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經過搶救和幾個小時的觀察,已經脫離危險,暫時轉到了普通病房。
柳長亭經過大半天的忙碌,也總算松了一口氣。
在市一院工作了九年,老院長對他的恩情他不敢遺忘,父母去世早,一定意義上,他是将老院長當自己親生父親一般的敬愛。
老院長早年身體不好,打算退休,他擔任副院長期間,老院長基本是在家休養。
他早有退休的心,也知道現在的柳長亭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但柳長亭舍不得老院長走,這才拖到了今年。
在今天之前,柳長亭并不知曉老院長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樣的地步,心裏,多少是愧疚的。
章嬸告訴柳長亭,老院長身子早就不行了,一直瞞着柳長亭,是怕他擔心。
柳長亭聽罷,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安頓好老院長後,柳長亭從病房出來,從窗外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暗起來了。
他忽的想起斐冉,先前進手術室,手機丢在辦公室了。
出來之後因爲擔心老院長,也沒回去拿。
不知道那丫頭等心急了沒有!
不想人還沒走幾步,身後有人追出來喚他,是章明月。
柳長亭微微凝眉,但出于禮貌還是頓住了腳步站在那裏。
他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問道:“怎麽了?有事?”
章明月走到他面前,喘着氣,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我……”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道謝!”
章明月咬唇,說:“我知道……知道你跟我爸的關系很好,我爸沒有兒子,隻有我這個不争氣的女兒,我是學醫的,可卻沒有從事他熱愛的醫生行業……他對我,是很失望的……”
柳長亭不知道章明月爲什麽突然跟他說起這些,沉了口氣,他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職業選擇的自由,章叔是個很開明的人,我相信他從未怪過你……再說,每年醫學院畢業了那麽多的學生,并不是每個人都去當了醫生……”
章明月神情凄楚了下,搖頭道:“不,我是我爸的女兒,我了解我爸,他對我的确很失望,但也知道勉強不了我,所以才将希望放在自己未來女婿身上,他希望我跟你在一起,我最初其實很反感,他好幾次讓我回國,我都沒答應,一直到後來無意中看到了關于你的一篇報道……”
“我明白,我突然跟你說這些,很唐突,你也未必可以理解,我今年二十九了,不年輕了,不是沒有戀愛過,隻是年紀越大,越沒有那種戀愛的激情了,可是很奇怪,我看了那篇報道,看到上面你的照片,我居然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柳長亭微微凝眉,說道:“可是章小姐,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你該知道!”
章明月點頭:“我知道……我也想過要循序漸進,也想過和你日久生情,但是這一年多來以來,我對你的心思你不會一點感覺不到,但你卻沒有任何的表示……我是個女人,我的年紀越來越大,我也會心急,會不知所措……這麽說,你懂嗎?”
柳長亭明白過來,她是在爲那晚的事情爲自己辯解!
章明月算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如果她直接提起那晚,他必然會反感,但他卻從老院長說起,處處表現着自己的爲難和無可奈何,倒是讓柳長亭無所适從了。
好像那個做錯了事情的人是他!
柳長亭微微沉思,說道:“章小姐,你說的事情,我或許理解,但是,我卻不能苟同。我認識章小姐這一年多以來,有沒有做過任何一點讓章小姐誤會我們之間有可能的事情?但凡有一點,章小姐之後做了什麽我都一定不會逃避該擔的責任,但是如果并沒有,豈不是章小姐你在強人所難嗎?”
章明月的臉色白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麽,旁邊的玻璃窗上突然閃過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眸子一顫,輕輕的說:“算了,這件事情暫時也說不清,眼下還是我爸的身體最重要,我先進去看看我爸……”
柳長亭點點頭,章明月抿着唇,作勢轉身準備走,但身子還未轉過來,腳下的高跟鞋忽的一崴,眼看着整個人就要摔落在地。
柳長亭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住她的腰身,章明月一把抓住了他的白大褂,整個人貼在了他的懷裏……
一個女子聲音跟着在兩個人耳邊傳來:“喂,你們倆,抱夠了沒啊!”
