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爾在羅馬長大,可他竟然不知道,就在西班牙廣場的對街二樓有着這樣一家專業的室内卡丁車賽場。五千平方米左右大的空間,六百多米長的賽道,還有成套的賽車必備用品。
金西已經換好了賽車服,拿着頭盔走過來道,“這是我一個朋友開着玩的,剛知道我們要來,所以清了場,一會兒可以放膽的試一試。”然後他又走到賽道邊,那裏放着好幾輛九成新的業餘卡丁車,金西問,“挑一輛?”
奈爾看了看,選中了最靠近自己的一輛紅車,感覺了一下位置的高度,還有方向盤的靈活性後,對金西點了點頭。那一瞬間金西竟然發現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前一秒還很羞澀的擡不起頭來的感覺忽然就像被一槍打散了一樣,此刻這個少年目光中帶着躍躍欲試的興奮和淩厲的味道。
金西一怔,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不由挑起眉暗忖:有點意思。
兩人都裝備妥當,在發車線後準備就緒,室内配置的模拟信号燈一一亮起,在一同熄滅的刹那,兩輛賽車一起飚了出去。而金西在起步時是靠近外側的,比奈爾多了些方位的劣勢,所以奈爾搶到了内線的彎道,一下子就超到了金西之前,金西并沒有急着就想要超回,而是穩穩地跟在了他的後面,等到更好的時機才動手。
業餘的場地和賽車自然沒辦法和專業的相比,速度、功能和刺激都差了一大截,不過奈爾做任何事都非常的認真,當兩人在賽道上飚了一圈後,他發現,金西也不是來鬧着玩的。
他們定的比賽時間爲十圈,金西不急,而兩位的經紀人也默默地坐在一邊觀賞,這才一開始,他們就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忌憚的神色。
奈爾從小學習卡丁車,駕駛這樣不甚複雜的業餘賽車自然駕輕就熟,不過,卡丁車這個項目可是一級方程式車手的基礎課程,奈爾開得好,金西自然也不會差,要知道,他拿到歐洲卡丁車冠軍時的年紀雖然沒有奈爾那麽小,但是冠軍的數量卻幾乎是他的一倍。金西在賽道上的經驗是現在的奈爾無比相比的。
卡丁車的結構簡單,隻有油門和刹車,還有幾個檔位,兩人用的又是同一款,絕對速度上面是幾乎差不多的,那麽現在就要看誰的操作更勝一籌了,而金西在其後的幾圈裏始終沒有要發動攻擊的意向,他隻是緊緊地跟在奈爾身後。
隻是從倒數第三圈開始,金西的賽車路線忽然開始發生了變化,他不再和奈爾同步,而是來到了奈爾的左後方。奈爾始終保持着全神貫注,金西一動,他自然也跟着動,爲了守住超車路線,奈爾的切彎非常得很,好幾次都是擦着輪胎牆過去的。
金西在頭盔下的唇卻輕輕地勾了起來,還是太嫩了啊。一個老道的車手不應該在對手還沒動手時就暴露自己的防守意圖,那樣不就是做無用功麽。
倒數第三圈時,金西看準了一個内彎,忽然就向左探了下車頭,一直防着他的奈爾忙也跟着向左,企圖擋住他的路線,隻是下一秒,奈爾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金西隻是虛晃一槍而已,就爲抓住奈爾這防守走神的一瞬間。
金西迅速拉過方向,沒有選擇更近的内彎超車路線,而是直接借用接下來的一個“之字彎”的優勢,先占據住外線,左扭右扭兩個彎過後,金西的車頭已經卡到了奈爾的半個車身處。
按理說奈爾這時就該松一下油門,或者朝外打個方向盤來避開金西的攻擊,否則兩輛賽車就要碰上,這個卡丁車場還有一個仿真的特别之處就在于,金西和奈爾所用的車外并沒有裝配專門給業餘車手意外碰擦時保護的橡膠圈,所以一旦兩人撞到一起,搞不好就要翻車報廢受傷什麽的,加上速度這麽快,危險一點也不亞于在賽場上。
可是奈爾完全不打算認輸,他死死踩在油門上的力道半點未松,甚至還有向金西那邊更加靠去的意思,金西眼看着就要被逼出賽道撞上輪胎牆了!
