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嫔本來想暗示皇後近段日子皇上頻頻臨幸自己,自己才會疏忽對宮女的照顧,這樣皇後顧忌皇上對自己的寵愛必然不會對自己怎麽樣,卻沒想到皇後根本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直接将矛頭轉向了淑妃,她想了想,也就将自己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淑妃微微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敢情在這兒等着自己呢,她微微擡手理了理鬓角,笑道:“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臣妾的罪過了?哎,臣妾當初就跟皇上說臣妾才能淺薄,無法協理六宮,恐怕要辜負皇上的美意了,可皇上執意相信臣妾,臣妾也隻能硬着頭皮上了,果然,這才一個月不到,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臣妾辜負了皇上的美意啊!”
淑妃話中雖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錯,但卻暗指自己協理六宮才一個月,說到教導宮女疏忽和自己關系并不大,而且自己是奉皇上旨意協理六宮,就算是錯了也要有皇上治罪,你一個不受寵又沒有實權的皇後能耐我何?
這話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了,皇後氣的有些發抖,恨不得上前給淑妃一巴掌。
卻說沈清夕早已在周嬷嬷的合力攙扶下站了起來,身下被壓的宮女聽見皇後和淑妃的話,也不敢再叫疼了,吓的渾身發抖的跪在地上,“皇後娘娘饒命,淑妃娘娘饒命!”
沈清夕見皇後氣的臉色發白,知道是氣的有些糊塗了,于是提醒皇後道:“多謝皇後娘娘垂愛,臣妾隻是扭傷了腳,想來沒有大礙,隻是恐怕近日内都不能再進宮爲太後診脈了。”
皇後眼神一閃,臉上的怒容收斂了幾分,反而有些隐隐的笑意,“淑妃有沒有疏于教導的職責本宮說了不算,可巧夕縣主是太後下旨進宮爲她老人家診脈的,淑妃,你說如果太後知道巧夕縣主被一個不懂規矩的宮女弄的腳受了傷,太後會怎麽想?如果皇上知道巧夕縣主進宮爲太後診脈,回去的時候卻受了傷,近日内無法再爲太後診脈,若因此耽誤了太後的身體,你說皇上會怎麽想?若是大臣們知道外命婦進宮連宮女都敢冒犯,大臣們又該如何想呢?”
沈清夕有些好笑,皇後果然是皇後,褪去了哀傷和頹廢的外衣,流露出的機敏和威風令人眼前一亮,這世間的事情,隻要找到合理的切入點,理由站的住腳就可以化被動爲主動,就像此刻,皇後說的理由冠冕堂皇,上升的高度又夠,即使明知道皇後在借題發揮,也沒辦法說出來,畢竟皇後的話中字字句句都是在爲皇上、太後着想啊。
而淑妃則被皇後一連串的質問弄的有些腦袋打結,她不明白,隻不過是沈清夕扭傷了腳,怎麽又扯上了大臣和外命婦,但是她卻聽出了皇後話中的威脅之意,先不說太後的病情會不會被耽誤,就說皇上哪兒,如果讓皇上知道了在她的管理下,竟然有宮女弄傷了沈清夕,即使這個宮女是琳嫔宮裏的,以皇上對這個女人的重視度,難免不會對她起了疑心,到時她的協理六宮之權必然會受到威脅。
想到此處,淑妃的臉色不由變的難看起來,狠狠的瞪了旁邊仍跪着的琳嫔一眼,都怪這個賤人,要不是她的宮女,自己也不會被皇後抓了把柄。
琳嫔被淑妃充滿憤恨的眼神瞪的不由瑟縮了一下,深深将頭低了下去,“臣妾管教不嚴,請娘娘贖罪。”事到如今,隻能請罪了,看淑妃的眼神就知道一定嫉恨上了自己,琳嫔此刻的心裏又是悔,又是恨,萬般滋味在心頭,後悔今日不該爲了讨好淑妃陪她在禦花園裏閑逛,一會又想起确實是自己宮中的宮女害了自己,一會又憤恨自己明知道淑妃是這樣刻薄小性的人,自己還要在她面前讨巧賣乖,誰讓人家有協理六宮的權利呢。
旁邊一直靜默的蘭嫔一直淡淡的觀察着眼前的情況,此刻才上前兩步,微微屈膝,“淑妃娘娘息怒,琳嫔姐姐想來也不是有心的,請娘娘看在她一向恭謹的份上從輕發落吧。”
這話倒是提醒了淑妃,琳嫔背後可是昌平伯郭家,昌平伯雖然隻是領了閑職,可是昌平伯的長子,琳嫔的嫡親兄長卻在軍中挂了要職,且有往上走的趨勢,要是自己處置了豈不是白白得罪了郭家,将來二皇子不是更少一份助力。
想到此處,她的眼神不由變得有些猶豫,可是看到皇後好似漫不經心卻又充滿了無限嘲弄的眼神,四周又站了大群的宮女太監,如果此事自己不處理好的話,以後該如何在這後宮
立足,淑妃咬了咬牙,高聲朝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呵斥道:“大膽的小賤人,竟然不知死活的冒犯巧夕縣主,來人啊,拖下去杖斃。”
沈清夕面色微微一變,之前她之所以裝作扭傷了腳又坐回絆她的哪個宮女的身上,一方面固然是拖延時間留在宮中,另一方面也是想給這個包藏禍心的宮女一點教訓,但她在心裏并沒有要處死她的想法,頂多是吃些皮肉之苦也就是了,現在淑妃要杖斃她,理由是冒犯了她沈清夕,這要是傳到宮外去,她頓時就落了個嚣張跋扈的名聲。
正在躊躇着該如何處理的時候,地上剛才還鬥作一團的宮女突然擡起了頭,聲音凄厲的喊道:“淑妃娘娘,您不能這樣對待翠文,翠文對娘娘一向忠心耿耿,今天所爲也是爲了報答娘娘,娘娘怎麽能這樣對待奴婢,您這讓奴婢們以後如何自處啊?”
