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吃痛下手仍死死拽着黃大仙的皮毛,其脖頸被掐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阮秋煙見南易面色漲的通紅,一把将軟劍抽出,隻是在看到老妪那瘦弱的胳臂時,面色矛盾焦灼始終下不去手。
阮天成見此一把奪過軟劍,唰一下便斬斷了老妪的雙手。
鮮血四濺,漢子滿臉都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紅,一時間看傻了眼,半晌才從喉頭裏擠出嘶啞到變聲的痛苦嚎叫。
窒息感消失,南易惱怒的提劍斬斷了黃大仙的尾巴:“再敢耍花樣我直接一劍刺死你!”
阮秋煙倒吸一口冷氣的看着老妪的面色迅速灰敗下來,急忙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喂到對方口中。
阮天成在一旁看的極爲肉疼,想要阻止卻是沒能來得及,直哆嗦着手将胡子碾來碾去道:“哎喲!傻徒弟,這九轉玉露丹這般珍貴,我都沒有幾顆,你怎麽就!唉!”欲言又止間肉疼的連連跺腳。
阮秋煙橫了一眼道:“你傷了人,難道就準備放任不管了?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師父。”
阮天成唉聲歎氣,站到一旁喋喋不休的肉痛去了。
老妪吃下藥丸,雙臂的血已經止住,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上了幾分,連唇色都恢複了一絲紅潤。轉過頭望向那黃大仙,神色複雜道:“老身和這畜生就是罪惡根源啊,殺了它吧。我也行将就木了,隻希望自己造的孽,由我自己來背負,莫要禍害到後人啊。”說完又看向了婦人懷中的嬰兒。
南易見老妪精神好了許多,能夠說話了,便問道:“那些嬰兒呢?它們在何處?”
老妪仍定定的望着嬰兒,已是淚眼婆娑,動了動耷拉着的眼皮道:“爲了保住我的孫,我害死了其他無辜的生命,他們都被吃了,被你手中的黃皮子給吃了。”
南易心中一涼,抓着黃大仙的手猛然攥緊:“那些嬰兒已經被你給吃了?你之前是在騙我?該死!”說完天妖劍光亮一閃,一顆毛茸茸的頭便飛了出去。
黃大仙被割下頭顱後,其四肢仍在不斷掙紮着。
阮秋煙沒有絲毫同情,恨恨盯着地上的頭顱道:“這該死的畜生,吃了那麽多嬰兒,就這般死了,還真是便宜它了。”
狄安看向那老妪,眉頭輕皺道:“那些嬰兒都是你去偷的?你爲何要這般做?”
老妪的面皮輕輕抽動:“是我太自私了,那天在我彌留之際的時候,進來了一隻黃皮子,輕輕嗅了嗅我之後,跳上炕來欲要叼走谷兒。”
“我當時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了,耳邊隐隐有靡靡之音在吸引着我,整個人開始感受不到病痛,似乎要飄起來了。當時我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隻能急的朝黃皮子說話,隻不過并沒能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是它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我了,它似乎能聽懂我的心聲。”
“它沒再碰谷兒,而是朝我走了過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态俯視着我,眼瞳幽幽綠光閃現,我似乎是産生了幻覺。我一瞬間便身處在一片灰白色的濃霧之中,周遭什麽都看不清,隻有一雙綠色眼瞳時不時若隐若現,有甕聲甕氣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傳過來。”
“那聲音告訴我,如果我想要保護住身邊的嬰兒,我就必須讓它附體,任其支配。當時我不是很明白,我說我一個将死之人,你附體有何用?老胳膊老腿的根本就動彈不了。”
“它說如果我斷氣之後放棄投胎,彌留體内,再由它附體,便能做到很多它做不到的事。唉,當時我因爲擔心谷兒便答應了,唯恐它趁我現在無能爲力的時候傷害谷兒。而它信誓旦旦跟我保證不會動我孫,也讓我保證,必須按照它的要求去做。否則,它将永遠糾纏我孫,想盡辦法也要将其吃掉。”
“聽到它的話,我知道已經沒有選擇了,便準備放空自己,準備咽氣。熟料就在這個時刻,我兒回來了,拿着石鏟就攆跑了黃皮子。我當時急的想阻止,但偏偏越急,我就越是感到無力,就這樣眼一閉的去了。”
“我再次聽到了靡靡之音,身體在不斷的排擠着我,似乎想将我趕出去。我想到了黃皮子之前所說的話,不得不拼命對抗着這股力量,好讓自己繼續留在身體裏。”
“幾乎是突然的,我正使着勁的時候,猛然感到胸口一熱,然後我就如同從高空中墜落下來了一般,有着失重感,随後沉沉的跌入到讓我覺得無比熟悉的地方。”
“我可以支配身體了!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下便蹭的一下坐了起來,怔怔的看着我兒我媳,也看到了那黃皮子。”
“它逃走了,但是我知道,我現在能‘活’過來,是因爲它。而想要保護好谷兒,我接下來必須得接受它的支配。經曆了一次死亡,我更加舍不得谷兒了,忍不住想去多看看他幾眼,想要多抱抱他。”
“後來到了夜間,黃皮子回來找我了,它綠油油的眼睛一看我,我就渾渾噩噩的沒了意識。我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些什麽,而每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我都是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山地上,黃皮子就在身邊吃着什麽東西,血腥刺鼻。”
“我不敢看,也不敢問,就僵在一旁。它在吃完之後會繼續附身,當我再次清醒時,就已經回到屋内了。昨晚見到你們在房裏,我因爲擔心谷兒,選擇了隐瞞,實在是抱歉了。唉,因爲我的自私,不知道讓村裏多少人承受了我應該承受的痛苦。”老妪一口氣說了很多,咧着幹枯的嘴唇淌着眼淚,似在忏悔。
阮天成摸着胡子在一旁搖頭歎息道:“自私是天性,隻是可惜了那八個不足一歲的娃娃。”
老妪聞言狠狠咬了咬唇,直将下唇咬的鮮血淋漓:“被吃掉了八個嬰兒嗎,是我欠他們的。”
黃大仙一死,老妪即便是服下了絕品藥丸,現在也不過是撐得久一點,多說幾句話而已,其目光在說話間漸漸渙散。
南易此時開口道:“你雖有罪,但也是情有可原,你的魂魄強行彌留在體内,已經無法被接引去往地府了,讓我來超度你吧。”
老妪面上猛然閃過一抹紅光,拼命扭着頭去看婦人懷中的嬰兒:“我是罪人,怎可安生的去投胎呢?我想贖罪,想留下來守護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