柳長亭聽見聲音的瞬間,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章明月掩飾住心中的雀躍,不好意思的從柳長亭懷裏站起身子。
還作勢整了整衣服,看了一眼柳長亭,表情幽怨的轉身走了。
柳長亭被她那個表情弄得又是一懵,他幹什麽了嗎?
斐冉擡腳走了過來,對他微微一笑:“柳院長,我餓了,請我吃飯吧!”
……
柳長亭很快換了衣服帶斐冉離開醫院,前去吃飯。
一路上,斐冉不說話,柳長亭覺得氣氛也略微尴尬,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他輕咳一聲道:“今天老院長突然昏倒,被送到醫院搶救,剛剛病情才穩定下來……還有剛才,她快摔倒了,我隻是順手扶了一下!”
斐冉道:“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知道你的爲人,隻一點,那個章小姐,你确定她是快摔倒?而不是故意摔倒?”
柳長亭微微凝眉,他不傻,都這個時候了,自然知道章明月是故意的。
而斐冉生氣,大抵也是氣他沒有将章明月給處理幹淨,還給她制造兩個人誤會的機會!
沉了口氣,他說:“斐冉,我左右不了别人做什麽,事實上,我覺得我也不用去管别人做什麽,我隻要守住我自己就可以,自律方面,我有足夠的信心!”
斐冉笑了一下:“是嗎?那你怎麽解釋那天晚上你被下藥的事情?”
柳長亭擰起眉頭,沒有說話。
斐冉道:“柳長亭,我雖然跟你說安全感不安全感的,但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給我什麽安全感。因爲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還達不到那種地步,隻是我們現在正在交往,我也算是你的女朋友,我覺得哪怕是一份尊重,你都應該将那些明顯對你有好感或者不懷好意的異性徹底掃除你的周邊之外……還有,我不喜歡那個章明月,非常不喜歡她!”
斐冉得承認,她說這句話是帶着脾氣的,哪怕這份脾氣來的很不是時候。
可是,剛才看見他抱住章明月的刹那,她心裏很痛,那種痛,是怎麽深呼吸都掩蓋不了的。
那種心痛不是嫉妒,不是吃醋,也不是什麽占有欲……
隻是在某個瞬間,她忽的覺得,她連嫉妒和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她不是他心裏的人,他跟她在一起,并不是因爲愛情。
一句沒有愛情,足可以擋住她所有去做一個女朋友該做的所有反應!
她現在跟他發脾氣,也是再跟自己發脾氣,她覺得自己真實,遜爆了!
她斐冉的這份愛情,真是遜爆了!
柳長亭坐在那裏,沉默半晌,緩緩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斐冉沒有因爲這三個字而有絲毫的好轉,眼圈莫名紅了……
她扭過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掉下來。
也是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想吃小區下面的雜醬面……”
柳長亭愣了下,說:“好……我們去吃雜醬面!”
……
吃完面回去,七點半左右,斐冉直接去洗了澡,柳長亭還有點事情需要去書房忙活。
兩個人到底也沒說什麽話。
柳長亭看着她進入浴室的背影輕微歎氣,說來,這應該算是兩個人在一起以來的,第一次吵架。
算是吵架嗎?似乎也不算,但兩個人之間産生了點矛盾,斐冉心底不痛快,柳長亭看得出來。
柳長亭進入書房後,沒有馬上忙工作,而是打了個電話給好友常墨琛。
對于哄女孩子這種事情,他是真的不擅長,也不知道怎麽能讓那個倔強的跟小刺猬似得丫頭恢複先前黏人的體質。
他的性格挺冷清,有她黏在身邊,真的是個不錯的感受。
常墨琛聽完他的叙述後,問道:“那你解釋了嗎?”
