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夕在心中将此事琢磨了無數遍,越想越覺得其中有蹊跷,第二日便去了慎親王府,先去給慎親王妃石氏請了安,聊了會家常,然後才提出要去拜見慎親王。
慎親王在書房見了她,聽她講明來意後,沉默了半晌,方才歎了口氣,道:“密道本隻是宮裏的傳聞,據說前朝的皇帝得了天下後,心中總懷疑有一天敵人會殺進皇城,取他首級,爲此他日夜不安,後來便命工匠在宮中修建了幾處密道,以便他危急時刻逃出宮去,後來本朝太祖皇帝登基後,覺得這密道太不安全,便下令封鎖了密道,但到底是否全部封鎖,隻有本朝曆代皇上知曉。”
說罷起身從書架後的暗格裏拿出一副堪輿圖來鋪到桌案上,示意沈清夕近前來看。
沈清夕走到跟前才發現竟然是一副皇宮極其周圍的地形圖,她下意識的尋找慶親王府的位置。
慎親王指着其中地圖東側的一塊地方道:“你來看,此處是慶親王府,如你所說,如果真有密道建在慶親王府的外書房的話,你覺得最後可能的地方是通往哪兒?”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停留半晌,沿着外書房的大概位置往西走,停留在一處地方。
沈清夕倒吸了一口冷氣,慶親王府在皇宮的東北側,建築格局是坐北朝南,慶親王府的外院出來後大概在皇宮的中部位置,如果在外書房建密道,最近的地方竟然是皇上的後宮。
慎親王嘲弄的一笑,“也沒什麽奇怪的,慶親王府原是前朝皇帝的一個園林而已,年久失修,皇上登基後把他賜給了慶親王當府邸,我說四弟當時一點抗拒的反應都沒有,反而接下了這座府邸,原來其中别有洞天。”
沈清夕沉默了,她隻是憑直覺猜測慶親王府中的密道十分詭異,心中也有感覺應該會和皇宮有聯系,隻是當慎親王直接指出來這密道是通往後宮的,她心中還是十分震驚,這說明什麽,說明慎親王一直和後宮的某些人有聯系,會是誰呢?
想起慎親王曾通過密道和皇後見面,如今慶親王也有可能通過密道秘密會見後宮的嫔妃,她的心中就湧起一股怪怪的感覺,她又想起皇上對大皇子态度的轉變,會不會是皇上也發現了什麽才有所警覺的,這一刻她心中是有些同情皇上的,畢竟如果知道自己後宮曾被别的男人出入自由過,他一定會覺得自己頭上的帽子開始發綠吧!
“義父可以和我講講皇上登基之前的事情嗎?”沈清夕看慎親王一直盯着地圖,若有所思的表情,遂開口問道,既然來了,還是問問比較好。
慎親王的目光從地圖上轉開,這次他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思緒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情景
“本王母妃早逝,母妃在世的時候常常教導我,我知道母妃并不希望我坐到那個位置上,她說那個位置太冷太孤獨,母妃臨終前希望我能平安順遂的過一生,爲了母妃的遺願,我并不去争那個位置,其實我心裏也很清楚,父皇當年并不喜歡我,就是我去争,也不見的會得到那個位置,又何苦呢?”
“由于我不争,三弟和四弟就都拉攏我,想讓我站在他們那一方,我小心翼翼的維持着其中的平衡,盡量誰也不靠攏,直到那年,我遇上了皇後,我知道三弟也喜歡上他,并且想請父皇賜婚,我的心中有些恐慌,父皇本來就不太喜歡我,如果我和三弟都請求賜婚,父皇多半是要答應三弟的。”
“這個時候四弟找上了我,他希望我能幫他登上太子的位置,事成之後,他會想辦法幫我争取到這門婚事,我一時沖動,便答應了四弟,我和四弟聯手做了幾件漂亮的事,得到父皇的賞識,父皇本就寵愛四弟的生母淑妃,當時父皇便動了念頭,想立四弟爲太子。”
“這個時候朝裏傳滿了流言,說父皇想廢除皇後,立淑妃爲後,再立四弟爲太子,皇後氣憤之下,和德妃聯手,以及三弟的外家一起向父皇施壓,請父皇立三弟爲太子。”
“父皇被氣的吐了血,身體越來越虛弱,他時常招四弟進宮,言語間暗示他已經爲身後事做好了準備,一旦他殡天,就讓四弟登基爲皇,那個時候,父皇最終同意了三弟的求婚而正心灰意冷,對這些事并不太上心,現在想來,四弟會知道宮裏的密道并不奇怪,定然是那段時間父皇将宮裏的密道還有手上的暗衛力量都提前交給了四弟。”
“四弟也暗中準備了一番,誰知父皇最後彌留的那段日子,皇後竟然先一步控制了宮裏的局勢,我和四弟趕進宮的時候,就隻來得及聽皇後宣讀父皇的遺照:三皇子登基爲皇,先皇不舍淑妃,讓淑妃殉葬。”
雖然慎親王講的簡潔無比,沈清夕還是非常震驚,她從顧思平的講述中就已經意識到皇上登基的事情不單純,現在看來,豈止是不單純,簡直是驚心動魄,血雨腥風,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古皇位的更替,又有多少是平安順遂更替的?
