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楓也低頭看着被抱得精巧的十指,心頭微酸,從這包紮的熟稔來看,便知道他在戰場上定然是經常受傷,肯定吃了不少苦,心不由有些微疼。
看着那握着自己手的手掌,上面沒有作爲一個養尊處優的貴族該有的幹淨嫩滑,而是遍布大大小小的繭子,一看便知道是常年卧刀和經常攀爬沙石而來。
名揚天下後面堆砌而來的,是一路的艱辛與血汗,十二歲上戰場,那是什麽概念。
十二歲的時候,他還在相府中養病,随後被接到了仙劍門,雖然遠離至親,但是卻一直得到最好的照顧,許多人的關懷,過着衣食無憂無拘無束的日子。
但是他呢,十二歲便開始要經曆那麽多生死,經曆那些勾心鬥角,一次次在死亡邊緣中徘徊,若他不夠睿智,不夠堅韌不夠強,那麽今日,哪還有什麽軍神上官烨。
“第一次上戰場,你是什麽感覺?害怕嗎?”想着,忍不住的問出來。
上官烨微微一愣,但是看着慕容秋楓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心疼,心好似被什麽輕輕的刺了一下,有些酸痛,他一直以爲,他已經不需要任何所謂的關懷,心已經練得夠硬了,但是此刻才發現,原來心一直都一樣,隻是對待不同的人而已。
那種溫暖的感覺,讓鼻子有些發酸,不覺的輕輕握住他的手,拇指摩擦着他的掌心,輕輕一笑,“怕。”
慕容秋楓一愣,沒想上官烨會說怕,他以爲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上官烨深深吸了口氣,微微低頭,看着交握的手,低聲說着,“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我十三歲,那時候雖然已經在軍中有一年的經驗,見過不少戰争,每天幾乎都能見到死傷,但是當第一次騎在馬上,随軍作戰的時候,心中有些興奮,也有些害怕,卻不是怕死,而是怕會在那沐血中,瘋狂了。”
“殺人我不怕,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其實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皇宮中,那時候我八歲,母妃剛被害不久,我把侍候他的宮女太監,都設計毒死,既然他們沒有能力照顧好她,便隻能陪葬,繼續下去照顧她,不然母妃會孤獨的,那時候,我是這麽想。”
慕容秋楓瞪大眼睛,倒吸了口氣,錯愕的看着他,但是心中卻沒有感覺一絲害怕或者責備,反而更爲他覺得心酸,他也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在皇宮中的孩子,其實比普通人家的小孩,甚至比那些食不果腹的小乞丐還要凄慘得多。
“後來啊,這件事被先皇知道了,呵,先皇是隻老狐狸,皇宮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或者可以說一切的發生都是按着他的想法進行的,他那時候并沒有懲罰我,隻是問我一句話。”
“什麽話?”慕容秋楓心中一緊,忍不住開口詢問。
上官烨輕輕一笑,似乎并無多少怨恨,“他問,殺人的感覺,如何?”
“你怎麽說?”慕容秋楓好奇的瞪大眼睛。
“很解氣。”上官烨挑了挑眉。
“那先皇怎麽反應?”慕容秋楓皺了皺眉。
上官烨似乎回想了一下,随後失笑,“當時先皇隻是送了我一句話,便放我走了,就當沒有發生過。”
“什麽話?”
“并非任何人都能乖乖的讓你當洩憤工具。”
慕容秋楓有些不解,這話看似似乎隻是在感慨,但是既然先皇這麽說,是否有另一層意思呢。
“想讓别人乖乖聽話,便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自己比他們強,強到他們隻能來求着讓你殺他,後來先皇開始培養我,讓人教我武功,帝王之術,爲官之道,什麽都交,開始許多人都以爲先皇想讓我繼承皇位,但是後來我才明白,我不過是他養的一隻猛獸,适當的時候幫他咬死一些人,制住一些人,隻不過先皇唯一的錯誤,便是沒有好好的握住綁住猛獸的鏈子,以至于猛獸脫缰,連他也控制不住。”
上官烨輕描淡寫,但是慕容秋楓卻仿佛能看到當年的腥風血雨,一個孩子在那風雲中浴血一步一步走出來。
幽香小心翼翼的走進來,輕輕的把食物放到桌子上擺好,看了那邊的兩人,嘴角忍不住的勾起,眼眸也有些迷霧,王爺以前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在戰場上,她卻看着王爺一步一步的踏血走上來,每次戰争不但要對付敵人,還要對付内賊,幾乎都是九死一生。
從前也以爲王爺便這樣一生下去,無欲無求無心無情,便不會受到傷害,永遠都是那讓人聞風喪膽的鐵血修羅,但是現在她卻改變想法了,或許王爺真正需要的,是一份溫暖,一份能讓他不再孤獨,血不再冷的溫暖。
血狼嗚嗚的聲音響起,随後嗖的一聲竄到桌子邊,坐在椅子上掃尾巴,似乎在等着吃飯。
兩人也回神過來。
慕容秋楓抽回手,認真的看着上官烨,“這次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
看着他堅定地眼眸,上官烨有些無奈,“或許那些人是對着我來的,你不過是被牽累了。”
“那便更該由我來解決,禍是我闖的,若對着我,便私人解決,若是對着是你,那麽也隻能讓他們到這裏止步了,再說,幫你,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上官烨一愣,随後嘴角高高的揚起,或許慕容秋楓所表達的意思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但是那種刻意的袒護,有人爲他而挺身而出,在前面擋風擋雨的感覺,以前或許是不屑的,但是現在卻讓他感覺很窩心。
“好,不過有什麽需要幫忙,定然要和我說,還有,我身邊的影衛随你調派,王府中的人也是。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做,哪怕把天都翻過來,我上官烨的人,也不能平白吃虧了不是。”
慕容秋楓輕輕點頭,也終于明白爲何如此的生氣,并不是因爲被算計,而是因爲自己的愚蠢而給上官烨帶來麻煩,因爲自己的魯莽而連累了他,而上官烨的信任和縱容,卻很好的安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