柳長亭歎氣:“這就是症結所在,我跟她解釋了,但她似乎還是很不開心……真的不理解現在年輕的女孩子都在想些什麽……”
常墨琛道:“其實以斐冉的性格,不應該會因爲這點事兒生氣,如果她一定在意什麽,我想,大抵還是一份認可……”
“認可?”柳長亭不解:“什麽認可?”
“她是你女朋友,或者你是他男朋友的認可……我問你,你醫院的同事,斐冉的朋友同事中,有幾個知道你們倆關系的?”
柳長亭皺起眉頭,他跟斐冉交往的事情,的确甚少人知道,他雖然沒有刻意隐瞞,但也沒有任何張揚。
他并沒有存在什麽私心,隻是覺得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兩個人安安靜靜就挺好。
可他又想,斐冉的情況和别的情況又不同。
兩個人在一起的感情基礎不算牢,退讓的一方,也一直是斐冉,而他,坐享其成,真正去做的事情,其實極其的少。
換句話說,他給她的愛的回應,極其的少。
而一份常墨琛口中的認可,或許就是斐冉現在想要的……
他輕輕點頭:“……我大概知道了!”
常墨琛笑:“知道歸知道……但是做起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慢慢來……另外,眼下最主要的,應該是你要哄好斐冉才對吧!”
柳長亭面色紅了下,說:“……你知道,這方面,我不算很擅長!”
“哈哈……”常墨琛再次笑了起來,說:“很簡單啊,聽過一句話沒有?床頭打架床尾和……”
柳長亭面上一熱:“你這胡說八道什麽……”
常墨琛道:“好了,不跟你開玩笑……哄女孩子其實不難,女孩子,尤其年輕的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無非就那幾樣,鮮花,巧克力,鑽石……你投其所好就是!”
柳長亭皺眉,說:“斐冉和一般年輕女孩不同……”
“是嗎?但前段時間她可是收到了不少鮮花,我也沒看她表現的特别反感啊……”
柳長亭不出聲了……
常墨琛道:“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得去哄哄我兒子,回頭你實在搞不定了,再打電話聯系我……”
柳長亭薄唇動了動,話沒說出口,電話那端已經斷了。
……
斐冉洗了澡後就躺在床上。
思維亂的很,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發這個火!
畢竟柳長亭并沒有做錯什麽,她突然這樣,會不會讓他覺得很煩?
他今天因爲老院長的事情忙了一天了,回來還要受她的閑氣,真的太不好了!
有些後悔,可是現在怎麽辦?去道歉嗎?
斐冉咬牙,她現在可拉不下這個臉,而且每次都是她主動,她好歹是個女孩子好不好!
斐冉在那糾結來糾結去,到底沒糾結出一個所以然。
大抵是今天白天喝了點酒,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斐冉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隻大手伸過來,輕輕的抱她。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醒了,也知道這個抱着她是人是誰。
她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女人的矜持讓她不想這麽快就原諒他。
柳長亭輕微的歎氣聲從頭頂傳來,說:“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錯……我對你道歉,你别生氣了!”
斐冉咬唇:“我不是生氣……”
說完,又不說了,不想去被深究,不想被柳長亭發現原來她想要的,竟是那樣多!
所謂愛情,到底是自私的,越愛一個人,就越自私……
柳長亭道:“不管是不是生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可以盡快的心情好起來……”
斐冉聽得心情有些感動,從他懷裏探出小腦袋,問道:“真的嗎?你想讓我心情好?”
柳長亭點頭:“恩,隻要你現在笑一個,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斐冉眨巴着大眼睛,一條長腿勾上他的腰,輕輕的說道:“你說大半夜的,你能做的事情,還能有幾樣啊……”
柳長亭眸色沉了一分,想起常墨琛說的“床頭打架床尾和”,而且他身體被斐冉勾的的确有點熱……
身子一翻,便将小女人控制在身下,嘴唇也很快壓在了她的紅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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