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到一個時辰前。
二少爺院子裏今日負責取飯食的小丫頭恰好身子不爽利,就求了吳婆子幫忙去廚房取二少爺的午飯,這吳婆子本是二少爺院子裏負責漿洗的婆子,平時活計并不多,因此愛四處說嘴,她到了廚房後見夥食還要有一會才好,就和廚房裏做事的一衆人閑聊起來,話題自然逃脫不了目前下人們都在傳的沸沸揚揚的府中改革的事情。
“吳嫂子,你在二少爺院子裏做了這麽多年的漿洗,又是府裏的老人了,這次想必能當個洗衣房的管事吧?”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媳婦,吳婆子認得她是梁寶家的,原在二太太院子裏做廚娘,現在所有的廚娘都先撤到了大廚房裏。
“是啊,吳嫂子到時當了管事可别忘了提攜提攜我們這些舊日的姊妹。”另一個洗碗的婆子也湊了上來,有些谄媚的說,是外院一個花匠石頭家的。
吳婆子撇了石頭家的一眼,心裏對這話很是受用,自家老頭子是負責管家中練武場的,他已經想辦法和二太太身邊的人打聽了些事情,聽自家老頭子的分析,侯府隻怕是要借這次機會清理一部分人呢,不過這對于自家卻不見的是壞事,說不定能借這次機會也能混個管事的當當,老頭子已經想辦法去求兩位太太身邊能說的上話的人了,應該有幾分成事的機會吧。
吳婆子心中不免得意起來,就有些瞧不上眼前這石頭家的,假模假樣地對梁寶家的說:“妹子這話可不敢亂說啊,主子沒發話誰知道是怎麽回事呢,咱們做下人的還不是一心爲了主子好,一心爲主子辦事罷了。”
梁寶家的和石頭家的都附和着吳婆子說了是,讓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已經高了兩人一等,當下鬥雞般的小眼滿足的眯了眯,眼中閃過絲絲得意,鼻孔也有些翹了起來。
“喲,幾位在說什麽呢?這樣高興?有什麽好事也說與我聽聽。”正說着,一個略帶高亢的聲音傳了進來,四姑娘院子裏一個做粗使活計的媳婦子走了進來,是沈木家的,沈木不在府裏當差,在外面的鋪子裏做跑腿的夥計。
“在說着吳家嫂子要當洗衣房管事的事了。”石頭家的笑着回了句。
沈木家的一聽,裝作很吃驚的樣子,“哎呀,吳家嫂子要當管事了呀?這事确實嗎?我怎麽聽說。。。。。。。”小心的用眼掃了掃周圍的人,後面的話及時打住了。
她這樣的表現勾的廚房一衆人心裏都癢癢的,每個人心裏的八卦因子都開始沸騰,于是都七嘴八舌地上前圍住了沈木家的,重心一下轉移了,就連吳婆子都忍不住靠了上去。
見自己一下子就調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沈木家的得意非凡,又看了看四周,方壓低聲音說:“我聽我當家的說,這次府中大整頓的原因主要是因爲府中錢财緊缺了,不止是府中要整,外面鋪子上也要打整頓呢,這幾日正查賬呢。”
幾個消息不是很靈通的人聽了這話都忍不住像炸了鍋一樣,開始叽叽喳喳讨論起來。
“啊?真的假的?這可怎麽辦啊?”吃驚的聲音。
“不能吧?咱們可是侯府呢?”懷疑的聲音。
“興許是真的呢,我也聽我當家的說了呢。”附和的聲音。廚房裏一時間亂糟糟的。
吳婆子撇撇嘴,她還以爲會聽見什麽最新的消息呢,這消息她早知道了。
沈木家的看她撇嘴,又忍不住将聲音壓的更低,“聽說這次整頓也是要趁機趕出一部分人去,畢竟侯府不比從前了。你們說,”她咽了口唾沫,接着說:“大太太一直掌着府中中饋,這次要清理人,大房自己用慣的人手自不會換掉,可咱們都是服侍二房主子們的人可就不一定會安排在什麽地方了。”
吳婆子一聽這話,忍不住心裏一咯噔,說:“你這是打哪聽來的消息,我怎麽沒有聽說。”
沈木家的斜倪她一眼,“在哪兒聽的你就甭管了,好姐姐,我這也是爲你好才告訴你的,誰讓咱們都是二房的下人呢,隻怕你這管事位置不一定能拿到手呢?”
吳婆子一把拉住沈木家的手,低低說道:“好妹子,你且指點我一次,姐姐定忘不了你的恩德。”
沈木家的笑了笑,用隻有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到:“我聽說廚房的李管事已經求到了大太太跟前,要爲她妹子謀洗衣房的管事呢。”
吳婆子頓時氣的想跺腳,“她妹子又沒有做過漿洗的活計,如何能做的管事?你是唬我的吧?”
