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浪叼着人參,蹲坐在地上,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靈魂已被撕裂。
溫浪在宮中的日子比在溫府長,同父母兄弟相處不多,被安陽長公主養得眼光很高,看不上阿谀奉承的牆頭草溫大爺。
結拜的長兄才是溫浪心中大哥的樣子。
寬厚,仁愛,處事果決,又對陛下對朝廷忠心耿耿——他身上有數不清的優點,溫浪等其餘兄弟,對大哥馬首是瞻,對大哥很信服。
他爲哥哥們戰死痛苦十餘年,痛恨自己無能,無法完成哥哥們遺願。
今日,魏王告訴他真相,千裏奔襲失敗同兄弟們戰死,以及長甯之戰潰敗的真相是因爲大哥是叛徒。
溫浪崩潰了。
隆承帝着急又擔心,在朝臣面前又得維持穩重的帝王形象,隻能不停撫摸溫浪的腦袋,安撫溫浪一二。
“你們都看看吧。”
隆承帝此時才将手中的宣紙交給武王,“都看看,魏王能動用的人有限,所查不過是冰山一角,即便如此,也足以讓朕觸目驚心,不寒而栗。
北蠻騎兵彪悍,如今又多了個智囊,朕擔心開春,北蠻南下,若是叛徒親自領兵,武王,朕問你,可守得住?”
“臣弟同麾下定當盡力爲之,鎮守京畿重地,拼勁性命在所不惜。”
武王表态願意一戰,“不過,臣弟怕叛徒的眼線暗棋不除,朝廷的消息再被叛徒所知,臣弟願意順着魏王提供的線索追查下去,清洗隐藏在京城中叛徒留下的暗棋。”
“清除叛徒的事,朕交給湛兒去做,沒有湛兒,朕同你們還被蒙在鼓裏。”
“魏王精明幹練,爲皇兄分憂,臣弟恭賀皇兄有個可靠出色的兒子。”
武王開頭,朝臣勳貴不分真心還是情勢所迫,稱贊起魏王。
德妃面上與有榮焉,手卻是緊緊捏着帕子,查明真相的人不是李湛,而是李遜該多好啊。
李湛揚起眉稍,很得意,很滿足聽着朝臣的稱贊,“怎麽不繼續說了?爺記得你,夏禦史寫了長達幾千字的折子彈劾爺去紅樓畫舫。
還有你,你讓你孫子寫詩嘲諷爺是個荒唐王爺。
别躲了,李禦史明明去教坊司尋歡,碰見爺後,你對外說,你去教坊司阻止爺殘害犯官家眷。”
李湛記憶力相當好,用扇子挨個點着總是爲難彈劾自己的朝廷重臣,一個都别想跑了。
此時不狠狠奚落他們一頓,李湛哪能快活兒。
“爺是愛玩,可玩着就把正事做了,而你們整日忙忙碌碌,看起來爲輔佐父皇嘔心瀝血,不敢懈怠,但是北蠻的威脅,武王等武勳解決不了,江南的水患,你們也隻有潰堤淹了百姓後才知道
籌措糧饷還需要父皇從内庫掏銀子——”
“李湛,住嘴。”隆承帝佯裝惱怒呵斥,“幾句稱贊你就不分天高地厚,沒有朝臣輔佐,你讓朕自己一人治理天下,他們縱然一時不如你機靈,對朕,對朝廷也是有用的。”
“兒臣也沒說他們全不中用,就是辛苦父皇了,用這些死腦筋,好歹春闱能選出幾個新人。”
李湛扇子搖晃,“以後你們長點記性,爺再去畫舫不是去尋歡作樂,爺是辦正事去的,别有事沒事就上折子彈劾爺,浪費紙張不說,父皇沒精力看你們胡說八道。”
“魏王殿下,禦史的責任就是聞風奏事,監督百官勳貴。”
“爺隻讓你們少彈劾爺,沒阻止你們奏事。”
李湛嘲諷道:“你們不敢彈劾貪贓枉法的朝臣,不敢彈劾尚書府公子調戲民女,不敢彈劾英國公寵妾滅妻,不敢彈劾的人太多,可是一個彈劾折子不上,豈不是皇上白養了你們,你們成了你們最爲鄙夷的國之蛀蟲,光領俸祿,不做事。
于是,爺就成了你們攻讦目标,每月你們完不成彈劾次數,就拿爺頂上,爺去茶樓喝杯茶,聽個小曲都是錯,而爺一腳把調戲賣唱女的尚書公子踹下樓無人提起,不,還是有人提的,彈劾爺仗勢欺人,沒有王爺的寬容,有損皇室臉面。
甚至彈劾爺欺淩重臣子弟,狂妄嚣張,懇請父皇嚴加管教,否則朝臣會寒了朝臣的心。
也就是父皇寬容,換了爺,這點事就寒心的臣子,爺不敢用,父皇給你們俸祿,你們爲父皇辦事,等你不要俸祿,不求榮華富貴,把百姓捧高再說寒心,爺還能聽一聽。
爺沒見你們打了管事的兒女,管事因此懷恨在心,吵吵嚷嚷說寒心了。”
禦史們集體失聲,整個督察院禦史台的臉面今日被魏王一人狠狠撕下,把他們按在地上反複摩擦。
其餘朝臣沒好到哪去。
朝臣們後悔不該來牡丹會。
在朝堂上,他們還可以壓下魏王,可在武王府的牡丹會上,又正是魏王立下大功之時,他們不好針對魏王。
就算有人不怕魏王,未必說得過氣運正盛的魏王。
忍一時之氣,魏王得意不了多久。
武王忍了,紫袍閣佬們也忍了。
他們斷然不會支持他做太子。
李湛天資聰慧,辦事利落,比皇長子等人更出色一些,可李湛并不是朝臣所期望的帝王。
隻是個王爺就對朝臣們刻薄,一旦做了太子,做了皇帝,朝臣在他手下能有好?
和光同塵,中正持穩的帝王才是好皇帝。
德妃看着李湛怨怼朝臣,緊繃不安的心沉靜下來,李湛得罪朝臣,他再聰明也不會如同夢裏那樣成爲皇帝。
皇長子依舊有希望。
隆承帝問道:“你說了這麽多,不會想以後繼續做個荒唐王爺吧。”
李湛反問:“兒臣願意,您肯答應?”
“你明白就好,既然你能做事,朕就不能再讓你繼續悠閑荒唐下去,朕将錦衣衛交給你,錦衣衛指揮使聽你明令,把所有叛徒埋藏的暗棋找出來,把京城從上到下,都給朕梳理一遍。”
隆承帝按着溫浪的腦袋,冷幽幽說道:“朝廷同軍中,凡事涉案的官員,朕準你先斬後奏,三品以下先斬後奏,你還不定性,你把朕的臣子都殺光了。
溫浪,你跟湛兒一起把叛徒的眼線找出來來,問明白了才好殺去把北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