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内,江氏和大太太、二太太在内院說話,沈家兩位老爺則去了顧思平的院子。
“太醫說本就中了敵軍的箭,當時掉下懸崖時摔斷了腿,又在冷水中浸泡了太久,耽擱了醫治,他的腿恐怕是。。。。。。。”江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她的雙眼已經紅腫的厲害,人也憔悴的厲害,想是這幾日經常掉淚、又睡不好吃不好的緣故。
大太太歎了口氣,說:“人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忠郡王是有大福氣的人,你且不要擔心,讓棠哥兒多去尋訪名醫,總是有希望的。”
二太太也附和着,又問:“不是說棠哥兒上了折子請了孫院正嗎?可有消息?”
江氏搖搖頭,情緒更顯低落,“棠兒上折子的時候已經臘月二十九了,各處都是封了印的,皇上在年節期間也不看折子,應該這兩日就會有消息了。”
大太太安慰她,“放心吧,忠郡王是爲了咱們大鴻朝才受的重傷,皇上仁厚,會體恤功臣的。”
“也隻能這樣想了。”江氏歎氣。
一直沒說話的沈清夕上前問道:“伯母,顧伯伯的情緒還是那樣嗎?”
“剛回來那幾日很是消沉,總說自己以後不中用了,會是家中的拖累,也不好好吃飯,我們想盡了各種辦法,他都不能開懷,”江氏的聲音很是哀傷,想起前幾日過來的日子,“這兩日稍微好些了,至少願意見人了,也不再将自己總鎖在院子裏,也是我和棠兒一直告訴他孫院正要過來了,還說清夕你的醫術也很好,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他的。”
說道此處,江氏突然拉住沈清夕,雙眼迫切的看着她,急切地道:“好孩子,你今日既然來了,一定過去給他把把脈,告訴他一定能治好他,我們說的他不相信,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沈清夕有些爲難,她都還沒有把過脈如何能知道能不能治得好顧思平,江氏的意思她明白,是告訴顧思平能治好,可以激起他的希望來,不會再這樣消沉,可是如果他的腿真的無法救治了,她給了顧思平希望,将來知道無法痊愈,對他的打擊不是更大。
大太太、二太太都有些唏噓,試想想,莫說一個正叱咤疆場的将軍,就是一個普通的正常人突然間攤在了床上,心理也無法接受吧,何況是顧思平這個常年鎮守邊關的大将。
大太太見沈清夕爲難的樣子,出言替她解圍,“姐姐,我知道你心裏着急,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去前面看看忠郡王,讓三丫頭先給她把把脈,如何?”
“就是,伯母,我們可以去看看伯父嗎?”沈清夕心想,了解一下顧思平的病情和情緒到底如何,心裏才能更有把握啊。
江氏點點頭,帶着她們一道出來往顧思平居住的臨風院而來。早有丫頭過去通知,她們到達的時候顧照棠已經站在門口等着了。
遠遠的顧照棠就看見了跟在母親旁邊那個熟悉的身影,今天的沈清夕穿着藕荷色繡紅蓮花短襖,下着杏色六幅羅裙,披着月白色鑲毛大披風,群擺迤地,袅袅婷婷地走來,顧照棠心跳忽然就慢了半拍。
“給兩位嬸娘問好,照棠還未來得及去府上拜年。”顧照棠向江氏及沈家兩位太太行禮問道,眼角忍不住又撇了眼正看着他笑的沈清夕,“三妹妹也來了。”
沈清夕點點頭,微微一福,“顧大哥好,給顧大哥拜年了。”
“好孩子,難爲你了,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上什麽拜年不拜年的虛禮,照顧好你父親最重要,我們過來看看你父親。”大太太看着顧照棠,欣慰的點點頭。
“照棠隻是做了爲人子應盡的本份,聽母親說,前段時間多虧了兩位嬸娘和三妹妹照料家中事宜,照棠先在此處謝過,等他日再正式登門拜謝。”顧照棠微微躬身,真心的感謝沈家兩位太太,聽母親說,這即個月來多虧沈家照料,尤其是清夕,顧照棠心中一熱,想起母親給自己說的事情,看向沈清夕的目光不由的更加專注。
“你呀,何時和我們也這樣客氣了,快别說這樣的話了,我們進去看看你父親吧。”二太太上前一步,溫柔笑道,無巧不巧,正好擋住了顧照棠的目光,讓後面的沈清夕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氣。
進到正房,就看到躺在軟榻上的顧思平,衆人不禁吃了一驚,短短兩個月就把這個曾經叱咤疆場的硬漢折磨的沒有了任何神采,隻見其兩眼無神,顴骨高凸,雙頰凹陷,露在被子外的雙手青筋凸顯,一時間衆人都有些心酸。
顧思平雖常年鎮守邊關,但兩年前過年時曾回來過一次,沈清夕曾見過他,那時的他沉穩大氣,性格平和,沈清夕怎麽也無法将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精神萎靡的人與兩年前沉穩的中年将軍聯系到一起去。
沈二老爺正在旁邊勸說:“顧大哥不比兄弟我,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的,戰場上什麽樣的傷沒見過,怎麽還會這樣想不開?”
