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餘念三人的踏入,兩側銅壁上,森藍的火焰漸次而開,映在三人的面龐上,顯得格外鬼魅。
宋靜姝大氣不敢喘,拉着趙月見的衣衫,落後趙月見一步。
趙月見和餘念并排向前,她的身前黑白兩色的兩生花懸浮,靈光流轉,随時準備應對意外。
餘念倒是一臉淡然,深吸口氣,隻覺得仿佛回到了家裏,這種腐朽的味道,他太熟悉,太親切了,緩步向前,隻希望前方有寶,不要白白浪費時間。
咚!
通道的深處,有轟擊聲傳來,整個銅壁爲之一震,三人腳步一滞,等了片刻。
“這些燈盞一看就價值不菲啊!”餘念靠着牆壁,頭頂的銅制燈盞上雕刻着镂空的好看浮文。
宋靜姝白了餘念一眼,這餘念怎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不是自诩自己是盜墓好手,什麽樣的墓穴都進過,怎麽看随便到一個燈盞就大有走不動道的意思了。
“走吧。”
餘念提着夕陽鏟走到了最前面,倒不是他自大,在修家面前狗鼻子插蔥裝大象,而是他發現身後好像有人。
趙月見也發現了,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于是趙月見落在了最後,三人形成了一條直線。
通道變得越來越窄,兩側的燈火也從之前的每隔三丈便有一盞,變爲了七八丈才出現一個,光線更加昏暗。
咚!
那類似于巨物撞擊銅壁的聲音再次傳來,且更爲清晰,三人距離那聲源處,已經不遠了。
“慢着!”餘念大手一揮,三人停了下來。
就在他們面前,左右兩盞藍色燈火正散發着微弱的光,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
餘念皺着眉頭,仔細地看着,提着夕陽鏟,小心翼翼地在燈盞下方敲擊了兩下。
“有問題嗎?”宋靜姝問道,她乃是第二境的修爲,自問比餘念一個凡人厲害得多,雖然餘念一直吹噓自己是個厲害的盜墓賊,可是賊再厲害終究也隻是凡人,連她都發現不了的危險,她不認爲餘念可以發現。
“梆梆!”
“梆梆!”
餘念左耳靠在銅壁上,仔細聽着回響。
宋靜姝看不下去了,擡手掐訣,便向着前方轟出了一擊火焰術法,火焰完美地通過了前方的區域,沖出十數丈之後,力竭消散:“看吧?完全沒有問題。不要自己吓自己。”
說着,宋靜姝便要向前。
“慢着!”
“等等!”
餘念和趙月見同時開口,趙月見靠在右邊的牆壁之上,一邊看着餘念這裏,而更多的精力,則是放在了她們的身後,因爲身後有人在跟着。
餘念橫着夕陽鏟攔住了宋靜姝道:“我和老頭子都是凡人之軀,經常進入你們這些修行者的墓穴之中,這麽多年,正是始終都不忘‘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句話,才能從無數的仙家禁制,封印陣法中搶到一口吃的。”
說着,餘念左手拇指往前一點,在左側銅壁燈盞之下三寸七分狠狠一按。
然後來到右側一邊做出同樣的動作,一邊示意宋靜姝、趙月見退後。
“铮铮铮!”
光劍閃動,伴随着餘念按下右側,原本平靜的兩盞燈忽然在轉瞬之間激發了數百道光劍,将三丈之内的空間盡數切割,看得宋靜姝是後背發涼,這些光劍,每一道都有着第三境,甚至于是第四境的一擊之力,若是之前她貿然往前,此刻早就被切成了碎塊。
“餘念!你好厲害!”
“呼!”餘念松了口氣,“還是你們這些仙人厲害啊!我估計我這些手段在趙師姐手裏就是個笑話吧?您一掌便能把這道禁制給毀了。”
“你……很厲害,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修真界就會有你的名号。”趙月見在身後淡淡道。
“什麽名号啊!師姐你又不是看不出來我快死了!”餘念笑道。
宋靜姝跟着餘念身後,偏着腦袋道:“喂!這是我師姐不是你師姐!”
“哈哈!叫順口了,師姐你不介意吧?”
三人說笑着,餘念一路開道,宋靜姝不得不在心裏感歎,餘念這小子這十來年裏到底進出過多少墓葬,各種封禁手法與方式他竟然都知道。
“這是三星亂日之法,目的就是迷惑我等,讓我等到大意,結果往前一步,便是取死之路。”
“此乃引路靈,遊蕩在虛無間的無智之靈,引入墳墓之中,成爲凝結長明燈的養分。”
“……”
餘念一路解說,聽到宋靜姝神采連連,這些東西,都是她在神花谷聞所未聞的,和修真界佚事迥乎不同的凡人趣聞。
“其實……”趙月見忽然冷冷開口,“剛才我們穿過的那十七丈三尺的距離,就隻是一道渡厄陣而已。”
在餘念口中被說出了花,有着七八個危險之地的一段路程,在趙月見的口中,就隻是一道陣法。
餘念摸了摸鼻子,有點尴尬,以後再也不敢在修行者面前裝逼了,這一道道被衆多盜墓賊們視作生死難關的墓葬禁制,在别人高階的修行者面前,不過隻是一道擡手可破的陣法,有點傷人,但卻更加堅定了餘念成爲修行者的心。
走了一個多時辰,三人終于遇到了一處拐角,拐角處立着一名青銅人,手中握着一把大刀,胡須長長的,像是個極爲威武的将軍。
“師姐,你們先過去。”餘念擺擺手,示意趙月見兩人轉過彎來,他擡手抹在了青銅人的胡子上,笑道,“這要是平時我就把這青銅人給扛出去了,賣了至少一年活得潇灑!”
黑暗中趙月見看着餘念的手在青銅人的下巴上摸了一下,嘴角噙起一絲笑意,道:“快點吧,前面那麽亮,應該就是發出咚咚咚聲音的源頭。”
三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片刻,一道鬼魅身影輕飄飄地到來,準備轉彎。
那青銅人眸子頓時一亮,大刀猛斬而下。
“該死的!”電光火石,鬼魅身影咒罵一聲,轟隆隆的戰鬥聲遽然響起。
“師姐!?”宋靜姝神色驟變,趙月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慌,餘念給後面的狗兒留了一點小禮物而已。”
三人的面前已經大亮,這是一個空曠的殿,唯一的出路口,正有一人弓着身子握着石錘,其下有一個石槽,正在捶着什麽。
餘念等人踏入的一瞬,此人立刻就發現了,一個轉身,露出了半張慘然的臉。
這是一名七八歲的孩子,腦袋被斜斜地斬掉了一半,腦花就這麽露在外面,鮮血橫流,一隻眼睛,一個鼻孔,四分之三的嘴巴。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麻衣,裹着全身,麻衣上有無數白色的小蟲在亂爬,纖細無力的小手,緊緊地握着一把石錘。
他凝視着餘念三人,似乎是多年沒有見到生人,他裂開嘴笑了。無聲地笑,笑得森然,笑得滲人。
那隻剩下四分之三的嘴巴裏,黑色的牙齒下,全是蠕動的青色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