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均之前隻見過林景生一面,對他的記憶停留在一個較爲穩重鎮定的斯文讀書人,當然他那個不爲人自的身份再加上膽敢招惹皇上的弟弟,于是何均又給他添上了險惡詭詐的印象。
現在見他敢于這般直視自己,且那目光依舊不卑不亢,并不曾有過絲毫的畏懼和不安,微微有些出乎意料,倒沒再把這人簡單看作隻憑花言巧語騙人歡心的登徒子一流。
衛徹一看兩人這架勢,心裏早已叫苦,略想了想,松開了手中的孩子。明達和他相處了幾日,這時雖被他捂住口不讓通風報信,倒也并不如何惱他。隻是跑過去和林景生站在一處,試圖用他的小身闆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擺出一付如臨大敵的陣式。
林景生神色微微緩和了下來,低頭摸了摸明達的腦袋,輕聲道:“你還去一旁玩會兒吧。”
明達卻不大願意,想了想,扭身跑進門去,偎在了燕承錦的身邊,仍是朝着門外張望。
“何大人,衛徹。”燕承錦也覺出氣氛不對,實在是有些擔心他們會不會動起手來。不好看還在其次,能不能赢雖然有衛徹作證向他保證過林景生功夫很好,但燕承錦依舊怕他吃了何均的虧。“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在那兒站多久了?”
何均聞言,換了一付笑臉對着燕承錦道:“從王爺說我陰險卑鄙那會兒就來了。”說着歎了口氣道:“我怎麽就陰險卑鄙了?”
燕承錦一窒,本來還要斥責他背後偷聽行爲的話語,也一下子就卡了殼作不得聲。
林景生在一旁道“背後偷聽這種事,本就算不得光明正大。”
何均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背後說人是非,難道又是君子所爲。”
兩人針鋒相對,彼此看對方都不甚順眼,剛剛有點兒緩和下來的氣氛又顯得劍張弩撥起來。
燕承錦聞言倒是有了說詞,哼了一聲道:“我是哥兒,本來就做不了君子。”同時朝着衛徹遞眼色,讓他想辦法把何均先給弄别處去。
何均卻極不識相,隻當沒看見燕承錦的神色,話鋒一轉仍向着林景生道:“雖是出門在外沒那麽多講究,但該避諱的地方也要留心一二。你與王爺獨處一室,日後傳出去難免有損彼此的名聲。”
他這話雖是對着林景生說的,但話裏意思卻将燕承錦也給繞了進去。燕承錦與林景生相識以來,雖然彼此情投意合惺惺相惜,但一直發乎情止乎禮,除了偶爾牽牽手之外,實在沒有絲毫越矩的地方。
此時何均這話無疑有質疑他行爲不端的意味。但他與林景生獨處卻是事實,偏又辯駁不得。臉色不由得微微變了。
林景生似有所查,回頭看了看他,以眼神稍稍安撫一下他的情緒,轉過頭去對着何均疾言厲色:“我與王爺向來光明正大,不曾有過分毫冒犯,你在外邊聽了半晌,我們說的可都是正事?”
何均也不置可否,淡淡道:“我不過是提醒你瓜田李下的道理,若問心無愧,何必這般激動。我與許維換了房間,就暫在在對面,過來尋王爺說一聲。”
燕承錦本來還跟被激怒的貓似的怒氣勃發,躍躍欲試地很想朝他那張還算俊美英氣的臉上糊幾爪子,又被他的話給一堵,再看他若無其事地談起正事,實在不好發作。瞪了他一眼撇過頭道:“不勞費心!”
何均也不在意,笑了一笑不再言語,隻是仍舊在門外站着。
燕承錦皺眉道:“你還不走?”說罷想起自己所在的并不是自己的客房,本來若沒有何均那番話還不覺得什麽,現在雖然百般不情願,卻也不好再坐着不動,又怕再呆下去,這兩人再一言不合起來。隻得安慰了孩子兩句,又同林景生交換了一個依依惜别的眼神,慢吞吞走了出去。
院中除了燕承錦原本的幾名待衛,何均又将自己帶來的人手安j□j去,于門外值守。燕承錦看着那一張張嚴肅得不帶表情的臉,心下大感掃興,看也不看何均衛徹兩人,扭頭自回了房間。
他方才與林景生話說到一半就被何均打斷,這般情緒波動,倒是讓向來安坐很少全自動的胎兒微微有些燥動不安。燕承錦回了房間後便往床上一仰,伸手摸了摸它,除了覺得自己比平時豐腴了一些,身上多長了些肉,看起來暫時還沒有什麽地方不妥當。可是他也知道用不了多久,這小東西就會越長越快,直到讓人再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原本還想過在外面多住上幾個月,最好能拖到等孩子生了再回去。眼下有何均這樣跟着,這些念頭都成了泡影。且何均又有許多幫手助他成事,而林景生隻得孤身一人,實在是勢單力薄。
他思來想去,終究沒想出個百無一漏的萬全之策,盯着天花闆發了半天的呆,最後悠悠地長歎口氣。
誰知未音還沒落,就聽見一人輕聲笑道:“王爺怎麽了?”
燕承錦吃了一驚,猛然從床上撐起身子,難以置信地瞪了來人半晌,這才黑着臉道:“你怎麽進來的?”
何均道:“我敲了門,大約是你沒有聽到。”
燕承錦怒了:“我沒聽到你不會再敲一次麽?剛剛是誰說瓜田李下的!你憑什麽進來!”
何均微微笑道:“我卻是不要緊的。”話雖是這樣說着,他終究是隻是在屏風隔開的外間站着,十分守禮地沒有進内室一步,而身後的房門也大敝地開着,倒是頗爲坦蕩。
燕承錦被他一而再的不知進退給惹急了,也不去仔細琢磨他這句話是個什麽意思,張牙舞爪地發作:“你出去!什麽叫做你就不要緊,你難道其實不是男人是公公麽?”
何均一怔,他倒是毫不在意燕承錦的出言不遜,反而哈哈笑道:“王爺這話說得可真是口無遮攔!我若不是男人,聖上又怎麽會将你托付于我。”
燕承錦剛出口就有些後悔自己把話說得太精俗了,但何均後一句話,立即就将燕承錦那些窘迫給丢到九宵雲外去,驚訝道:“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