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兒點頭應下沈清夕的吩咐,正要出去,外間簾子一掀,卻是春草進來了,臉上帶着一抹氣憤,隐隐還帶了一絲冷笑。
“一大早的誰又惹了你了?”沈清夕奇怪的問。
“還不是靜然姑娘和秋玉姑娘,一大早就相攜來給您請安奉茶來了,您瞧瞧,這名分都還沒定呢,就這麽着急的來給奶奶請安,真真是讓人恨的慌!”春草收斂了下臉上的表情,向沈清夕回禀到。
這是想快速的定下名分吧,沈清夕也知道二人心裏的着急,進了府如果名分不定,地位就比較尴尬,沒幾日就會被内宅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欺負了去。
“你用什麽理由把她們打發了?”沈清夕問道,見沒人進來,外面也沒有人喧嘩,邊知道春草已經打發走了二人,春草性子想來機靈,這麽快處理了此事也在意料之中。
提到這個,春草的臉色才好看起來,眉飛色舞的講道:“奴婢連院子門都沒讓她們進來,說來也巧,奴婢有事要出去一趟,才到門口就看到她們二人在門口和守院門的劉婆子拉扯,她們嘴裏稱要來給奶奶請安奉茶,讓劉婆子放他們進來,那劉婆子說不認識她們,不肯放她們進來,就在門口扯了起來,奴婢就過去,說兩位姑娘初來乍到,不懂府裏的規矩,她們平日裏無需來給奶奶請安,再說奶奶已經過去郡王妃哪裏了,并不在院子裏,她們無法,隻得先行離去。”
沈清夕心中一動,問道:“她們兩人隻怕是一個勸着另一個離開的?”
春草心中詫異,“奶奶怎麽知道當時的情景?那靜然姑娘不肯離開,是秋玉姑娘勸着離開的。”
果然是這樣,這個秋玉應該是個不簡單的,隻是不知道是因爲心機深沉,在未找到可趁之機之前不肯暴露真實性格,還是本性如此,看來有必要好好觀察一番,倒是那個如小百花一般的靜然,貌似隻會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應該不足爲懼。
想了一會,沈清夕才吩咐春草:“你去疏梅院傳話,就說咱們府裏的規矩,每日無需給郡王妃請安,如若有心,初一、十五的日子到郡王妃或者我這院子裏坐坐就是了,另外,再賞給守門的劉婆子一兩銀子。”
春草和茉兒都領了差事出去了,不消片刻,府裏下人間就傳的沸沸揚揚的,打掃園子的粗使婆子因爲交好疏梅院的兩位姑娘,透露了大爺的行蹤被革了差事,而甯晖院的守門婆子因爲擋着疏梅院的人沒讓進門,大奶奶反而賞了一兩銀子。
消息一傳開,下人們心中都暗自思量開了,看來宮裏賞賜的兩位姑娘沒什麽前途啊,沒前途的人自然沾不得,聰明的人自然要離她們遠一些。
但沈清夕早就吩咐下來,吃穿用度上不得克扣二位姑娘,所以一時間,靜然和秋玉就被忠郡王府的人好吃好喝的供了起來,想吃什麽,喝什麽,用什麽,一句話吩咐下來,下人們就給辦的妥妥的,但要想出去轉轉或打聽點什麽事情,對不起,一概不知。
她們也不是沒想辦法去堵顧照棠,好不容易堵上顧照棠一次,顧照棠卻裝傻充楞,非說她們是皇上賜給忠郡王的侍妾,還義正言辭的斥責她們沒有規矩,他作爲兒子怎可同父親的侍妾私下見面。
靜然恨的牙都要碎了,卻無法說出她是皇上賜給顧照棠的,确實皇上說的是賜給顧家,她有心去找郡王妃幫她證實身份,誰知江氏根本就不見她。
不得不說,沈清夕的這種策略起了很好的效果,靜然和秋玉兩人眼看着進府快兩個月了,什麽事情也沒做成,不要說連顧照棠的面都沒再見上,就是郡王妃江氏和大奶奶沈清夕的面她們都很少遇到。
這種情況下,有人就開始着急了,疏梅院西廂房,隻聽見“碰”的一聲,好似瓷器摔碎的聲音傳了出來,外面伺候的秀音和思佳對視一眼,都似沒有聽見一般,仍舊在外面侍立着靜等着裏面的吩咐。
倒是裏面的人在發洩了一番後,憋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往外面瞅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恨恨的說:“這憋屈的日子要過到什麽時候到頭,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想辦法去了慶親王府,聽說賜給慶親王府的知琴當晚就被慶親王世子收了房,現在都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慶親王世子妃無所出,知琴在慶親王府不知道過的有多風光,你看看我們,當初怎麽就豬油蒙了心,想辦法來了這兒,都說忠郡王府人口簡單,卻沒想到顧大奶奶竟是這樣一個善妒的毒婦。”後面那句話的聲音尤其低,咬牙切齒的在唇間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生怕外面的人聽了屈,她心裏很明白,外面伺候的人就沒有跟她們一條心的。
知琴是和她們一起在宮裏當差的宮女,當初知道她們都有可能被賞賜出去時,聽說慶親王世子妃嚣張跋扈,而忠郡王府的世子妃卻善良寬厚,她特特塞了銀子打點以求把她賜給顧家,她的一番功夫沒有白費,名單下來時,她果然被賞賜到了忠郡王府。
