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家裏有客房,可是很久沒有收拾了,讓Eric和他們睡嗎?看這個别扭的孩子不知道會不會願意,黎暮猶豫了一下開口對Eric說,“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你睡在床上我們睡在沙發。”他看了一眼有些呆怔的Eric後說出第二個選擇,“還有一個就是我們一起睡在大床上。”
原本有些冷硬的面廓在聽到第二個選擇的時候柔和了不少,他看看黎暮再看看艾簡,粉/嫩的嘴唇動了動,“一起,睡床。”
黎暮的臉上頓時染上了喜色,“好!”
他沒有忽視自己心跳的加速,對于這個孩子,他變得小心翼翼,因爲這是他和艾簡的孩子,他做不到漠視,做不到狠心,一切和艾簡有關的人和事,他都會這樣,這就是他這一輩子的宿命。
誰讓他當初救下了她,從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他命中的劫,而他心甘情願地擁抱這個劫,無論多痛多傷都不願意放手。
三個人一起睡在床上,Eric睡在中間,床足夠大,所以不會顯得擁擠,不過這對于三個人來說都是不習慣的,最不習慣的就是Eric了,他從未這樣睡過,從他記事開始,他就是一個人睡的,空蕩蕩黑漆漆的房間,他不知道别的孩子是怎麽樣的,他隻知道自己是這樣的。
“明早你要幾點離開?”黎暮開口問道。
Eric愣了一下回答,“八點。”
“嗯。”黎暮應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和Eric交流,現在什麽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真的沒有辦法交流,不過這個孩子在他和艾簡的身邊就覺得很好了,他真的相信了這種血緣的力量,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來自骨血的依賴是很難忽略的。
不知道艾簡和Eric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他的感受很是強烈。
沉默片刻之後,黎暮突然來了一句,“我可以給你一個晚安吻嗎?”
躺在床上的艾簡和Eric都愣住,兩個人都側頭看向黎暮,黎暮被他們看得很是尴尬,不滿地嘟囔一聲,“幹嘛?晚安吻很奇怪嗎?”說完瞪向艾簡,“Eric覺得奇怪也就算了,你爲什麽也覺得奇怪,我不是每個晚上都給你晚安吻嗎?”
艾簡聽到他的話臉頓時紅了起來。
Eric的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地轉,沉默片刻之後開口,聲音很輕很輕,好似呢喃,“晚安吻。”
仿佛對這三個字極爲的陌生。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準确地來說,這三個字他都知道,可是他不知道這表達是什麽感情,對于他來說,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情經曆,貝蒂雖然對他不錯,可是對他的要求也很嚴格。
原本貝蒂的人格就不夠完整,在複仇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貝蒂,對孩子會是什麽樣的心态呢?可想而知,所以無論是貝蒂還是Eric,他們的情感都是不完整的。
黎暮側過頭去,在Eric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晚安。”
Eric的全身都僵住了,眼睛驟然瞪大,仿佛被點住了穴道,如此輕柔的觸感,如此溫柔的低語,對他來說,全然陌生,可是他覺得很美好很美好,好像偶爾擡頭時看到天空中的白雲,純淨,柔軟,綿沙,極難形容的感覺。
小小的手握緊了拳頭,他在緊張,對于這種陌生情緒的緊張。
“我也可以給你一個晚安吻嗎?”艾簡有些局促不安地問道。
對于這個孩子,她雖然還沒有完全接受,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黎暮的影響,她也想要靠近這個孩子,好好和這個孩子接觸,也許,這有助于她恢複記憶,恢複那些喪失已久的感情和五感。
房間裏沒有響起聲音,艾簡等了一會,眼神漸漸黯淡下去,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Eric的聲音響了起來,“可以。”
艾簡心中一喜,一雙眼睛在黑夜中變得閃亮,她在Eric的額頭上也印下一吻,位置并不是之前黎暮吻過的位置,這一次Eric的表現比之前放松了很多,他低低地對艾簡說了一聲,“晚安。”
“晚安。”艾簡的心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完全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這樣的心情。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艾簡絲毫沒有睡意,她的心情很複雜,一開始的欣喜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貝蒂将她的孩子搶走了,她什麽都不知道,她迫切地想要恢複記憶,但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他們到底是用了什麽樣的方式令她失去記憶?她極力想要去想,連頭痛的感覺都沒有,她倒是希望有頭痛的感覺,這樣一來,想起來的機率會大很多。
期待的頭痛沒有到來,但是心髒處的痛楚卻是猛然而至,她痛得全身都縮了起來,但是不敢有大動作,怕吵醒Eric和黎暮,隻能默默從床上下去,動作很是輕柔,一邊極力忍住疼痛一邊小心翼翼地朝着門口走去,她要離開卧室,當她關上卧室的門口時,已經疼得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
這種痛楚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若不是這五年的時間,艾簡覺得自己也無法忍受。
她縮在沙發裏,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并不是伸出黑暗中的那種漆黑,而是明明睜着眼睛,卻是什麽都看不見的那種漆黑,她閉上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
突然,她冰冷的聲音落入了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唯一還有點感覺的嗅覺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她全身瞬間放松下來,放心地靠在了來人的身上。
“小剪刀,我在!”你不需要一個人自己扛着,我在,以後我一直都會在,不會再弄丢你了。
艾簡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力氣說話。
過了好一會,艾簡的疼痛才慢慢平息下來,她靠在黎暮的身上喘着氣,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氣都消耗殆盡,臉上身上全都是冷汗,整個人如痛虛脫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