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何歆兒一怒之下将事情傳揚出去,倒能幫她省卻不少心思呢……
可惜何歆兒終究還是沒這個膽,氣急敗壞了好一陣,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轉眼,熊熊怒火卻盡數僵在了臉上,隻因不經意看見了回廊盡頭那道略顯削瘦的身影。
那人應當已來了多時了,一身白衣在翠綠襲人的懸鈴木下愈顯纖塵不染,眸光如流水,漠然而冰冷,隻在瞧見神色悠悠的月吟時,有了一絲極細微的變化,細微得叫人無從察覺。
“七……七王爺?”何歆兒雙唇一顫,僵着身子福了一福,一張俏臉低垂着,卻怎也掩飾不住煞白的臉色。
一旁瞧熱鬧的丫鬟們紛紛扭過頭,也後知後覺地行起了禮:“王爺……”
七王爺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見某人依舊靜靜而立,對自己熟視無睹,出乎意料地沒有動怒,隻将略顯蒼白的唇動了動,聲音極冷:“這是怎麽回事?”
“回王爺的話,何小姐說丢了一枚祖傳玉佩,奴婢們便替她來尋……”有丫鬟站出來怯生生道。
七王爺面上依舊瞧不出半點喜怒,卻是不怒而威:“玉佩是否尋到了?”
“已經……已經尋到了。”那丫鬟結巴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何歆兒。
何家怎麽說也是名門望族,她一個下人自是得罪不得的,故而何歆兒這一出啼笑皆非的鬧劇,她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總不能說這人是想陷害秦姑娘,以此毀去秦姑娘與王爺的一紙婚約吧?
這種處處得罪人的話,叫她如何能說得妥當啊?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就連何歆兒這個最爲愚鈍的,都察覺到了幾分難忍的尴尬。
一旁的月吟,神色始終稀松尋常,微彎的唇角甚至還勾勒出了一抹淺淺戲谑,五官分明,略顯稚嫩,唯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也不知爲何,頗令人捉摸不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對何歆兒這個剛一露面便揚言要将她剝皮抽筋的仇家,她自然不會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如果不是那玉佩自行掉落,她今日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功夫,才能令這件事水落石出。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年頭,含冤而死的又豈會隻有窦娥一人?若先前那個自己是個逆來順受、任人拿捏的主兒,受此冤屈十有八九會百口莫辯,隻能任由何歆兒與這于婆子揉圓搓扁,到頭來不是無辜被退婚,便是在這七王府隐忍着背負罵名,再就隻有一頭撞死自證清白的份了……
皺皺眉頭正要開口,一個聲音卻搶在了前頭。
說話的是那于婆子,一張老臉堆滿笑意,笑出了無數褶皺,許是下颌太尖、面頰太瘦,非但沒有半點慈祥和藹,反倒顯得愈發刻薄:“七王爺,我家小姐一時不察,險些冤枉了秦姑娘,還望王爺見諒。”
月吟聞言撇了撇嘴:“被冤枉的分明是我,怎麽要見諒的倒變成了他?”
“這……”那婆子顯然沒料到月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也是愣住了。
七王爺乃堂堂王爺,而月吟不過是個家破人亡的喪門星,要她替小姐跟一個喪門星賠不是,她還真拉不下這張老臉。
“秦月吟,你不要欺人太甚!”何歆兒終于繃不住了,卻因爲顧忌着七王爺就在跟前,不敢随意發難,見月吟神色淡淡如煙雲,根本沒将自己放在眼裏,隻覺胸口一陣陣憋得慌,隻恨自己當初将她丢入了笙箫樓,而非留在府中慢慢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