但是進入忠郡王府的種種遭遇讓她明白,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大奶奶沈氏哪裏是善良寬厚,分明就是一個心機深沉且善妒的婦人,這伺候的人裏裏外外都是她的人不說,還處處攔着不讓她們見世子爺一面,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被賜到慶親王府呢。
靜然發洩了一通,想喝杯茶水潤潤嗓子,伸手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把茶盞給摔了,不由更加氣惱,看着對面的秋玉仍舊在專心的繡着手上的帕子,仿佛那帕子凝聚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不禁皺頭緊皺,出言諷刺道:“姐姐真是好耐性,妹妹這說了半日,姐姐倒是給點反應啊,難道姐姐就甘心這樣過下去麽?”
秋玉手中針線不停,隻淡淡的說:“妹妹不覺得我們現在的日子挺好的麽?”
靜然臉色一僵,脫口而出,“有什麽好的,哪裏好?姐姐别忘了咱們已經十八歲了,不趁現在身子好,讓世子爺收了房,再懷個孩子,咱們的将來才能有依靠,再過幾年人老珠黃,哪裏還有我們容身的地方。”
秋玉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道:“我沒有妹妹那麽高的心氣,我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的,最起碼比咱們在宮裏強很多,在宮裏,咱們要從早到晚的伺候别人,看主子的臉色,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喪命,這種整日提着腦袋做事的感覺想想都覺得恐怖,而現在呢,我們吃的飽,穿的暖,還有人伺候,也不用看别人的臉色,這些都是我做夢想要的生活,”說到此處,她的臉色突然嚴肅起來,将手中的針線放下,正色看着靜然,“我知道妹妹心裏不忿,可說句心裏話,我同妹妹盼的不一樣,我隻怕能有找個人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不再每日提心吊膽的就好了,我勸妹妹也安份些吧,這些日子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府裏的大奶奶也不是個壞的,隻要咱們安分守己,她想來不會爲難我們的。”
安分守己?靜然的臉色變了幾變,終究因爲顧及外面守着的丫鬟而咽下了尖叫的沖動,壓抑着低吼:“姐姐所謂的安分守己就是要守活寡嗎?大奶奶擺明了守的大爺緊緊的,咱們也是自己再不争氣,就隻能老死在這院中了,姐姐想必還沒見過大爺吧?大爺長的真是英俊呢!”
說到最後,語氣中有種夢幻般的迷醉,仿佛又回到那日自己費勁心機,守在顧照棠回來必走的路上,想看看能否有機會博得顧照棠的寵愛,隻見遠遠走來的男人修長的身高,黑亮垂直的發用小金冠束着,斜飛的英挺劍眉,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澤,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輪廓,一襲石青色缂絲春綢長衫,腰間銀白色繡雲紋腰帶,無一不透露着高貴與優雅,比自己在宮裏最常見的太監們不知好看多少倍,她至今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就像要跳出來一樣。
秋玉見她臉上一幅迷戀的神情,歎了口氣,道:“見了又如何?大爺如果真的想寵愛我們,何須讓我們等到現在?”靜然在宮裏也是聰明的,怎麽就看不透這件事。
靜然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執拗的道:“姐姐也太沒出息了,大爺是被大奶奶看的太緊,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貓,反正我是不甘心過這樣的日子的,從來都是富貴險中求,我就不信大爺會對我們無動于衷,姐姐也該自信些,姐姐可是比我長的漂亮,相信大爺見了姐姐肯定會喜歡姐姐的。”
秋玉沒接她的話,隻是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妹妹了,姐姐能說的話也都說了,妹妹不妨好好想想。”說罷,徑直起身走了出去。
但留下靜然在屋裏咬碎了一口銀牙,又摔了一個茶盞,暗暗罵道:裝什麽清高,我就不信你不願意留在這郡王府,什麽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我呸,心口不一的東西,沒想到自己費了這半天的口舌,這秋玉竟然油鹽不進,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自己該好好謀劃一番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