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謂去泡個茶的天麻足足去了小半個時辰才回來,手裏倒沒忘了端個茶盞。
許維跟在他身後,看上去還是一幅整整齊齊沒災沒病的模樣,不過人比剛才少了一分精神抖擻多了兩分垂頭喪氣,想來衛徹做爲侍衛統領,收拾許維的兩把刷子還是有的。許維顯然服帖了很多,倒還恪盡職守,仍記得自己是來給燕承錦做侍衛的,隻是不再走近前來虎視眈眈的杵着,離得遠了些,老老實實地眼觀鼻鼻觀心。
天麻笑顔遂開地瞄瞄許維一眼,其擠眉弄眼興災樂禍之情不言而喻,一邊小聲地給燕承錦描述方才如何如何。
他說得興高采烈,半響才發覺燕承錦有點兒不大對勁,任憑天麻說得活潑有趣,他坐在那兒一臉面無表情地發着呆,對于許維的舉動一眼也沒看。
“王爺,王爺?”天麻叫了他兩聲,又左右看了看:“咦,林先生走了?”
燕承錦對他的前一句話毫無反應,直到他問起林景生,這才擡頭看向天麻,似是還努力地想了一想,這才能夠恍恍惚惚地拖着聲音慢悠悠道:“哦……他本來就沒有什麽要緊事,隻是順路過來瞧瞧……”突又覺得自己這些話說得多餘,有些懊惱地住了口,幹巴巴地道:“……走了。”
好在天麻還沒能夠發覺他這種細微的失态,以及失态的原因。他隻是覺得燕承錦和平常有點不大一樣,朝着燕承錦多看了一眼。就見到燕承錦臉上未及退去的淡淡绯色,天麻吓了一跳,伸手要去試他額頭:“王爺?”
燕承錦伸手捂住臉頰,避着天麻的手不讓他碰,含含糊糊地道:“我沒事。”
天麻覺得他臉上的绯色似乎更豔了些,可燕承錦看着還好,也就是有那麽點兒心不在焉神思不屬,此外并沒表現出有那兒不舒服的樣子,也不大理會天麻,朝着一旁轉開了臉。
天麻隻得疑疑惑惑地收回手來。一邊悄悄地打量燕承錦,試探着道:“王爺,剛才的晚膳你都沒動過,我讓他們再做一份上來?”
他本以爲燕承錦不怎麽有食欲,都已經做好了盤算要如何勸說他。
燕承錦卻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好。”
天麻一愣,但還是挺高興,接着道:“王爺,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燕承錦卻又不說話了,怔怔地又坐了一回,站起身來往院子外走,目光掃過許維也跟沒看見似的,完全是一付神遊天外的模樣,顯然方才那一句話也不過是随口應答的。
許維覺得燕承錦這番舉動并不是刻意無視自己,而是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存在。他覺得燕承錦現在走路都跟夢遊似的。眼中閃過些疑惑,最後還是自作主張地跟了上去,隻不過離得遠了些。
好在燕承錦這種恍恍惚惚的狀态隻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等第二天早上再醒來,他依舊好端端的一點兒異常也沒有了。
天麻也就沒有往心裏去。許維也老實了不少,雖然還是影子似的總綴在後頭遠遠跟着,總算知道不再引人注目,也沒有那麽讨人嫌了。燕承錦知道甩不脫他,索性就當他是空氣,盡量不去看他那張令人目眩的臉就是。
皇帝把許維忘他這裏一推,随後幾日倒像是忘了這事,沒再出什麽妖蛾子。
不過皇帝在别的事上倒是沒忘了自家這個弟弟。知道燕承錦不甘心平淡無奇的宅院生活,皇帝本身也是鐵了心的要在政事上用他。眼下朝中正籌辦春闱事宜,一衆官員忙得不可開交,燕承錦雖不負責此事,卻也少不了要從旁協助不少。
如此一來,每天都會有個把兩個客人上門,或是重臣家來的親族子弟,因爲本朝科舉向來有文試武試,來人當中也有那麽兩三個武将。其中也有些個是舊識或是不好推托的,也就見上一見。燕承錦從前要算是文臣多一些,可自從他身份大白于天下,從前那些舊故爲着避嫌或者是别的原因,與他疏離了不少。反倒是武将大多生性曠達,反而少了些顧忌。燕承錦這大半年過的謹慎拘束的日子,偶有那麽兩個不大在意他哥兒身份的人。甭管以前熟不熟,一來二去也算得上相談甚歡。
林景生倒是日日都來,就算沒什麽正事,僅是陪燕承錦下盤棋閑聊兩句,或是送上一包果脯杏仁也要走上一趟,着實是風雨無阻。
燕承錦那日沒有當既給他任何回答,心裏卻免不了一直思前想後。起初再看到他的時候,難免就有點兒不大自在。好在林景生是心思細腳的妙人,自然識趣地不提這事,神色舉止與平常無二,倒能讓燕承錦放松下來,隻是暗地裏待他的心思越發細緻周全。
他名義上依舊還是陸府的帳房,也算不上引人注目。
杜仲冬青兩人都是伶俐聰慧的人,招侍了幾天客人,彼此遞了眼色通了聲氣,心裏就有了些想法。這也沒辦法,這幾日上門來的客人大多年少俊郎進退有度言辭得體,若說隻是偶然不是精挑細選篩出來的,這兩人打死也不信,官家子弟可整體素質還沒高到這個份上,再說夾雜其中的兩名武人也都是年青英武,那可都是近年來朝中的後起之秀,其中一人還頗得皇上器重,稱得上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弄這麽些人物弄來天天在燕承錦跟前晃,其用心不言而喻。
當然其中有那麽一兩個,杜仲冬青兩人也都覺得可以考慮考慮的。他兩人爲人機靈,這些計較自然不會當着燕承錦的面,隻不過也不避着天麻就是了。
天麻動了動嘴,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燕承錦因爲身上不便,又扭扭捏捏不想讓人知道,就連杜仲冬青兩人他也瞞着。因此把杜仲冬青也放在外間,平時身邊多半隻帶着天麻一人,因此天麻看到的東西比這兩個人知道得多些。
燕承錦近來心情尚佳,可每次在林先生來過之後,他總會不易覺察地更高興一些。若是那人有那天來得晚些,他總會有意無意地問上兩次。況且還有一次他無意間聽到這兩人獨處時直呼彼此名字。
當時沒往心裏去,可現在被杜仲冬青兩人的話一提點,天麻頓時有如醍醐灌頂,一下子通航明白起來。
天麻頓時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覺得林景生是對自家主子有意思,而燕承錦對待他的态度也并不抵觸。天麻對林景生的印象挺好,可是要說是登堂入室迎娶自家郡王,天麻覺得他身份地位也實在不甚般配,心裏總覺得還是自家王爺吃虧,疙疙瘩瘩總是不舒服。況且就連他都覺得此事不妥,更别說燕承錦之上還得有皇上太後兩位點頭。
天麻隐約覺得,林景生就算再好上十倍,皇上和太後也不大可能瞧得上他一介平民。
偏偏這事還沒個商量處,便輪到天麻這一整日心不在焉,忍不住長籲短歎,惹得許維也多瞧了他幾眼。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抱歉久等了。一大堆數據表格要在本月上報完,從八月底一直從早到晚在忙,每天下班都累成狗了,幸好等10月份應該就能輕松點,各位再耐心點。
這周應該會抽時間再更兩章。
差點忘了祝大家中秋快樂,合家團圓!
抱抱諸位,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