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靜靜的聽着來人回禀,唇邊冷笑加深,擡眸看向上昔,上昔嘴角噙着一絲笑意看向她,默不作聲的将手中小旗插在了帝都之上。
“看來那名醫做的不錯。”四月把玩着手中的小旗,眼前的這片錦繡河山,已經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朱色小旗,天下局勢已經盡在掌握,四月望向帝都那一處,眼神變得晦暗不明,譏笑着王宥夜夜受夢魇還能苦苦堅持,真不知過得是何種日子。
“暗衛禀報,王宥早就瘋了,若不是穆敖将他藏在後宮之中,又尋了名醫吊着他的命,怕早就被自己吓死了。”上昔拉過四月,感受着她周身的殺意,擡手撫平她眉宇間的褶皺。
四月閉目長舒了一口氣,冷哼了一聲,若是這麽容易便讓王宥那逆臣賊子死了,那倒是便宜他了,想到他夜夜被那些他害死的人纏着,夜不能寐,四月隻覺得心中這口郁氣才稍有緩解,就連穆敖尋到得那名醫,也早就是四月安排好的,隻不過是爲了吊着王宥一條命,讓他好好感受着這番修羅地獄,死,此時或許對他而言方是解脫,活着,才是對他的淩遲折磨。
四月起身眺望着遠處:“是該回帝都了。”
花吉輕聲踏入房中,見到兩人臉上的神情,陡然覺得這正午的耀陽也不如兩人那般耀眼,那是一種天下盡握的意氣風發,亦是一種高不可攀的至尊威儀,令人不敢直視。
不禁令她将口中的話噎住。
四月轉身問道花吉出了什麽事。
花吉收回心神,略有遲疑的說道:“洛家小姐帶着五萬親兵已經到了。”
倏爾上昔捏緊了四月的手,四月不動聲色的從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你去見見她吧。”四月側頭對着上昔說道,說完便一步當先跨出了房門。
“小姐……”花吉有些氣急敗壞的跟在四月身後,加快腳步追上四月的步伐,四月走的極快,見到四月的将士皆恭敬有禮。
花吉喘着氣登上高高的城樓,終于看見一身白裳的四月,眼神凝視着城樓下演練的三軍與秩然有序入内的洛氏親兵。
四月将一絲被風吹亂的發絲攏到耳後,透過千軍萬馬遙遙凝視着高台處的那抹绯紅身影,黑眸深不見底。
“那便是洛家小姐?”四月輕聲問道。
花吉順着四月的眼神望過去,隻見到一片黑鐵之中,那抹绯紅身影格外突兀,距離太遠,使人看不清面容,卻也覺得窈窕生姿,一頭青絲如瀑披散在身後,發髻上的珠翠尊貴閃耀,站在上昔身側仿若神仙眷侶一般。
花吉忍不住有些心疼四月,四月卻輕笑一聲,從城樓上一躍而下,轉瞬便消失在了遠處。
花吉驚呼一聲,看着四月極快的消失在了眼前,從城樓上匆忙奔下,直往高台而去。
流雲傾瀉,月華輕掩,陰影深深拂過她絕色的面龐,浸潤着歲月靜好,悠然出塵,卻照不出她心中的萬丈深淵。
雲州十三郡與洛氏五萬親兵爲嫁妝,求得一心人。
她面上波瀾不驚,遙望着天邊孤月,隻覺得蒼茫無邊--
怕早就定好了的吧,上昔不過将計就計,看看天下還有多少人爲了那張龍庭蠢蠢欲動,将那些暗處的勢力逼到台面上來。何時,他已變得連自己也看不透了,世事無常,人心難測,誰又能真的看清另一個人呢?
求得一心人……
上昔匆忙追出,終于在河灘處追到了四月,隻見她孤立在岸邊,明月皎潔,銀華如織,将她籠罩在月華波光之中,仿若随時都會消失一般。
那熟悉的身影,卻令上昔凝滞不敢上前。
“四月……”低聲輕喚着她的名字,卻帶着絲絲顫抖與心痛。
四月轉頭望向他,那平素望着他的深情雙眼,此刻卻滿是冰冷的光芒,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如同那夜在鞑靼帳外初見她那般,高華不可亵渎。
四月淡然一笑,在月華之下,透露着詭谲,那傾城的容顔,晶瑩如雪,透出一種虛幻的光暈。
上昔三步并作兩步踉跄的奔到四月身前,緊緊的搖晃着她的肩。
四月凝視着他,眼眸裏的清冷映入眼中,讓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一下一下鈍痛不已。
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四月推開他,猛然抽回手臂,縱身一躍,足尖輕點河水,化開一陣漣漪波瀾,不過幾個起落,便來到了河的另一邊。
冰魄已不在手中,四月心中悲不可泣,扯下束在腰間的一根雲帶,月光下的淡淡清輝,将天地照成一片冰涼,一路走來的多少磨難與心痛終化成手中的精妙招式!
一人一帶随意而舞,雲帶柔軟在手中翩跹起舞,灌以内力卻足以令山河震動,宛如利劍,月随影動,人随心動,一時之間,雄渾的内力肆意爆發,草木爲之顫栗。
水波盈盈,一道玄色身影掠過岸水。
雲帶倏然打在那人身上,竟将他震的退後幾步,四月木然停下動作,他深深的凝視着,滿是疼惜與愧疚。
“夜深露重,主上回帳休息吧。”收回手中的雲帶,束在腰上,側顔掃過上昔,在這昏暗混沌的夜裏,一切溫暖都已化作冰冷,連世界都失去的光華。
她喚他主上!
所有神情都在這一瞬凝在臉上。
四月與他擦身而過,上昔蓦然擁住四月,将頭抵在她的肩上,萬千話語在這一刻卻說不出一個字。
“放開我!”清冽的聲音自四月口中輕聲說出,帶着堅決。
上昔心中不禁一個冷戰,雙臂之間再無力氣擁住佳人,隻得任由着那抹冷冽清香離自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