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衆人的情緒還沒從哀傷中走出來。
人民群衆對于上層社會人士的去世感到又奇怪又好奇,所以這個熱度一直從6月末到7月初都沒有消減半分,相反的是越來越隆盛;豪門世家的醜聞堪比茶餘飯後的笑話流傳在市井之間。
人們在談起翻譯官梅瓊的時候,面上帶着些許嘲諷,帶着些許可惜,帶着些許悲痛。
但更多的是旁觀者特有的無所謂。
因爲看戲的人永遠都不知道身處戲中的人是多麽的悲痛與悲哀,他們在死亡時經曆過怎樣的掙紮。
姜慕晚這日,去咖啡館買了杯拿鐵。
付款時,聽聞身後的一群人在聊及梅瓊。
她端着咖啡的手都緊了緊。
更甚是顫了顫。
付完款的人都沒有等得及服務生找給她找零錢,端着咖啡轉身就走。
而與姜慕晚一同出來的顧先生正站在車邊接電話。
見人腳步匆匆,心中一驚。
拿着手機疾步過去。
伸手拖住姜慕晚搖搖欲墜的身子。
“怎麽了?”
“恩?”
顧先生連電話都來不及挂。
直接奔着自家愛人而來,被她踉跄的步伐吓得三魂六魄都離家出走了。
“沒事、有些心慌罷了。”
姜慕晚說的心慌,顧江年懂。
“這件事情即便我們不做也有别人做,我們不過是把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裏而已,蠻蠻,心慌,但是身子要穩,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顧江年的這句話說的極其在理,梅家的這個事情宋家不出面總還會有人出面。
他們弄死别人,總比别人來弄死他們強的多。
“我懂。”
“所以隻是覺得心慌而已。”
自由與愧疚這些感覺都沒有湧上姜慕晚的心頭過。
她沒有那麽聖母,也沒有觀世音菩薩的寬宏。
更多的,是凡夫俗子的心态。
單純的想護住自己的家裏人罷了。
“而且、”顧江年望着她,有一字一句道:“我們不是劊子手。”
他們不過是推動了整件事情的發展而已。
謀人性命的另有人在。
如果推動一件事情的發展都要背上罪名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絕對再也沒有純潔無辜之人。
亦或者說,但凡是說過梅瓊流言蜚語的人都是劊子手。
都不幹淨。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幹淨的來,也沒有人能幹淨的走。
出生時滿身是血,離開的時候、誰不是滿手的肮髒?
因果、孽緣,人命,等等等等。
誰家的鍋底都有灰。
這日,晚間。
顧江年與姜慕晚有應酬。
二人同行時。
驅車要運城路。
行至護城河邊時,姜慕晚側眸望去。
目光落在梅瓊跳橋的地方。
遠遠的,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處。
無須細看。
她知曉,這人是賀希孟。
姜慕晚的心,似是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
“靠邊停車。”
“怎麽了?”
“看見賀希孟了。”
姜慕晚直言。
而這日,顧江年沒有過多的詢問什麽。
隻讓羅畢靠邊停車,叮囑姜慕晚道:“小心些,我在路邊等你。”
孕四月有餘。
孕肚不顯。
但她着一身寬松的衣服就足以證明一切。
姜慕晚跨步上台階的時候,賀希孟察覺身後有人,側眸望了眼。
見姜慕晚。
一抹訝異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姜慕晚身後。
見一輛黑色林肯停在路邊,了然。
姜慕晚站到賀希孟旁邊時,才驚覺自己有多唐突。
那種怪異的寂寞,将流淌的河水聲與車流聲都隔絕在了自己耳朵之外。
再無第三種言語。
靜默鋪天蓋地而來。
讓向來能說會道的姜慕晚成了啞巴。
而賀希孟呢?
亦是。
她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爲好。
“你說——————————。”
“另一個世界會有世家嗎?”
賀希孟淡薄的話順着風鑽進了姜慕晚的耳朵裏。
她正在思忖着如何回答賀希孟這個問題時。
賀希孟又道:“你說首都有多少豪門世家的子弟是羨慕梅瓊的?”
“活着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又死不了。”
“你羨慕她嗎?”
