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捂着額頭眼淚汪汪,燕枳尚不懂事,隻覺有趣,拍着小巴掌咯咯直樂。
燕承錦敲完他就後悔,拉開他的手給他揉了揉額頭,在他手心寫道:這種話日後不可胡說。
小太子委委屈屈地點了頭,不再說話。
反而是靳定羽在一旁發急,雖然太子是貼着皇叔說的悄悄話,但靳定羽畢竟離得不遠,他多年習武耳聰目明,再加上他豎直了耳朵有心要聽,硬是滴水不漏地全聽了去。此時急呲白咧地瞪着眼睛道:“太後看上誰了?我怎麽不知道?”
靳定羽這毛燥冒失的性情還是一如從前,沒有半分長進。燕承錦扶着額頭,此時此刻實在不太想理他。
靳定羽見他臉色不善,聲音便小了下去,片刻之後自個笑起來,自言自語道:“瞧我這記性,何大人不是成親了麽,劉大人去年也已經定了親……”他本來是想借機試探一下燕承錦是否有另擇良木的意思。卻沒想到被小太子言亂語弄得虛驚了一場。卻也不好再問什麽了。
燕承錦雖知道太後不見得是看上了那兩位大人,但燕淩聽到的話卻未必有假,太後與皇兄說不定已經開始在暗裏裏再次爲他物色合适的夫婿人選了。他心裏百般滋味,也不知該惱該憂,倒是茫然了片刻。
靳定羽也沒再說話,就在一旁怔怔地瞧他。
這麽一來燕承錦也沒有心思去見太後了,把燕枳和小太子送回去交給宮人。匆匆尋了天麻便要回去。
衛徹帶着幾名侍衛候在宮門口。燕承錦聽得他和靳定羽打招呼,猛一回頭,這才看見靳定羽居然一直都在,他倒是不哼不哈地跟了這一路。
靳定羽與衛徹也算是舊識,就連旁邊幾個侍衛多少也是見過面的。一邊寒喧了幾句,見燕承錦也不理會自已,徑自走向停在一旁的馬車。忙道一句改日再叙,緊跟了過去涎着臉道:“我也要出宮,咱們正好一道走。”說着竟然也要往馬車上爬。
他從前在宮裏作伴讀時沒少捉弄過天麻,天麻嘴上不說心裏一直記恨着呢。雖說靳定羽幾年來改了不少性子,天麻還是和他十分的不對盤。
天麻往他前面一擋道:“靳小将軍,你進宮的時候難道是走路來的麽?那兒拴着的不正是你的馬?放着自個兒的馬不騎,來爬咱們家的車做什麽?咱們家和你的将軍府可不順路!”
靳定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名老仆牽着馬兒站在遠些的宮牆拐角處朝這邊張望,手裏那匹照夜玉獅子見着主人,‘咴哩哩’地打了個響鼻,前蹄‘的的’地刨着地面,十分歡快。
靳定羽一時語塞,隻得讪讪地過去牽馬。
燕承錦上了馬車正要走,靳定羽打發了老仆自行回去,騎着馬又挨過來了,陪着笑臉道:“我送送你。”
燕承錦覺出他那話裏有點小心翼翼的意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也懶得多想,他*送就送。随意點了點頭。
這才剛放了簾子,又被靳定羽掀了起來:“咱們一邊走,一邊說說話。”
燕承錦忍着一口氣,按住将要發作的天麻,将暖爐抱在懷裏,攏着袖子卻要聽聽他說些什麽。
靳定羽東扯西拉了一會兒,終于吞吞吐吐地道:“……我在邊關聽說姓陸的那厮,嗯,陸狀元染病不治了?”
這消息如今京城裏隻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靳定羽不去問别人卻來問燕承錦,難免有點揭人傷疤的意味了。
偏偏他還不覺得什麽,一臉緊張地盯着燕承錦。
好在燕承錦從前的印象裏他就是個不着調的,這時就是有脾氣也沒力氣跟他計較,漠然地點了點頭。
靳定羽就像放下了心口大石,露出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綻開笑臉道:“我當時聽了,還隻當我是在做夢……”話說到一半突覺得不妥,忙整了整神色,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來,輕咳了一聲道;“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順變啊。”
這樣的話燕承錦這月許恐怕聽了有千八百遍了,可沒有一個人是像他這樣說得言不由衷——他嘴角上挑的弧度還沒來得及收斂,眼中小小的歡欣雀躍更是藏也藏不住。
燕承錦怫然不悅,索性掀了另一邊車窗的簾子去看街景。
靳定羽又說了些别的話,見燕承錦一直不太有興趣,最後也安靜下來。
他瞧着燕承錦的背影,可惜别人始終沒回頭看他一眼。卻是天麻覺出異樣來,惡狠狠白了他一眼,過來放了車簾子,于是連那個背影也瞧不到了。
靳定羽好不懊惱,更恨這路太短,郡馬府轉眼間就到了。
他還蹩磨着想跟進去,天麻給攔住了。
天麻叉腰斜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靳小将軍,我們已經到家了,多謝你送了這一路,我們家還有服喪,實在不方便侍客,請回吧。”
靳定羽瞪大了眼,直着脖子道:“都來到你家門口了,請我進去喝杯茶,也不過份吧?”見燕承錦下得馬車來,朝自己擺了擺手就要往裏走。頓時着了急,繞過天麻就去扯住燕承錦:“承錦哥哥,我來都來了,我進去坐坐?”