場面頓時變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詫異的看向淑妃,這個叫翠文的宮女言下之意是今天所做所爲竟然是淑妃的指示,那淑妃現在所爲豈不是要殺人滅口?一時間,哪些忠于淑妃的宮女都有些膽寒,看着淑妃的眼神由敬畏變成了驚恐。
皇後則淡淡的問道:“淑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淑妃氣的倒仰,臉色發白,渾身發顫,顧不上回答皇後的話,對着翠文大聲喝道:“賤婢,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誣陷本宮,說,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你的。”
翠文聲淚泣下,跪下認認真真的磕了個頭,“娘娘,您處死奴婢吧,奴婢願意爲娘娘去死。”
看來這個叫翠文的宮女并不簡單,雖什麽都沒說,卻讓人不由自主的都懷疑上了淑妃。
她越是這樣說,别人就越是懷疑自己,不過這個該死的賤婢這樣一說自己反而不好再處置她,否則豈不是落下了話柄,可是不處置又難出自己胸中這口惡氣,淑妃越想越氣,氣的頭腦發暈,急急喊道:“你們都看着本宮做什麽?難道你們也認爲是本宮做的不成?”
“淑妃還是等會去和皇上好好解釋吧!”皇後撇了淑妃一眼,轉身吩咐身邊的人,“來人啊,先扶巧夕縣主去本宮宮中歇息片刻,簪菊,你先回宮把治療扭傷的藥膏準備好。”本想說宣太醫來爲沈清夕診治,突然想到沈清夕自己就是大夫,且不知道她的傷勢到底如何,還是不要冒然宣太醫的好,吩咐完畢後也不再看淑妃和琳嫔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沈清夕忍下已經到唇邊的笑意,在周嬷嬷和春草的攙扶下慢慢的向鳳華宮走去,沒想到今日這出戲這樣熱鬧,自己本來隻是臨時起意,看見翠文伸出了腳要絆自己,自己也就順勢倒了下去,主要目的是想辦法和皇後談談蕭昱中毒的事情,沒想到卻引出了後面這樣熱鬧的一出戲。
那個翠文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淑妃?琳嫔?或者另有其人也說不定,她出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換個方向思考,假如自己沒看到她伸出的腳,真的被她絆倒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呢?絕對不是單單讓她摔傷出醜這樣簡單吧?沈清夕越想越覺得今天的事情非常值得推敲。
卻說淑妃看着逐漸遠去的皇後和沈清夕,終于沒支持住,兩眼一黑栽了下去,要不是離她近的蘭嫔拉她一把,非得摔個狗啃泥不可,饒是如此,禦花園裏也是亂作了一團,隻有那個叫翠文的宮女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彎弧度。
沈清夕等人到了鳳華宮,簪菊早就收拾好了清水、藥膏等一應物品,皇後禀退左右,隻留了簪菊在内室伺候,才轉身問道:“快坐下,你的傷勢如何?要不要緊?”
沈清夕微微一笑,搖搖頭,“娘娘不必擔心,沒有大礙,本就隻是順勢找了個借口而已。”
“順勢?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翠文真的絆了你?”皇後眉心攏起,她并沒有看到那個叫翠文的宮女出腳絆沈清夕,本來以爲隻是沈清夕找的借口而已。
沈清夕點點頭,“要不是看到她伸腳絆我,臣妾也不會順勢用扭傷這樣的借口了,”不想在當時的細節上多做解釋,她也就轉移了話題,“沒想到臣妾這一順勢,竟然引出了這麽熱鬧的一出,今日的事情隻怕不簡單呢。”
皇後的眼神一正,臉色逐漸變的凝重起來,問沈清夕:“你是怎麽看待今日這件事的,說來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