姜慕晚從賀希孟的目光中看到了向往。
那是一種對死的向往。
姜慕晚問出這句話時,垂在身旁的指尖微微勾了勾。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害怕的。
害怕賀希孟會走上跟梅瓊一樣的路。
而賀希孟呢?
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有事去忙吧!我先靜靜。”
他在讓她走。
委婉的話語中帶着那麽點直白;直白的讓姜慕晚一愕。
但也能理解。
點了點頭。
沒有一些官方客氣的言語,她隻是緩緩的轉身離開了江邊。
在回到車上時,将坐定。
顧江年伸手扣住她的臂彎,将她拉至跟前,俯身親了下來。
他的吻,力度極大。
大到超過任何一次夫妻情事間的耳鬓厮磨。
與溫柔二字不沾邊。
男人寬大的掌心,從她的後腰到她的背脊,在到她的頭發上。
一路遊走。
最終,停在她的面龐上。
顧江年的情緒不對,姜慕晚發現了。
男人俯身,吻了吻她的眉眼。
又至她的鼻尖。
最終,停在她的唇瓣上。
“抱抱我,寶貝兒。”
“你怎麽了?”顧太太問。
“想親親你。”
顧江年這人的大男子主義,不僅僅是說說那麽簡單。
這人雖然有大男子主義,但也能隐忍。
明知姜慕晚情緒不對。
他鑽着空子來點甜頭已算是極好的了。
不能在求其他。
姜慕晚回吻他。
深深切切。
僅是如此,顧江年的情緒,好了大半。
曾幾何時顧江年在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她什麽都不用說,伸手撫摸你就夠了。
這夜,夫妻二人一起應酬。
酒桌上。
顧江年與投資方淺淺交談時。
姜慕晚坐在他身旁。
聽聞一群人言語。
偶爾聊幾句。
而這日的酒桌上,大家都及其識相。
隻有酒,沒有煙。
這張桌子上人人都知顧太太懷有身孕。
在孕婦跟前,他們所有的需求都得降一降。
顧先生即便在跟人談着上億的合同,也不忘估計顧太太。
不時給她端茶倒水,不時給她夾菜。
不時給她盛湯。
全程,姜慕晚吃的每一口東西,都是顧先生親自夾的。
直至吃好了。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襯衫。
顧先生側眸望着人家,溫柔問道:“吃好了?”
她點了點頭。
男人看了眼服務員。
讓他們拿塊熱毛巾來。
等毛巾的間隙,男人望着對面的投資方,溫溫笑道:“顧某不是第一次跟溫總合作,也深知溫總爲人,但生意場上有來有往誰也不是唯一、鐵打的金錢流水的人————。”
服務生端着托盤過來,站在顧江年身旁。
男人不急不緩的拿起毛巾。
牽起自己愛人的手,緩緩的擦着。
動作不疾不徐,像是日常中一個輕微的舉動罷了。
這個男人,對投資方說着警告的話。
但對自家愛人卻及盡溫柔。
溫熱的毛巾将姜慕晚的掌心與指尖都擦了一遍,他伸手,将毛巾丢進托盤裏,話語再起:“我隻認利益。”
溫捷看着顧江年,隻覺震撼。
他從許許多多人的口中聽到過過江年對姜慕晚的寵愛。
有聽到過許多首都豪門世家的小姐們以顧江年爲例去找另一半的。
包括自己的親妹妹,都對他連連贊歎。
可耳聞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
正當溫捷失神的時候,姜慕晚笑了笑:“溫總在重工方面是首都數一數二的企業,當然了,能合作共赢是極好的。”
顧江年唱紅臉,她唱白臉。
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将她推上了高台。
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姜慕晚開口的時候,溫捷就知道自己處于劣勢了。
這夫妻二人聯手,橫掃整個首都。
不是假話。
顧江年這個當事人可能不知道。
首都裏面是關于他的傳聞,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一個c市的商人娶了首都豪門貴家女。
不僅沒有被家族排斥。
倒是成了親親和和的一家人。
是關于他的傳奇故事。
實在是精彩萬分。
他成了首都的奇人。
也成了首都貴女幻想的對象。
更甚是有:得顧江年,此生無憾之類的話語出來。
溫捷想,輸定了。
歸家已是晚間十點的光景。
将進去,恰逢宋思知在廚房煮酸辣粉。
味覺上的沖擊讓姜慕晚的眼睛都亮了。
像極了一隻沖出栅欄的豬,顧先生想伸手拽住她,死活沒拽住。
于是乎。
男人站在廚房門口黑着臉盯着姜慕晚。
後者呢?