燕承錦隻得站住了腳,略微有些遲疑。天麻的話并非沒有道理,老夫人不在家中,縱然他自問光明磊落,沒有分毫見不得人的地方,招待靳定羽這樣的年青男子多少有些不太妥當。
見他居然拉着燕承錦袖子不放,一旁的天麻怒了。也顧不得自己不是靳定心的對手,上前來狠狠推了靳定羽一把,把他攥着的衣袖使勁扯出來。對着燕承錦道:“主子,你别理會他,他一準沒安好心!”
燕承錦還沒覺得怎麽樣,靳定羽卻不由得暗自有點心虛。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從前年紀小時隻覺得這位燕承錦相貌好看,總想着親近一二。後來年紀漸長情窦漸開之時,不知地就多了點不敢訴諸于口的非份之想。
這一點點情意藏在心裏,縱然他借拈花惹草莺歌燕舞來掩飾,也終究是無人能替代一二,到後來變本加厲到了看見人就跟失魂似的地步,若是燕承錦偏巧還對他笑一笑,那簡直全身骨頭都要酥軟在當場。其實靳定羽本質上還是挺聰明能幹的一大好青年,隻因爲如此這般的心緒,自然讓他在燕承錦面前連連言語失常拙态百出,隻落得個荒唐胡鬧的形象。
如此這般,也畢竟是他秘而不宣的心事,藏着掖着,過個幾年十幾年也就好了。
可偏偏燕承錦中毒之後驗明正身,之後定婚直至成親都是數月之内便匆匆辦了。那時靳定羽正在外地遊山玩水,等他回到京中得知消息時,已經是塵埃落定萬事休矣。任憑他捶頓足痛不欲生悔不當初,于事無補。
如今上天把機會再擺到靳定羽面前,他哪裏肯再次錯過。自然是藏着些别樣心思的。
這心思此時此刻若是擺出來,他卻沒有十二分的把握。于是支支吾吾道:“你這小子滿口胡說,我怎麽不安好心了?”
天林哼了一聲冷知道:“若是讓你進門喝茶,你等會兒必定要留下來蹭飯,蹭完飯必定又要說天色已晚,懶着不走。從前可不就是這樣?如今和過去可不一樣了,現在我家主子在風品浪尖上,凡事都得避嫌知道不?也不看看你自己在京城裏是什麽樣的名聲?咱們家留誰也不能留你!”
他們在門口這兒說話,門房裏聽得響動,就有人迎了出來,一名侍衛走到衛徹身邊,附耳與他說了幾句,衛徹眉頭微微頗着,點頭表示知道了。那名侍衛躬身退了下去。
天麻與靳定羽吵吵嚷嚷,燕承錦正頭疼不已,也實在不想在大門口這地方陪他們兩一道丢人顯眼,正好看見那名侍衛與衛徹說話。他招手讓衛徹過來說話,乘機擺手制止兩人再争執下去。
他當先走進門去,也沒表示什麽。靳定羽隻當他同意了,也顧不得天麻,跟在他後頭溜了進去,一邊拿眼偷偷瞄燕承錦的側臉,隻當多看一眼都是賺了。
衛徹也不隐瞞燕承錦,輕聲道:“表少爺一家來了,他們想要陸家一處産業。不給他們地契就不肯走,如今還在正廳裏僵持着。”
燕承錦的面色便慢慢沉下來了。
靳定羽正使足了眼力見兒對他查顔觀色,一見他神色不癢,立即抻胳膊撸袖子道:“豈有此理,我去收拾他們!”一馬當先就要往前頭竄去。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麽,判斷一個攻是不是好攻,是需要貨比三家比出來的。
錯别字以後再修。撲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