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夢見誰?你的親人嗎?”南易問道。
狄安搖了搖頭:“不,是我不認識的人。爲此,有一段時間我不敢入睡,但生而爲人,怎能敵的過困意,隻要我睡着了,就一定會夢見他。”
“你這麽害怕夢見他,是噩夢嗎?他在夢裏追殺你?”南易接着問道。
“不,并不是噩夢,我隻是害怕。”狄安說到此處時,神色顯得異常矛盾,“我第一次夢見他時,才六歲。夢裏他穿着一襲白衣,正站在懸崖邊舞劍。”
“他的頭發随意的披散着,随着動作而不斷飛揚。懸崖邊上便是觸手可及的白雲,他淩空飛舞間,就如同超凡脫俗的仙人,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我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感覺時間就好像靜止下來了一般。後來我醒了,一睜眼,發現天已大亮。”
“我當時醒來隻覺得這個夢好美,我雖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身形和氣質實在太獨特了,讓人過目不忘。我那時也還小,片刻後便徹底的将這事抛之腦後了,熟料在往後的夜晚,居然每每都會夢見他。”
“他有時候是在懸崖邊舞劍,有時候隻是站在那裏眺望。而我總是站在一旁安靜的看着,他就像看不見我似得,目光從未落至我身上。”
“再後來,夢裏的場景就變了,不再是懸崖,而是一處竹屋。他一個人獨居在那裏,有時候種花,有時候畫畫,有時候喝酒。我不再是安靜的看着了,我會在他身邊走來走去,會好奇的碰亂他的東西。”
“可他仍舊和以往一樣,好似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他仍舊一個人孤獨的,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有時候會頑皮的打翻他的墨汁,會偷喝他的酒,會故意将東西扔至地上發出聲響。而他始終是風輕雲淡的模樣,就好似我的惡作劇隻是巧合一般絲毫吸引不到他的注意。”
“慢慢的,我開始喜歡上夜晚的來臨了,因爲我能在夢裏見到他。”
“那時候小,不會想太多現實的問題,會因爲每天做着美夢而心裏偷着樂。”
“直至我十二歲的那年,我們有了第一次的對話。那次夢境中,我見他門前高大的桑葚樹上結滿了熟透的果實,飽滿的黑紅色很是誘人,我看的垂涎欲滴。”
“于是我爬上了樹,開始采摘桑葚吃。後來,我見樹頂上的桑葚熟的格外的好,黑亮黑亮的,便忍不住饞繼續往上爬。”
“結果就在我爬至頂端,興奮的伸手去摘取頭頂的桑葚時,一不小心失去了重心,手慌亂間也沒抓牢,當下便一頭往下栽去。”
“失重感頓時讓我吓得閉着眼大聲尖叫,最後料想的疼痛卻是沒有來臨,我的鼻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幽香氣,一個溫暖的懷抱将我抱住了。”
“我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一雙如水泉般清亮的眸子正訝異地看着我。我當下便心跳如小鹿亂撞,整個腦袋霎時轟的一下就炸開了,停止了一切思維。”
“他将我放至地上,問我爲何會在他家的桑葚樹上。”
“他不知道我在這裏已經呆了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見到我。而我緊張的左顧右盼,愣是沒回答出來。”
“今天這個巧合,讓我即意外,又驚喜。他能看到我了,那以後我是不是就可以陪着他說說話,讓他不再那麽孤獨?”
“當我再次在夢裏見到他的時候,他有些吃驚,在看了我兩眼後仍舊自顧自的寫字去了,我就站在一旁看着。”
“後來他習慣了我的存在,我們偶爾間會說說話,但更多的時候都是靜默着。他做什麽,我便在一旁看着,或者是搭把手幫幫忙。”
“那時候我生活極苦,每日爲了生存惶惶度日,他便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每到夜晚,他的安靜祥和總能讓我放松下來,讓我覺得這個世界給予我的不僅僅隻有黑暗,還有能讓我汲取溫暖的人。”
“他漸漸開始接受我的存在了,會按照我的喜好去種植花圃,會給我做食物,會對我笑。我們的相處一直都是平淡中帶着溫馨,沒有任何親密的肢體接觸,隻有默契和心照不宣。”
“後來,至我十六歲時,我不再像以前那般隻是單純的覺得開心了,我開始有了矛盾和害怕。”
“他是我陰暗人生裏爲數不多的溫暖,我知道我有多依賴他,有多想……擁有他。但現實太殘忍,他隻是我夢裏出現的人,是虛幻的,不存在的。”
“在夢裏相處的有多開心,我醒過來就有多難受,我害怕自己深陷進夢境不願面對現實。”
“所以有那麽一段時間,我是抗拒睡眠的,但堅持不了幾天,我便還是入了夢。”
“他見到我後雖沒說什麽,但眼裏的擔心溢于言表,我又開始生出愧疚。但是我的擔心和害怕,又該怎麽向他說呢?”
“現在我的夢境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了,我發現自己很難在現實中對一個男子動心。我很多時候也會想,成家吧,成家了就能克制住心裏那些無妄的感情了。”
“但現實是,盡管我很努力去接近異性,并且接受他們的示好,但我很難再更進一步。隻要有肢體上的接觸,我就會生出濃重的背叛感,心裏的懊惱痛苦讓我無法繼續。”
“大師,再這般下去,我可能會矛盾到把自己折磨瘋的,可有什麽辦法讓我不再繼續入夢?”
狄安企盼的問道,眼底卻帶着一絲言不由衷的不舍。
南易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阮秋煙便在一旁插言道:“聽起來可真美好,你不一定要想的這麽悲觀。能每晚都夢見同一個人,很可能是你們有着前世的姻緣,而今世他就正在某個地方等着與你相遇呢。”
狄安苦笑道:“這個可能我不是沒想過,我旁敲側問過,他生活的世界應該與我有所不同。他說他們的生命都極度漫長,人口也較爲稀少。而我從第一次夢見他時,十年如一日的,他的容貌都不曾有過變化。”
“所以我才會想,能長生不老的,應該是妖怪吧,我是不是被邪祟給纏上了?大師,還請您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