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映月牽着靈岫的手上了閣樓,四月正好看完那本厚厚的卷檔,微閉了雙眼靠在軟榻上假寐,她從眼縫瞧着那雪團般的孩子小心翼翼上了閣樓見她在休息不由間步伐也放的輕緩,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忍俊不禁。
“過來,靈岫。”她柔聲喚道。
靈岫眨着天真的大眼,歡快的跑到她的面前:“姑姑,姑姑……映月姑姑說今日是十五,帝都到了夜裏會很熱鬧,大街上滿是賞燈的,猜謎的,還有放焰火的……”
四月瞧着靈岫一副向往的神情,故作不解的問道:“然後呢?”
靈岫咬了咬牙,終于說道:“我想去看看。”
“讓她去看看吧,這丫頭對什麽都好奇。”溫映月也在一旁說道,寵溺的揉了揉她團在耳後的小團髻。
四月無奈的看着這兩人一唱一和的,分明就已經是打好了商量,不過是來支會她一聲罷了,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靈岫直撲入懷中,撒嬌道:“我就知道姑姑最好了……姑姑最疼靈岫了。”
“對了,姑姑,七彩還在少陽家裏呢。”
那夜在雲陽王府遇到了沈青岩與淩上昔,氣急攻心之際早就将那隻倨傲成狂的七彩公雞忘得幹幹淨淨了,也虧得這小丫頭還記得,四月歎了一口氣對溫映月說道:“讓李斌去把那隻公雞找回來吧。”
靈岫歡呼拉着她朝樓下走去,還不停的跟她說着她在水雲間發現了什麽新鮮玩意兒,溫映月暗自扶額,早有耳聞這丫頭神通廣大,不過一日時間便能将水雲間摸個通透,完全就是自來熟,好多事情就連溫映月都不清楚,她竟能說的頭頭是道,一面贊歎着靈岫聰明伶俐,一面又暗自佩服着她小小年紀竟能如此觀察入微。
幾人走在朱雀大街的青石地闆上,花燈綿延,繁華千重,靈岫在前面歡快的跑跑看看,什麽她都覺得新鮮,陳子烨跟在她的身後,俨然成了她的小荷包兼搬運工,不多時懷中便堆滿了靈岫尋來的好東西。
四月依舊以一身黑袍,面覆黑紗遮擋了半張面容,露出的雙眸卻是帶着柔光時時追随着靈岫,看着靈岫将一串冰糖葫蘆塞進了陳子烨口中,還神氣的問他:“好吃嗎?”
陳子烨咀嚼了良久,斜飛修眉幾乎快要蹙到了一起,溫映月在她身旁看着兩人,說道:“從前秀夫人還在世的時候也時常給世子買這些東西,可秀夫人病逝以後,世子便再不願吃這些東西了,縱然那時候他尚且還年幼。”
四月微微笑着,知悉溫映月說的秀夫人是陳子烨的娘親,據說陳子烨娘親在世之時很得陳清奇寵愛,世家大族中獨得專寵便是她的催命符,陳清奇外出不過半月,秀夫人便暴病于别院之中,獨留下幼子,待他回府之後,秀夫人都已經入土爲安,時至今日都無人得知秀夫人是因何突染沉疴,因何而死,怕是這個真相隻有那時還尚且年幼的陳子烨知悉一二,從此之後便深藏了心思,日日放浪形骸,留戀煙華場所,成了别人口中出身高貴卻自甘堕落的風流世家子。
思及如此,四月默不作聲的歎了口氣,幼時她何嘗不是與陳子烨有過相同的命運,陳子烨不願再食幼時母親時常送他的吃食,她亦在母妃離世之後再不願開口說話。
可早已不願吃這些東西的陳子烨将冰糖葫蘆悉數吞進了肚子,還止不住的贊歎着靈岫的糖葫蘆美味非常。
“看來他很喜歡靈岫。”
“可不是啊,世子府中雖然有諸多美妾寵婢,他至今膝下無子倒也并非偶然,每次侍寝之後,必定會有湯藥送到。”溫映月看着前面的兩人,唏噓道。
“他也應該有個孩子了……”四月淡淡道,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帝都東面,臨近鵲廊,擡眸間卻被眼見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燈火連九霄,鼓樂聲喧震,鵲廊波心的照影呼應着岸上星星點點,緩步走到鵲廊碧湖旁,向遠處眺望,隻見大街小巷之中,燈火鋪做的遊龍,蜿蜒無盡,直讓人目眩神迷。
“好一番繁榮昌盛的美景。”陳子烨牽着靈岫的手,靈岫頭上還挂着一隻活靈活現的兔型面具,顯的她越發機靈可愛。
四月仰着頭,歎息道:“看來他确實将這個天下治理的繁榮昌盛。”
“那也是你與玄恆慧眼獨俱……”陳子烨如同往常一般調笑憊懶,桃花眼中盡是神采飛揚。
“姑姑,你看,放焰火了呢!”
焰火璀璨奪目,将衆人的面孔都鍍上了一層五光十色,缤紛炫彩之外,各色各樣的圖樣令人目不暇接,一番贊歎之後又是另一個圖繪出現在眼前。
四月望着夜空中綻放的一朵朵轉瞬即逝的璀璨焰火獨自怔神,好似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大甯的燈火沿襲前朝,大胤開國皇帝曾攜皇後夜遊鵲廊,留下一段千古傳頌的佳話,大甯建朝已有十載,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早已将鞑靼攻入帝都的驚恐歲月忘卻,海清河晏下,這每月的燈火越發闌珊,氣象不凡。
大街小巷之中,火做遊龍,蜿蜒不盡,燈火最璀璨的還是碧湖鵲廊一帶,兩岸挂滿了彩燈,上繪了各式謎語,許多人都踮起腳觀看,指手畫腳的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