀,是欺騙啊。晟哥,他怎麽能這樣對我?
“我不想懷疑楊晟這孩子,這個消息是淩青帶來的,還有這個證據...”師父望着我說到。
我痛苦的低頭抓緊了頭發,半天才說出一句:“晟哥,晟哥他怎麽會這樣?”
“因爲他心中有執念,爲了這個執念,他已經瘋狂了。這個執念讓他的世界從此沒有是非黑白,沒有任何感情,從另一個角度上來,他的心境倒是高到了一個我們追尋的境界。可惜是因爲執念而生,破滅的時候萬劫不複。這,就是歪門邪道。不過,也是他自己的道。”師父的話很深沉,對應着我的痛苦,師父很淡定,也很理智。
“師父,那個組織很強大嗎?我能不能把晟哥找回來?”我望着師父,眼中還抱有一絲希望。
“三娃兒,你23歲了,我一直希望的是你不再幼稚。強大?強大已經不足以形容了,可以說連國家都忌諱動手,知道爲什麽嗎?盤根錯節的關系!隻能慢慢的清理。你自己去想一下細節吧,可以毫無顧忌開進這裏的直升機,你當國家的領空防禦就那麽弱?直升機可以随便開到什麽地方?還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師父說着,又甩出了一件兒東西。
那是一份文件,上面寫着讓晟哥和靜宜嫂子來參加這個任務,負責調查什麽的命令。
“這是?”文件沒有任何問題,簽名,蓋章都沒有問題。
“不懂嗎?這是真的,可也可以說是假的,因爲文件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可發放這份文件的人,和這個組織有染。我們得到的這個消息至今都是秘密的,這次國家派人來,目的是爲了讓我們防備楊晟,秘密的控制他,然後悄悄的,慢慢的清理,收,想抓住這個組織背後的人。可是,楊晟他....”師父說到這裏一聲歎息。
“師父,能和我講一下這個組織嗎?”我問到,因爲我心裏也種下了一個執念,我想找到晟哥,問個清楚,我要了解這個組織。
“不能。”師父很直接的拒絕了。
“爲什麽,爲什麽你總是這樣,什麽都不和我講,什麽都不和我說!師父,你這到底是要保護我多久?”我憤怒了,我讨厭這種感覺,一直以來,全部都是這樣。
師父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沉默了很久,他才說到:“我想一直保護,讓你慢慢成長的。”
“師父...”我有些哽咽。
可是師父轉身又說到:“但我卻還是很放任你,今天在你離開一會兒之後,我就收到消息了,按我速度我可以及時趕到,但是我沒有,有些東西要你自己去體會。”
體會什麽?背叛嗎?我的心裏一陣惱怒,我不知道師父爲什麽不望着我,我盯着他的背影,用沉默去反抗他的決定。
“放下了嗎?”忽然,師父問到。
“放下什麽?”我不懂。
師父轉身,深深的盯着我:“放下太重的感情,在以後的路上,多一些理智。”
我沉默,那一場背叛,如同帶着倒鈎的刀子,插進心裏,取出來的時候,還挂着血肉,我痛。
可是,放下嗎?我的眼前浮現出了很多人的臉,爸,媽,姐,酥肉.....最後,師父!
“你就是要用一場背叛,讓我體會一個放下?”我的聲音帶着嘲諷,這是我第一次跟師父這樣說話。
師父毫不在意,望着我說到:“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執念,太重的感情,就是太深的羁絆,綁住雙腳,難免跌跌撞撞,我想你以後走的順利一些。修者,修心,修的是一顆公正,通透的心。可是公正,通透的心是淡然而淡定的,它承載不了太多的感情。”
呵,論道?
我再次點上了一根煙,重重的躺下去,點上,吸了一口,說到:“道法自然,感情也是自然的,我不想違背它,我追求不了那麽高的境界。”
“道法自然不是你那麽解的,正解是一顆心終究融入自然,自然是什麽?日升日落,雲卷雲舒,生生不息,歲月枯榮。這是一顆心,随着絕對的規則運轉,不幹涉,隻感受。這才是生命的自然之道。”師父沉聲說到。
“呵...”我望着天花闆吐出了一口煙霧,然後說到:“是嗎?法則般無情!師父,你放下我了嗎?”
沉默。
接着,師父有些疲憊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我放不下很多東西,可是我會放。”
我的心又是一陣兒悲涼,這是一條冰冷的路嗎?師父會放?爲追尋那飄渺的自然?
這就是我當時全部的想法。
但是,在許多年以後,我才明白,師父是一個何等的人,什麽自然,什麽境界,他可以狂放到不放眼中,他要的,我很多年以後才明白。
可惜的是,時光不能倒流,在這間有些陰暗的小屋内,我望着師父,沉聲說到:“對不起,師父!我不放!”
師父盯着我,足足盯了快一分鍾,忽然笑了,笑聲中全是苦澀:“呵呵,我的徒弟。好吧,大道三千,小道不計其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這感情深重或許就是你的道。但願,在以後,你的一路平安,隻求平安。”
平安麽?師父是對我如此失望,從此以後隻要求我的平安麽?
看來,我這個人徒弟是不值得他驕傲的,他沒有要求我成爲他的驕傲。
隻是,有一次在許多年後,我才明白,驕傲真的不重要,平安才是父母給孩子最好的祝福,師父真的當我是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