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蘿并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她覺得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她的雙手和雙腳都變得麻木,一方面是因爲沒有變換過姿勢,另一方面便是被冷風吹的。
她的心在顫抖,連帶着身體也在顫抖。
爲什麽?
此刻她的心裏隻有這三個字,爲什麽。
這三個字不知道是問誰的,是問自己,還是問顧帆,亦或者是問黎夜。
她不知道,她沒有答案,她隻是呆呆地看着地面。
又過去十分鍾。
顧蘿開始理思緒了,她知道這樣下去,自己非但沒有辦法冷靜,反而會更加混亂,她必須要逼迫自己理清思緒,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她的心理素質在一次次的挫折面前已經變得很強悍了,但隻要是人,就會有柔弱的時候,隻要是人,就會有軟肋。
這一次,顧帆和黎夜無疑成了她最大的軟肋。
一個是失散多年好不容易重聚的弟弟,一個是自己深愛的男人,這讓她如何選擇?
而且他們竟然聯手欺騙她,這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忍。
和黎夜相處這麽久,顧蘿心中其實有一個信念的,那就是黎夜不會欺騙她,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不會欺騙她,但是現在黎夜隐瞞了,隐瞞也是變相的欺騙。
這是顧蘿心中此刻的想法,她沒有辦法去想這其中是不是苛刻了或者是自己鑽牛角尖了,但是此時此刻,她沒有辦法不讓自己這麽想,這個念頭就這麽瘋狂地盤踞在她的腦海中。
當初得知金遠順和樓建國被殺的時候,她還在慶幸是哪個活雷鋒做了這麽解恨的事情,可是現在知道是顧帆,她隻想給自己一巴掌,這哪裏是活雷鋒,根本就是将自己往火坑裏推。
這種事原來真的是需要親身經曆才能知道其中的苦澀和無奈。
當時她怎麽就沒有想到呢,誰會平白無故去殺金遠順和樓建國,而且是以那樣慘烈的方式,這根本就是複仇,顧帆會殺他們顯然是爲了複仇,因爲是他們才導緻他被爸媽抛棄。
爸媽,你們現在知道自己當初做錯了吧,小帆雖然是活着,可是他過的生活是你們沒有想到的,你們以爲那樣是對小帆最好的,可是事實證明,不是,根本不是,如果将小帆留在身邊,也許就沒這麽多的事了,也許就能和我一樣好好活着。
這一刻,顧蘿是有些恨當初爸媽的決定的,她真的不明白爲什麽爸媽要将小帆這樣送走,明知道有那麽多無法确定的因素,卻還是那麽做了。
顧帆是殺手,殺手的訓練她很清楚,那麽爲什麽會成爲殺手?沒有一個人會願意成爲殺手,或者說是平白無故去成爲殺手?
她不敢去想當初的顧帆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
在成爲殺手的那些時間裏,他殺了多少人?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怕最後的結果是自己承受不住的。
顧蘿猛然想起顧帆肚子上的那一道猙獰的傷疤,當時她就覺得那一道傷疤很奇怪,現在想來,是她不夠深入去調查,因爲是弟弟,所以她就松懈了,就想着隻要他好好活着,好好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就夠了,至于其他,她就不去想了。
她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發,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要親手将自己的弟弟送入監獄嗎?她做得到嗎?
顧蘿就這麽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雙膝,她沒有哭,隻是一臉的茫然,這樣的茫然若是讓黎夜看到的話,一定會很心疼,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顧蘿,面對着熊熊大火,她無助地看着他,她說沒有了,家沒有了,她的家沒有了。
而現在是弟弟要沒有了,可是這其中還摻雜着她不願意摻雜的人,那就是黎夜。
黎夜早就知道這件事卻是沒有說,當時她在懷孕,如果她知道這件事了,那麽肯定會受到影響,她會怎麽做呢?
答案好像不用去努力想就會出來。
當她生完了,黎夜還是沒有告訴她,然後就結婚了,現在婚結完了還是沒有說,那麽要等到什麽時候才告訴她?
難道就打算這麽悄無聲息地将這件事處理掉嗎?
黎夜一直壓着這件事,爲的是誰?是她還是他自己?或者是爲了小帆?
她不可能自己想出答案,她必須去問黎夜才能得到答案,可是答案會是什麽,她竟然不敢想,黎夜的薄情她是很清楚的,他隻對自己在乎的人深情,會真的是因爲小帆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黎夜對小帆根本沒什麽感情,怎麽可能會因爲小帆而壓下這些事。
看,不需要問,就知道答案。
要怎麽辦?她要怎麽面對?
自己深愛的男人要将自己唯一的弟弟,唯一的親人送進監獄,該怎麽辦呢?
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有着一點血迹,她知道這不是她的血,是黎夜的臉,是打黎夜那一拳留下來的血迹,隻覺得心中一陣刺痛。
當時她真的是被氣瘋了,什麽都管不了了就這麽打了一拳。
顧蘿知道自己問的那些問題其實是想要黎夜的解釋,但是黎夜什麽解釋都沒有,那樣肯定的回答,讓她根本沒有辦法壓住自己的怒氣,急需要一個突破口,那一拳便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她站起身,雙腳發麻,隻覺得刺痛異常。
打開門口,赫然看到站在那裏的黎夜,他沒有走,一直站在那裏等着,聽到開門的聲音側頭朝着顧蘿看來,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就這麽站着。
黎夜注意到顧蘿身上還披着他那件衣服,心中稍微覺得安慰一些。
顧蘿不知道自己爲什麽還要披着這件衣服,是懶得拿下來還是根本舍不得拿下來?
“你的手很涼,去洗個澡,然後睡一覺。”黎夜握住顧蘿的手,顧蘿的手冷得跟冰塊似的,他的眉心瞬間攏起。
“睡一覺醒來就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嗎?還是說睡一覺醒來發現一切不好的事情其實隻是一個夢?”顧蘿的語氣極爲的諷刺,她發現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開口便是這樣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