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你别再捉弄何将軍,我們盤纏夠用。”一直站在一旁的林景生開口阻止了燕承錦再信口開河下去,他臉上微微帶笑,在心裏已忍不住把他的桃桃兩字換作了淘淘。
林景生朝着何均點了點頭,和言悅色地道:“何大人,承讓了。雖然有點勝之不武,但我終究是赢了你。既然如此,咱們就如之前約定所說,桃桃回京一事就不勞何将再費心了。隻是怕将軍心有不甘,才如此委屈将軍片刻,等我們走時,自會放了将軍。你那些手下再過半個時辰藥效一解自會醒來。”
何均對他們如何安置自己倒不是很擔心,聽林景生說完,忍着滿心怒火追問道:“你準備把王爺帶到哪裏去?聖上對王爺厚愛非常,你私下擄走王爺,皇上是絕不會與你善罷幹休的。無論你們去往天南地北,也難得有一日安甯。”事到如今何均也不去提什麽要他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就此作罷的話,這人都做出打上門來搶人的舉動,自然也不會因爲幾句話就退卻。他隻是把其中利害大略提一提。
“多謝何大人挂心。”林景生微微笑道:“萬歲想來聽信了旁人言語,對我與桃桃之事有些誤會偏見。我們要做的不過是設法向皇上陳情,早晚要令萬歲明白我兩人情投意合,願意白首偕老的一番心意。又哪裏會去什麽天南地北,何大人多慮了。”
他面帶微笑娓娓道來,話裏話外卻含含混混。何均看看燕承錦歡快的小模樣,簡直是得脫牢籠天高任鳥飛的架勢,如何會信他二人會當真傻到去與皇上當面理論而自投羅網。但看林景生說這話時面不改色,仍是振振有詞一付斯文儒雅姿态,何均越發沒錯得此人奸詐狡猾,着實可恨。
但他就是在心裏恨不能從林景生身上生生咬下兩塊肉來,現實卻是他如今人是闆上魚肉須得忍氣吞聲,拿這兩人無可奈何,隻得先憋着這口氣轉頭看向燕承錦:“王爺,你難道就甘願從此白龍魚服,抛下太後和皇上?太後老人家那般疼愛你,聖上待你亦是不薄,你做這等親痛仇快之舉,可曾想過他們會如何傷心失望。”
他那痛心疾首的表情顯然快把燕承錦看做了某處山賊水寇的壓寨夫人,弄得燕承錦也跟着愣了愣,半晌才道:“我隻是不想再和你同道走了,再說出京之時皇兄許了我數月之期,道是可以随處走動散心。我現在不過是打算在外面多盤桓些時日,怎麽就變成了我要抛下母後和皇兄。皇兄又不是不通情理之輩,隻要讓他冷靜冷靜,再考慮考慮個幾天,早晚自然就會想通,不會反對我二人之事,你怎麽說得好像我要割袍斷義一般。存心離間我和皇兄的手足之情是不是?”
