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念的身上覆滿了白雪,他已經兩個月沒有動彈過了。
他距離證道山之巅,還有十丈。
陸紅衣趴在他的腳邊,同樣的,整整兩個月沒有動彈。
餘念的不遠處,趺坐着一名黑袍人,帶着道帽,看不清其面容。
自餘念立在此地的第三日,這黑袍人便盤坐在此,似在等待着餘念一般。
有風起。
餘念睜開了閉阖月餘的眸子,他看了看腳邊的陸紅衣,道:“能動了?”
片刻,陸紅衣的聲音響起:“可以。”
餘念點了點頭,然後邁開了腳步,陸紅衣跟在他的身後,山道上,無數的目光投射過來。
十丈的距離,餘念走了五十二步,陸紅衣走了六十七步。
兩人立在了證道山巅。
風雪停了下來。
陸紅衣慘白的臉沒有一絲的血色,有淡淡的陽沐浴在她瘦小的身體上。
兩人身上的萬鈞壓力頓時消失不見。
證道山之巅,是一口碧綠色的湖,直徑約有百丈,悠長的碧湖邊上,盤坐着十餘道身影。
能夠踏過證道山的第一道,來到這碧湖旁的這十數人,皆是這天唐年間的嬌陽,修爲不凡。
“陸家小妹妹?你居然能夠來到這裏?”距離餘念兩人最近的,是一名裹着奇怪紅綠服飾的女子,一看到陸紅衣,便認了出來,顯得十分吃驚。
不由她不吃驚,這證道山之巅,她曾經嘗試沖擊過多次,都以失敗而終,直到數年之前,她成功結嬰,成爲一名元嬰修士,這才堪堪能夠踏過這第一道來到這山巅。
而此地,也的确不負其證道之名,對于修行者,對于她徐曉蘭這樣的元嬰修士來說,也是裨益極大。
“徐姐姐。”陸紅衣向徐曉蘭問好,目光落在徐曉蘭手中一杆黑色的釣竿上。
釣竿長約一丈,一根透明的釣線沒入平靜碧綠的湖水裏。
“七皇子?!”徐曉蘭這才注意到餘念的存在,不由得驚呼道。陸紅衣能夠出現在這裏,已經令她吃驚,想不到唐千藏也能踏過證道山,莫非,他們都已有了元嬰修爲了嗎?
“她是當朝宰輔的獨女徐曉蘭,别看看起來年輕,但應該有兩百多歲了,而且她喜歡女人。”陸紅衣給餘念小聲解釋道。
餘念面露緩色,問道:“徐小姐好,敢問你這是在?”
“七皇子不知?”徐曉蘭微微皺眉,說道,“這問道湖裏,可是有輪回魚的存在,大家在此,自然是爲了将之釣出來。”
“果然如此!這山巅便有三玄魚的存在!”餘念心中一喜。
他想了想,繼續問道:“小姐可曾釣到?”
徐曉蘭搖了搖頭。
細雪又落了下來,飄落在散發着冷氣的問道湖裏,泛起圈圈圓圓的漣漪。
“輪回魚,吸食天地靈炁而生,最喜聖靈之炁,想要釣之,極難。”徐曉蘭淡淡道,對于眼前的七皇子似有些想法,繼續道,“七皇子也想要釣輪回魚?”
餘念點了點頭,正欲開口之時,他的身後,那一直趺坐在地的黑袍人忽然一步一步地邁了上來,閑庭信步般走完了這最後一段對于尋常修行者來說,極難的山道。
黑袍人盤坐在了不遠處,手腕一翻,多出了一根銀白色的釣竿,同時掏出了一團散發着七彩氣息的聖潔無比的靈團,勾在了釣線上,抛進了問道湖裏。
“七彩祥韻之炁!?”徐曉蘭低呼一聲,對于那黑袍人的魚餌,極爲眼熱,呼吸都忍不住加快了幾分。
“你要釣輪回魚?”陸紅衣說道,沒有一絲血色的消瘦臉龐露出一副執意。
餘念道:“我确實想釣,此魚,于我有大用。”
餘念攤了攤手:“但是我既沒有釣竿,更沒有魚餌。”
一旁的徐曉蘭聽到餘念的話,默默地挪動了位置,跑到問道湖的對面去了,似乎是怕餘念搶她的魚餌。
餘念坐了下來,開始思索起來。輪回之魚,尋常的魚餌是釣不到它的。唯有聖靈之炁,對于其,方有些許的誘惑。
此魚久居問道湖,想必對于水靈炁,已經極爲熟悉,尋常水靈,難以打動它,甚至即便是先天水靈之炁,對于一隻輪回魚來說,吸引力也不是很大。
陸紅衣蹲在了餘念身邊,輕聲道:“要不要用我體内的靈力試試?”
她說着,手掌一攤,翻出了一團黑白相交的靈團。
餘念觀其體内靈力波動,知道她已經踏過了九死一生經的第一層,修行的速度,極快!
“你怎麽會修行了!?你怎麽敢私自修行!?”
第一道上,忽然傳來了陸九塬的咆哮,他雙目血紅,死死地盯着陸紅衣掌心的靈團,似看見了地獄的開啓。
陸九塬的身側,一道曦光乍起,瞬間踏過第一道,駭人壓力瞬至!
轟!
餘念單手一翻,與來人一個對掌,浩瀚靈壓頓時湧進他的髒腑。
來人,極強!
“想不到七皇子竟有如此深厚的修爲,怕是距離凝結元嬰,也僅僅隻有一步之遙了吧!”來人一襲紫色長袍,紮着發髻,眉毛很短,鼻子很長,淡淡開口間,似在誇獎,實在輕蔑。
“陸禦,殺了她,馬上殺了她!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殺了她!!”
陸九塬已經陷入了癫狂,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陸紅衣居然還是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
不行!不能讓她繼續下去!一刻都不行!否則,所有人都要死!
陸禦元嬰修行,對于陸紅衣的事,他也知曉,知道陸紅衣一旦開始修行,那無異于開啓了地獄之門!
陸禦周身靈光大起,整個人化作了一團嬌陽,熾盛的術法直接按向了陸紅衣,餘念撐開夕陽鏟,巨力橫來,一聲金鐵之音,鎮得餘念嘴角溢出了鮮血。
他抱起陸紅衣,跌入了問道湖内。
陸禦緊緊地追上,問道湖上,掀起一陣碧浪!
“有人進去捉輪回魚!?”
“不行!我們也去!!”
一時間,問道湖畔,數十道身影,紛紛沖進了湖裏。
那帶着道帽的黑袍人,卻坐在原地,身前的釣竿,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