而看到這一場景的兩位經紀人也緊張地站了起來,原本以爲金西必定可以占優的法裏葉卻見到奈爾竟然毫無退讓的動作,隻打算和金西死扛到底時,不由皺起了眉。
諾克斯也急得大叫,“奈爾!”如果在這裏受傷就實在太不值得了。
最後千鈞一發之際,還是金西稍稍收了腳,重新落到了奈爾的身後,對方這種兩敗俱傷的行事作風顯然是他沒有想到的,當然,f1的賽場上像這樣的車手實在太多了,但是在今天的比賽裏也如此的不要命,不知道該說是他瘋還是傻。
奈爾從後視鏡裏瞥到金西暫緩了超越的勢頭,并未就此放下心來,他知道金西也不會就此放棄,果然,在最後一圈時,金西再度卷土重來,還是那個“之子彎”還是那個虛晃一槍,奈爾以爲自己已經摸清了金西的套路,可是沒想到,金西竟然用了與剛才完全相反的動作,仿佛一面鏡子一樣,他先占外線,當奈爾去防外線時,金西忽然轉到内線,直接卡進了最後一個彎角,打得奈爾完全措手不及,幾乎大門洞開地看着金西就這麽洋洋灑灑的超了過去,然後直接沖過前方不遠處的終點。
兩輛車一起在路邊停了下來,諾克斯和法裏葉都趕了過去,法裏葉忍不住對接過金西的頭盔,輕輕罵了句髒話,“沒想到那小子上了賽道就是個神經病,還好我們閃得快。”
金西向奈爾看去,奈爾也剛脫下頭盔,整個頭臉都被汗蒸得紅彤彤的,頭發也亂亂的翹着,一邊的諾克斯似乎在訓斥他,奈爾跨下車來,臉上帶了些無辜之色,和那次把金西打進遊泳池的時候一模一樣。
諾克斯對奈爾道,“你又沖動了,輸了比賽事小,受了傷怎麽辦?”
奈爾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見到金西和法裏葉走過來,諾克斯忙打圓場道,“我們奈爾還是新人,難免有些急躁,剛才的比賽希望索登沙恩不要介意。”
金西跟他客氣,“哪裏,賽車就是這樣的,而且是我邀請狄洛薩來的。”
諾克斯道,“總之今天就是非常感謝你們。”
之後兩人各自借用了賽場的浴室洗漱了一番,奈爾頂着毛巾出來,就見到金西翹着二郎腿坐在外面的休息室裏,身上穿着和奈爾一模一樣的t恤運動褲,是場館提供的全新衣服。
金西在打電話,他等等就要坐飛機離開意大利了,接着開始準備兩周後在新加坡站的比賽。
奈爾看見他一愣,腳步加快着就想離開,金西忽然笑笑着叫住了他,一邊挂上電話。
“不錯啊,狄洛薩,你很厲害。”
奈爾轉過頭,有些怯怯地看着他,好像剛才被什麽妖怪附了身,現在強大的靈魂跑走了,隻剩一個膽小的軀殼留了下來,金西忍不住再三告訴自己要适應這種詭異得反差。
“雖然急躁了一點,但是你這種不管不顧的沖勁我很欣賞。”
“你也是……”
忽然像貓叫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金西以爲自己聽錯了,忍不住湊過去,“嗯?”了一聲,等到看見奈爾迅速紅起來的臉時才确定剛才自己真的聽到他說話了。
“謝謝。”金西痞痞地笑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麽覺得很高興,這家夥感覺不會說謊,這種稱贊也顯得格外真誠。
奈爾想必是怕金西不信,又對着他輕輕點了點頭,隻是看他的眼睛一下子就轉開了,像隻受驚的兔子。
金西站起身又起了逗他的心思,顯然把遊泳池事件給忘到了腦後,然而這時法裏葉的喊聲拯救了另一場可能發生的暴力危機,法裏葉說我們要走了,否則趕不上飛機了。
金西隻能可惜的聳聳肩,“好吧,那我走了。”
隻是兩步後他又回過頭來,笑得不甚正經,眼睛卻是閃亮的,“狄洛薩,你之前的‘西斯萊拉杯’我也看了,我等着你和我在一級方程式賽場上真正較量的那天。”
奈爾就這麽看着金西的背影走遠,直到人都消失在遠處了,他才似有若無地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