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天到傍晚,盤旋在衆弟兄心頭大半天的焦躁終于散了幾分。
“隻回來一艘潛艇?”白夜問。
風廷猛點頭:“飛機沒回來,潛艇也隻有一艘!他們肯定也跟上次老大和三公子出去殺魚的時候一樣,所有人都在那潛艇裏面擠着呢!”
“是嗎?”
白夜疑問。
聲音很輕,輕得沒能傳到風廷的耳朵裏。
風廷此刻心裏正想着白靈的事情,艇艙裏擠了那麽多人,白靈的身闆小,可别被擠壞了。
雖然隻有一艘潛艇回來,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風廷認定所有參加戰鬥的弟兄都在這潛艇裏,不疑有他,心裏隻再一次懊悔自己沒有力求老大同意他跟白靈一起去。
這半天可把他給悶壞了,平日裏有白靈在他身邊鬥嘴,風廷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
潛艇的速度不快,越靠近遊輪,行進速度反而越緩慢,似乎訴說着一種悲壯的壓抑。
白夜皺了皺眉。
片刻間,潛艇已經駛近,艙門緊閉着停在遊輪旁邊。
風廷第一個跳下水,擡手重重地在敲打艇艙,“喂,白靈,出來,都到地方了怎麽還在裏面悶着!”
衆弟兄也先後跳下去,半個身子踩在海水裏,繞着潛艇打轉。
轉了幾圈,風廷不耐煩了:“白靈,趕緊給我滾出來!再不出來,老子打你屁股!”
雷鳴般的怒罵聲引起衆弟兄的一陣哄笑。
“白靈,聽見沒有?再不出來,小心你的屁股開花!”
“開花?是****吧!”
“哈哈哈!”
哄笑聲起了又停,艙門卻始終緊閉着,白夜的心漸漸下沉。
一幹弟兄察覺到情況有異,叫喊聲驟停。
入夜,死寂彌漫。
海風中的腥氣太重,令人不免聯想到鮮血。
十幾年的打打殺殺,風廷早已對血麻木,此刻卻突然害怕起來。
越害怕,鼻尖的血腥味反而更濃。
“白靈,你是不是打了敗仗不敢出來見我?”
極力忽略内心那一抹害怕,風廷在一片死寂的壓抑中怒吼:“他娘的,敗了就敗了!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大不了老子請命單槍匹馬去給你報仇!”
厚重的艙門緊閉,雷鳴般的吼聲根本傳不到艙内,這一點風廷心裏清楚,可從嗓子眼裏爆發出的吼聲卻壓制不住。
人在害怕時往往容易極端激動。
風廷從來勇猛彪悍,有生以來槍林彈雨無數,今時今日第一次嘗到害怕的滋味,有如将心髒置于燒紅的火焰之上,慢火煎烤,焦味四溢。
砰!
槍聲驟響。
他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此時内心的焦灼更是煎得他暴躁不堪,恐懼如影随形,迫使他扣動扳機。
“廷哥!”
自家的子彈對準自家的潛艇,這是嚴重到要槍斃的事情,三五個弟兄立即沖上前制止,風廷扯着膀子将圍着他的弟兄甩開,場面混亂不堪。
在一片混亂的撕扯中,白夜緩步向前,默默啓動艙外應急按鈕。
艙門在風廷的傻眼中緩緩開啓。
無雙的臉從艙門的縫隙中露出來,白夜松了一口氣。
“大小姐”
風廷喊了一聲,抻脖子往無雙身後看,如他所料,外出戰鬥的弟兄幾乎都擠在艇艙裏,艙門打開後,幾個弟兄一看見他立即低下頭,難掩的愧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風廷的目光在艇内掃視了一圈,沒見到那道倔強纖細的身影,卻看到了一個手腳被綁起來的陌生面孔。
“大小姐,白靈呢?”
無雙繃着臉走出艇艙,風廷瞟了那人一眼,緊追着無雙問。
無雙艱澀地抿了抿唇,剛要張口,白夜突然拉了她一下,“無雙,小白的腿剛做完手術,你先進去看看吧。”
無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接收到他投遞過來的眼神,身子定了定,回頭,繞過風廷的視線,給跟上來的弟兄使了個眼色,随即以逃跑的速度離開。
風廷的心忽地懸了起來。
槍口的硝煙還沒散淨,白夜低頭瞟了一眼,收回風廷的手槍,令人将綁回來的俘虜帶進島内安置,然後回身,對剛回來的弟兄道:“戰鬥大半天了,你們先回去歇息。”
“回哪去!”
風廷一個箭步擋在準備離開的幾名弟兄身前,他這心還懸着呢,不能對無雙發脾氣,卻也絕不能讓這幾人就這麽走了。
“說,白靈呢?”
他提起其中一人的衣領,神情兇神惡煞,問話的聲音卻緊張地顫抖着。
“廷,廷哥……”
“風廷”,白夜剛上前想要說句話,就被風廷怒聲阻擋道:“白醫生,這是我們黑手黨弟兄内部的問題。”
言外之意,白夜你再親,跟黑手黨的關系再鐵,也終究不是黑手黨的人,他們弟兄内部的事,你不适合摻和。
衆弟兄暗暗擡頭瞅着白夜,臉色難看,可現如今白靈不在,誰也不敢上去勸風廷一句。
白夜的臉上并無難堪之色,他見綁回來的俘虜已被送走,心下稍安,環視了返回的弟兄們一眼,随即擡手拍了拍風廷的肩膀,輕飄飄地轉身離開。
風廷似也察覺到自己的過激,頭低了一瞬,緊接着對被揪起衣領的弟兄怒聲道:“白靈呢?他怎麽沒回來?”
“廷哥”,衣領被提着的弟兄顫聲道:“白,白靈跟我不是一起的,我開的是潛艇,戰鬥的時候沒有看見他。”
砰!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就重重地墜落在甲闆上。
“誰開的是戰鬥機?”風廷吼問。
無人回應。
“艹,沒人吭聲?開戰機的都死了?”
風廷怒罵一句,歸來的弟兄臉色一白,更加沉默。
“他娘的!滾!滾!都給老子滾!”
幾人落荒而逃。
弟兄們大大小小的戰鬥參加過無數,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隻有風廷,抓心抓肝地站在原地,臉上似乎帶着找不到答案的疑惑和痛苦。
“廷哥,不早了,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