沈木家的頓時又些不高興,“我好心告訴你實情,你不信就算了,你不想想,這李管事當家的管着大太太的陪嫁莊子呢,他們一家都算是大太太的人,她開口求了太太隻怕是比你又臉面吧。”
沈木家語氣中明顯的嘲諷讓吳婆子一滞,臉色有些不虞卻又無從反駁。
“我倒不知道咱廚房也有這樣熱鬧的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爲廚房在宴客呢?主子們的飯食都備好了嗎?”一道略帶怒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正是負責廚房的李婆子。
衆人都一哄而散,各自做事去了,隻留吳婆子和沈木家的等飯食。
事情原也沒有什麽,李婆子自吩咐廚房衆人做事,偏巧打太太身邊的丫頭和大姑娘、二姑娘身邊的丫頭相攜來領飯食,李婆子就吩咐廚房的人把大太太、大姑娘、二姑娘的飯食裝了讓提走,等了好一陣的吳婆子對着沈木家的忍不住出言諷刺了一句:“我今兒個算是見識了這俗語說的狗眼看人低是怎麽回事了,咱們等了這麽久了也沒見有人把二少爺的飯食先裝好了。”
李婆子臉色一沉,故作驚訝地道:“吳嫂子這話說誰呢,原來你是給二少爺領飯食的,我還以爲你是來廚房閑聊的你。”
吳婆子語塞,她以前确實經常趁不忙的時候來廚房轉悠,并順手弄點吃的帶走,今日她進來後确實沒有說她是來領四少爺的飯的,但她不願意就這樣被李婆子難堪,當下反諷回去:“這個點來的不是來領飯的嘛,難不成廚房經常在這個時候招待閑逛的人。”
李婆子氣極,這是暗示她廚房沒管好,總是有人來閑逛呢,“正說呢,我們廚房每日要精心打理主子們的飯食,忙的不可開交,可總有那不開眼的挑這個時候過來串,誰知道是不是爲主子辦事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唇槍舌戰起來,其他人樂的看熱鬧,也沒有上來勸說,兩人越說越急,不知道是誰先動起手來,兩人就厮打起來,有人上來拉卻又不小心被拉入了戰局,一時間場面混亂起來,隻聽啪啪啪的一陣清脆的響聲,卻是在混亂中不知道是誰不小心将已經裝好了的不知道卻不小心打翻了大太太、大姑娘、二姑娘的飯食。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
沈清夕聽完夢琴彙報事情的經過,任由心巧爲她梳妝。疑惑地問道:“今兒個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到我這院子來?她們爲何不去找大太太。”
心巧一邊利落的挽着頭發,一邊回到:“今兒個鬧的動靜實在是大了些,兩位太太、三位姑娘還有二少爺的人都牽扯在了其中,何況又傳出大房要借機清理二房的人,大太太自是不好出面處理,大太太已經派了心婉姐姐過來說,這事就由三姑娘斟酌處理就行了,大太太的意思是這等可惡的人不可輕饒,但也别太過了。”
清夕點點頭,示意知道了。這事要在平時也就是按照下人間的拌嘴鬥毆事件處理就是了,但偏偏是在家中整頓的時候,又在此時傳出大房要對二房不利的消息,清夕心中不由的冷笑,看來府中首先要整頓的是家風,這還沒怎麽着就有黑心的奴才敢挑撥主子們之間的關系。
而站在院子裏等着的二人雖停了厮打,可嘴仗還打着呢。
吳婆子狠狠的往對面的李婆子吐了口唾沫,“你個老虔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不就是想給你妹子謀個管事當嘛,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德行,看看你家那個蹄子是不是這塊料。”
李婆子氣了個倒仰,她是廚房的管事,很少遇到有人當面這樣罵,當下氣的兩竅生煙,冷笑道:“我是不是有什麽居心,我自己清楚,倒是你,就算我想讓我妹子當個管事的,又礙到你什麽了?你這樣到廚房大吵大鬧,不依不饒的?”
吳婆子老臉一紅,總不能說她也想當洗衣房的管事,聽說李婆子在替她妹妹謀這個位子已經拖人求到了太太跟前,她一着急就到廚房找李管事理論吧。她眼珠賺了賺,又趾高氣昂起來,“我是看不慣你那副死人樣子,聽說你還求到了太太跟前,我呸!你也是做奴婢的,哪來的錢财給主子送禮,不就是花着主子的錢,還想讓主子滿足你的要求,不要以爲我不知你們當家的幹的那些個事情。”
這話卻是在暗示李婆子家的手腳不幹淨了,李婆子臉色一變,當即吼道:“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求到了太太跟前?你說知道我們家的事情,我倒不知道我們家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讓人知道的了,你倒是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