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朝之易,朝永幸出于本能的有了一絲畏懼,隻是片刻後想到現在的處境,倒是破罐子破摔的毫無顧忌起來:“呵,老頭子你不死也就算了,還跑到我眼前來做什麽?耀武揚威讓我知道自己失敗的有多徹底?”
朝之易眼神悲戚,幹裂蒼白的嘴唇哆嗦了好一陣才說出話來:“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朝永幸冷笑:“你們爺倆果然是血濃于水,都隻會貓哭耗子假慈悲,如今我是無話可說,不如幹脆點給我個痛快。”
“杜澤不僅僅是我的得力下屬,更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他臨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撐着最後一口氣也是爲了囑托我撫養你,好生教導你。所以……”
朝之易還沒說完,朝永幸便怒喝道:“夠了!你有什麽資格提我爹?還生死與共的好兄弟,說的好聽,我爹死了,你怎麽還活着?”
朝之易聞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渾濁的眼中有光芒閃動:“孩子,我是真心待你,你爲何就是不願相信?”
“從我成爲孤兒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小心謹慎去迎合。後來第一天到這府中,我對這想法更是深信不疑。”朝永幸說到此處看向朝行歌接着道,“你還記得那天的情形嗎?”
朝行歌茫然的搖搖頭:“當初我方才五歲,已經什麽也記不得了。”
朝永幸冷笑:“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第一次在老頭子面前見着你,我對你友好的笑,你卻是冷着臉置氣。老頭子撫慰了我幾句,給了一個竹蜻蜓,讓我和你一起玩。結果老頭子一走,你就一把将我推到地上,竹蜻蜓也一腳踩碎,然後對着我做鬼臉罵我是喪門星。”
朝行歌有些不知所措:“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如果那時候我真是這麽做的,實屬不對。”
阮秋煙在一旁接話道:“你就因爲這而懷恨在心了?一個五歲的娃娃能懂什麽,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人,當然會害怕被分走家人的關愛,你未免也太小心眼太記仇了吧?”
朝永幸惡狠狠瞪向阮秋煙:“那我呢?我也不過是比他大上兩歲,而且剛剛失去最後的親人無依無靠,有誰來考慮我的感受?我就活該被欺負是嗎?”
阮秋煙被其眼神震懾的不敢講話,冷哼一聲别過頭去。
“我知道我是一個外人,我一直都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所以盡管我在一個人的時候委屈的直哭,但在你們面前我也會擺出乖巧滿足的樣子。”朝永幸說着又看向朝之易,“而你呢,呵,你的區别對待是不是過于明顯?是,看起來我和他吃一樣穿一樣,每次玩具也都一人一份,但是呢?”
“他可以無憂無慮到處玩耍,可以調皮搗蛋四處惹禍!而我卻每天隻能按照你的規定好好讀書,好好練字,好好學武。我能不嫉妒嗎?我嫉妒到發瘋!”
朝之易頹喪的低下頭:“歌兒她娘去的早,所以也隻有我這個莽夫來照顧你們,你說的這些心情,我竟從未注意到,确實是非常失敗。但是至于你說的區别對待,這個我可以保證是一視同仁的。”
“你的小心謹慎讓你不敢像歌兒那般調皮,你總是一副乖巧的樣子,安靜的看書,勤奮的習武。我又如何能知你心裏的真正想法,隻當你是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是想努力向上的,所以我也隻能對你嚴苛盡責,希望能幫上你一把。”
朝永幸眼中滿是戲谑:“說到最後反倒是你良苦用心,我不識好歹了?那朝行歌每次犯錯後,爲何你明知是我替他扛的,還縱容他而懲罰我?”
朝之易歎氣道:“歌兒他散漫慣了,我也就樂的輕松,不去管教。對于你,我是真的在用心,有着期許,所以嚴苛了一些。而且你從未表現過不滿,我也總以爲孩童單純,所表現的就是心裏所想,以爲你是默許我對你的管教方式的。”
“你說我隻懲罰你,倒不是真的要去偏袒歌兒,而是罰你騙起人來煞有介事。第一次歌兒犯錯,将炮仗扔進有人的茅房,這種事我知曉你定是不會做的,但你就是坦蕩的看着我,非說是你所爲。”
“我當初并沒有一上來就罰你吧?我循循善誘希望你能說出實話,甚至還怕是歌兒逼着你認錯的,給你保證撫慰了半晌,結果你張口就開始編胡話,說你是如何如何扔炮仗的,細緻到就像真是你做的一樣。”
“管教孩子最忌諱的是什麽?不是調皮搗蛋,因爲這是天性,我不用刻意糾正。但是說謊就不一樣了,哪怕你這是善良的謊言,你隻是想保護他人,也不行!”
朝永幸沉默了片刻,笑了:“說來說去都是爲了我好,如若真的爲我好,呵,你把如今的都督頭銜讓給我可好?”
朝之易搖了搖頭:“以你如今的能力,還不能勝任,官職不是兒戲,是要爲聖上效力的,我不能害了你。”
“你擔心的無非是往後沒有一條謀生的路,害怕看不見未來罷了。那我幹脆提前分家産如何?你和歌兒一人一半,有了大筆錢财,我想你是有能力合理安排的,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猜忌我了?”
朝永幸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老頭子你想騙我?我一個外人你要分我一半家産?更何況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不留着錢财自己享用?”
朝之易搖搖頭:“要錢财有何用,我隻盼你和歌兒能夠生活無憂。”
朝永幸陷入了沉默,好半晌後才起身跪下去:“爹,我知錯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自怨自艾,辜負了爹爹的期望。”
朝之易将其扶起:“無需多言,歌兒從小就愛闖禍,我何時怪過他?你不過是犯了一次錯而已,我又怎會怪你。走吧,你兩現在跟我去書房,我這就安排賬房管家過來。”
朝行歌一臉茫然:“爹,你來真的啊?我那份還是您幫忙保管吧,不然就我這性子,沒幾下就敗光了。”
見三人離開,蘇昆撫了撫胡須道:“希望永幸這孩子真的能明白老易的苦心啊。”
阮秋煙則走到南易跟前道:“大師,你看這貓鬼已除,要不随我去回春閣吧,那裏空氣清新,風景怡人,還有……”
隻是其話還未說完,南易便擡腳往外走,置若罔聞。
阮秋煙頓時氣的想在後面扔飛刀,但是想到那月星草就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在後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