“慶親王當時沒有反抗嗎?”沈清夕有些詫異,照慎親王的說法,慶親王當時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的,怎麽可能束手就擒,甘心認命?
慎親王搖頭苦笑:“論心機,我和四弟都趕不上三弟和當時的德妃娘娘,現在的太後,他們早一步策反了四弟手上的兵力,四弟手上無兵,自然無法反抗,隻能接受慶親王的封号和府邸,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想着因爲皇後的事情,還有曾經幫助四弟的事情,會引起皇上的猜忌,所以這些年來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面遊曆,很少回京。”
沈清夕這才明白慎親王爲何多半時間都在京都以外的地方遊曆而不回京,原來并不隻是皇後的原因,那麽他一直不要子嗣的原因是否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呢?沈清夕壓下心中的疑問和歎息,繼續聽慎親王往下說。
“我一直納悶,三弟和四弟的鬥争都是搬到台面上的,皇上登基後爲何會留四弟性命,還賜封了他,現在看來估計是忌憚四弟手上的暗衛,盡管皇上登基一來,一直在努力培養自己的暗衛,但終究比不上曆朝皇帝經營下來的暗衛力量,而四弟這些年一直醉心于風花雪月的樣子,現在看來隻怕是裝樣子給皇上看罷了。”
慶親王手上沒有兵權,隻靠暗衛自然無法成事,隻能一直隐忍,尋找複仇的時機,隻是這個時機在哪裏呢?沈清夕想起上次害四皇子的死士,心中一動,這些死士會不會就是暗衛的人?如果是,慶親王爲何會幫助後宮的嫔妃去害四皇子呢?這對他來講又有什麽好處?讓後宮更亂,攪亂皇上視線?還是可以有更大的利益在其中?
就像是一個圓環,好不容易找到了各種材料快拼接在一起,卻唯獨差了關鍵的一塊,沈清夕覺得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了,可又一直無法聯系在一起,到底是什麽呢?
這次大名縣的事情會不會和慶親王有關呢?沈清夕越想越覺得可能,去了一趟慎親王府,雖然沒有解開謎團,卻讓她覺得自己離真相不遠了。
她心事重重的回了忠郡王府,想了許久,也沒理出頭緒,隻得将自己所得出的信息寫成一封信,第二天又遞了牌子進宮,問皇後是否選好了派往大名縣去探望大皇子的人,托那人将信帶給顧照棠,希望顧照棠能夠有所警覺。
“怎麽?昨日說的自信滿滿,還是擔心自己的夫君吧?”皇後接了信,挑眉打趣沈清夕,眉眼間已沒有了昨日的憤怒,昨天晚上皇上來了鳳華宮,雖沒歇在這兒,卻和她說了很多話,聊了很多事情,言語間透露出相信昱兒的意思來,而她趁機提出派人去看看蕭昱,皇上也沒有反對,她的心情便放松了不少,現在看到沈清夕的信,便有了心情同她開玩笑。
沈清夕搖頭,見皇後殿中隻留了心腹伺候,便低聲将自己的懷疑說給皇後聽,“.臣妾想着娘娘既然在查四皇子被害的案子,這說不定是個線索,娘娘可從密道這個地方着手去查查看。”
她本來也沒想着瞞着皇後,皇後管理宮中事務,在後宮中要查什麽事情比她方便的很,由皇後出面去查,說不定很快就會有結果,是以她今日進宮除了捎信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向皇後說明此事。
皇後的臉色陰晴不定,她自蕭昱走後一直在查四皇子摔斷腿的案子,蘭妃更是三天兩頭的來哭鬧一場,卻始終一無所獲,那個死士就像是無根無底,突然出現在宮裏的人一樣,身家沒有任何可懷疑之處,現在沈清夕的話給了她另外一個方向,“你說的對,本宮應該從此入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