何均黯然,縱使燕承錦明面上說得再怎麽冠冕堂皇,但看事實上他這等行爲,分明就明擺着的要挾,萬一聖上要是不同意林景生,他就不回去了的架勢。如今自己失查叫他二人走脫,聖上想必是冷靜不了,至于再考慮考慮——人都跑得沒影了,皇帝能不再改變對策另行應變麽,至于是不是能想通什麽時候能想通這種事就說不一定了。
燕承錦大約是也想到這一點,情緒比之方才微微有些低落。林景生不着痕迹地伸過手來摸摸他的手心,也不管還當着别人的面,握住了就不散開。
燕承錦微頗的眉心漸漸舒開,側過臉來對着他微微一笑,稍稍恢複了些精神,從袖子裏取出兩隻厚厚的信封,信口處已然用火漆封好。他拿着這信封往何均眼前晃了晃,然後就動手塞到何均衣袖裏。做完這些他拍手退開,看着何均笑道:“……我知道何兄其實是奉了皇兄的命令來押我回京,隻是何兄是厚道人,顧念着情面沒有把話說開罷了……如今我們分道揚镳,何兄也不好在皇兄面前交差,我這兒各有一封給太後和皇上的信,你就拿它回去和皇上交代吧。”
何均有異議也沒用,隻能徒勞地道:“王爺……”
林景生卻不等他再勸什麽,插言道:“何将軍,你若想要閑話,以後有的是機會,如今我們先做正事要緊,還請何将軍行個方便。”他取出好幾張事先寫好的通行令文,道了聲得罪,徑自去何均身上翻找出印信,在落款處蓋了章,吹了吹依舊收好,至于那印信,仍給何均放了回去。
做完這一些,林景生朝何均笑道:“多謝何将軍助我等一臂之力。他日在下成親之時,定然請何大人喝杯喜灑,還望勿要推辭。”
何均本來還算鎮定從容寵辱不驚的表情頓時有些扭曲,臉也猛然漲得通紅。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了沒有破口大罵。林景生就是存心要他不痛快,說完了也不等他答話,笑盈盈地去
燕承錦還被他牽着手不自在的掙了掙,沒有掙脫,隻好扭過臉去當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不過耳根卻十分可疑地紅了。對着呆滞一旁的天麻和許維兩人道:“你們呢?是打算跟何大人一起回京去還是怎麽着?你要不情願跟來也好辦,勞煩你吃點兒皮肉之苦,回頭就和皇兄說沒攔住我就是了。”說着拿眼去看桌上的茶壺,很有兩分躍躍欲試。
天麻還正因爲林景生那句石破天驚的話臉上青紅白綠的正好看着,聽燕承錦這話更是心裏叫苦,心道若叫茶壺往腦門這兒來一下這待遇還不如被藥暈了的那幾位仁兄呢。不管有傷沒傷都是看着你跟人跑了,回去面對皇上的怒火是好玩兒的麽?當下苦喪着臉一抹淚道:“小的是王爺的貼身随從,王爺身邊不能沒有我,我當然要跟着王爺走!”
燕承錦幹咳了一聲,又去看許維:“你呢?”
許維突然間福至心靈,也學着天麻那般道:“屬下是王爺的貼身待衛,我也要跟王爺一起走。”
林景生回頭笑道:“我已将路途安排妥當,多兩個人一起走倒也無妨,隻是當着旁人的面,可就要記得改口不能再稱王爺了。”
天麻兩人點頭應是。
林景生住桌上放了柄帶鞘小刀:“還得勞煩何将軍自行割斷繩索。或是不時下屬醒來,将軍自然得脫。”言罷領着一行人就這般從何均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林景生劃來的小舟甚小,一隻船坐不下一行四人,林景生又招來一隻載上天麻和許維。自己攜了燕承錦坐一艘。劃船的事自有人來接手,他自己便拉了燕承錦在船篷裏坐着。
小舟雖載不得重,卻勝在輕快靈活,在水澤中左彎又拐,不一會就去得老遠。
燕承錦心緒方才漸漸平靜,這才發覺自己幾乎是被林景生摟在情裏,想到艙外還有撐船的人,不由得不點兒不自在,使勁去推林景生,想要坐開一點。
林景生隻作不知他的意圖,仍舊坐得四平八穩紋風不動,摟着他微笑道:“桃桃,這船窄小,雖然不容易翻,可你這麽亂動難免搖晃,一會兒你又要暈船難受了。”
燕承錦被他這麽一說,也不知是不是受他暗示,當真覺得有幾分頭暈起來。于是瞪了林景生一眼警告他外人面前老實些,不敢再亂動。
雖然今日行事萬分順利,但之前幾日的籌謀計劃便非表面這般輕描淡定的輕松,隻到此時人好好地坐在自己身邊,這時才真正安下心來,仿佛除此之外,再沒有别的重要的事。林晃生微微一笑也不作聲,拉過他一隻手來在掌心裏輕輕揉捏把玩。
燕承錦又瞪他一眼,卻并不把手抽了過去,隻扭頭去看窗外,留給他一個粉紅晶瑩的耳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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