跟隻兔子似的竄進廚房,站到宋思知身後。
而宋思知呢?
興許是剛洗完澡,頭發也沒擦幹,濕漉漉的披在腦後。
人站在竈台前看着等着鍋裏的東西煮好。
手中拿着一本臨床醫學專業論在看着。
争分奪秒的給自己灌輸知識。
姜慕晚走近。
興許是沒防備,被她吓了一跳。
宋思知轉頭就吼:“你屬鬼的啊?走路沒聲音。”
姜慕晚:……………
顧江年:“還是隻餓死鬼。”
剛從飯局上出來的 人就盯上了宋思知的酸辣粉。
那眼巴巴的模樣就差把哈喇子流出來了。
顧江年氣不過,伸手抄起桌上的餐巾紙向着姜慕晚扔過去:“哈喇子擦一擦。”
顧太太的手法也是極其精準的。
伸手就接住了這人扔過來的餐巾紙,又反手給顧江年扔了回去。
“又沒吃你家的。”
顧先生:…………
顧江年笑了,被氣笑的。
“沒吃我家的,你吃的是誰的?”
“宋思知的。”
莫名被get的宋思知朝天翻了個白眼,伸手翻了頁書,一副懶得搭理姜慕晚的模樣開口:“吵架就吵架,别帶我。”
“廚房是誰的?”
“碗筷是誰的?”
“就買了包粉你也好意思說你吃的是宋思知的?”
“老子飯桌上是沒給你吃嗎?”
“你娶誰回家不用你廚房?不用你碗筷的?用你廚房用你碗筷怎麽了?你意見怎麽這麽大?”
“整的你娶别人回家,人家天天喝空氣,不用你碗筷似的。”
“你還挺理直氣壯挺牛逼。”
姜慕晚毫不客氣的反怼回去,宋思知将手中的書放下來之前,睨了眼姜慕晚。
那雙眼,就差寫着牛逼兩個字了。
顧先生呢?
被氣的不行。
上次跟姜慕晚這個怼是什麽時候了?
他忘了。
但這種狀态一旦被找回來,就停不住了。
“每100克的酸辣粉所含有的熱量大約爲98大卡。一碗酸辣粉大約500左右所含有的熱量爲488大卡。這個熱量值需要你爬樓梯63分鍾才能夠消耗完。”
宋思知挑粉的動作一抖。
他媽的!!!!
殺人誅心啊!!!!!!!
她現在看着眼前的一鍋酸辣粉已經不是酸辣粉了。
是一階一階的樓梯在自己跟前。
還是看不見頭的那種天梯。
光是望着就能爬死人的那種。
姜慕晚::.這個狗東西。
誅心啊!!!!
“孕婦的熱量消耗比平常人慢一倍,不多,126分鍾的樓梯罷了。”
“好吃你就多吃點。”
顧先生緩緩點頭,望着顧太太,跟當爹的人在看着不聽話的姑娘似的。
“顧江年,你這張嘴,不拿牆上去擦兩下,還真怪可惜的。”
“是嗎?”
顧先生吊兒郎當的反問。
又道:“我覺得親你應該比擦牆管用。”
姜慕晚:内涵她?
宋思知:.“差不多行了,殺狗犯法都不知道嗎?”
她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嗎?深夜加班累成狗回來,吃個飯都能被虐成這樣。
這倆人打情罵俏,也不知道換個地方。
是覺得她活的太平淡了?要給她來點滋味兒?
姜慕晚:
“沒我的?”
“我說了有你的?”
“我忙了一天到晚,回家連飯都沒得吃,下碗粉還得分你兩口?你這是什麽喪心病狂的心理?趕緊睡覺去,别打擾我。”
姜慕晚:
“要錢的時候是親妹妹,讓你分我兩口吃的就喪心病狂了?宋思知,你這人擱在舊社會就是個被毒打的典型。”
“讓您失望了,我命好,會投胎,生在了新社會。”
“姜慕晚、你上輩子是餓死鬼嗎??”
顧先生這會兒很默契的跟宋思知統一了陣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