顧思平目光茫然地在衆人身上轉了轉,似在思考這樣的話一般,良久,方勉強露出一絲苦笑:“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什麽想開想不開的,再說,這事不在你們身上,你們怎麽能理解我的感受?”
沈二老爺脾氣耿直,見他那樣,還欲再勸慰一番,大老爺扯了他一下,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勸,沈二老爺想了想,顧思平爲人謹慎穩重,卻也十分好強,自己這樣安慰他隻會讓他誤以爲大家都同情他,這樣不但勸不了,反而會弄巧成拙。
沈清夕看顧思平目光遊移,看似有神,其實已經有些呆滞,看來他心結深種,已經有些抑郁症的征兆了。
沈清夕低聲問顧照棠:“我可以給顧伯伯把脈嗎?”
顧照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同樣壓低聲音說:“我跟他說說看,不管脈象顯示如何,拜托三妹妹,不要直接告訴我父親說無法醫治,他再也承受不住打擊了。”顧照棠的聲音低沉中透着一絲哀求。
沈清夕聽的心中一悸,覺得有些難受,結果不好怕他父親承受不住,難道他就能承受得住了嗎?這一瞬間,顧照棠在他心中的印象再也不是那個嬉笑怒罵皆随性的少年,而是一個堅強,偉岸,懂得承擔責任和保護親人的男人。
她的心不禁一片柔軟,低低說了句:“我有分寸,你别擔心。”
顧照棠走到榻前,蹲下拉着顧思平的手,說道:“父親,清夕來看您了,你還記得嗎?母親前幾日說他醫術很好的,讓她給您把把脈好不好?”顧思平在看過無數大夫,徹底失望之後就拒絕再讓大夫給把脈,把承受再一次的失望。
顧思平眼神閃了閃,見前面站了一個身穿藕荷色繡紅蓮花短襖,杏色六幅羅裙的小姑娘,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眼中閃爍的自信的光芒,小巧的鼻梁,一笑間唇邊仿佛有個小小的梨渦,這就是兒子未來的媳婦啊。
仿佛是被沈清夕眼中的自信震住了,顧思平愣愣的看着沈清夕,不語。
“給顧伯伯請安,顧伯伯還記得我嗎?我是清夕,也會醫術的,我可不可以給您把把脈?”沈清夕注視着顧思平,語氣清脆自然。
顧思平愣愣的點了點頭,顧照棠見他點頭,如釋重負,忙将他的手松開放好。
沈清夕坐在榻邊的矮凳上,深吸一口氣,将手搭在了顧思平的腕間。
嗯,脈搏遲緩,寸關尺三部脈皆無力,重按空虛,體内虛寒,寒則凝滞,氣血運行緩慢,沈清夕心中暗暗思索,又問道:“顧伯伯,能否讓我看看你的腿,這樣我才好下進一步的判斷。”
顧思平慢吞吞的點了點頭,大太太、二太太見狀忙借口出去了。
顧照棠掀開毯子,輕輕卷起顧照棠的褲管,露出一雙瘦削蒼白的腿,小腿很細,肌肉已經有輕微的萎縮現象,關節處有些扭曲變形,沈清夕在關節處摁了摁,應該是受傷後拖的時間太久了,沒有及時對斷腿進行需接,後來再接的時候就無法接的天衣無縫,再者,能明顯的感覺到膝蓋處有液體在滑動,這是受了極重的寒氣導緻的。
沈清夕用銀針快速的在膝蓋下方的足三裏穴位上紮了下去,同時不斷的往裏撚,雙眼緊緊盯着顧思平的腳,在她的銀針快完全進去時,終于看到顧思平的腳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盡管很微弱,已足夠沈清夕判定了。
她長噓一口氣,拔出銀針,明亮的眼睛對上顧思平迷茫的眼神,“顧伯伯不用擔心,依我看,你的腿恢複的希望很大。”
顧思平沒反應,似在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實在是他受的打擊太多了,現在已無法判斷了。
顧照棠和江氏都以爲沈清夕是在安慰顧思平,卻還是配合着滿臉的高興,“父親,你聽到了吧,清夕說你的腿能治好呢。”
顧思平眉頭緊鎖,半信半疑的看着沈清夕,沈清夕并不躲避,雙眼注視着他,肯定的說:“顧伯伯,請你相信我,雖然說不能完全恢複到以前的水平,但至少能走,嗯,或許慢一點跑也是沒有問題的。”
第二更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