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下面正在搭建營地的士兵們,李閑有些意氣風發的問:“陸校尉,看我手下兒郎還雄壯否?”
說這話的時候,李閑想起了周郎。
但陸十三肯定不是蔣幹。
猶豫了很長一會兒,陸十三的臉因爲糾結而扭曲的有些難看。憋的滿臉通紅,終究他還是不習慣說謊:“這個……看起來更像是一群難民。”
李閑白了他一眼後說道:“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就一樣,恭維話就不會說?”
陸十三認真道:“說是難民,其實已經恭維你了。”
李閑笑了笑也不生氣,而是賊兮兮的盯着陸十三的臉看,看得陸十三有些尴尬:“少當家,你這是……要幹嘛?”
李閑笑嘻嘻的擺手道:“陸校尉,你放心,我對男人真沒什麽興趣。當然,你剛才說我手下兒郎還不如難民我也知道不是謊話,其實我想問的是……這次出來,羅大将軍給了你多長時間?”
陸十三道:“大将軍隻說讓我送了消息便回去,沒規定時日。”
李閑嘿嘿笑着,就好像一個正準備偷雞的小狐狸一樣。看着李閑的笑容,陸十三心裏漸漸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看着李閑道:“我是絕對不會從賊的,别想讓我跟着你幹!”
李閑笑容戛然而止,而是換上一副真誠的面容說道:“陸校尉,你太小看我了,我從來不會做強人之難的事,你是堂堂六品校尉,手下掌管三百虎贲鐵騎,當然不會舍棄了前程,再說,咱們倆也沒那麽深的交情是。”
陸十三連忙道:“對對對,少當家說的實在啊。”
李閑道:“當然,咱們雖然交情不深,但交情畢竟還是有的。既然羅藝大将軍沒給你規定回去的日期,那你是不是可以留下來個把月幫我練練兵?”
陸十三的臉憋成豬肝色,最終還是長歎一聲道:“少當家,我爲官軍,你爲賊寇,說句實在話,我沒起心思帶兵剿了你這山寨就已經感覺于心有愧了。你能不能别說這麽不着邊際的話?若不是大将軍對你頗爲賞識,就算我虎贲精甲不會出手,我也要引涿郡郡兵來燕山的。”
李閑一怔,随即怒道:“老子就是賊寇怎麽了?賊寇就不是人?再說,引導好了這些人就不是賊寇,而是一群真真正正的士兵!”
陸十三極認真的問道:“那你告訴我,你練兵有何圖謀?”
李閑一字一句的說道:“去遼東!”
陸十三再次怔住,他看妖怪一樣看着李閑,随即搖了搖頭道:“去遼東送死?”
李閑笑了笑:“陸校尉,你這句話已經大逆不道了。”
陸十三正色道:“我不會說謊,有什麽說什麽,或許也正是因爲如此,大将軍知道我會得罪不少人才沒有将我放出去任職,而是一直留在虎贲騎兵中做校尉。遼東一戰,我大隋府兵雖然戰力無雙,更有天下良家子弟百萬從軍,但這一戰在我看來确實兇多吉少。”
“遼東天氣嚴寒,适合征戰也就是從四月份到八月份這段時間,而高句麗已經準備了将近兩年,據我所知遼東城如今已經修建的好像鐵桶一般。那個鬼地方九月就能飛雪,天冷的撒尿都能凍上,大軍一旦被拖住,隻能無功而返。少當家,你手下這千把号難民……千把号士兵就算練上幾個月,去遼東也不過是送死罷了。更何況,隻怕你到不了遼東就會被朝廷剿了。少當家,看你是個聰慧之人,怎麽會想這麽傻的事?”
李閑問道:“你認爲大隋會敗?”
陸十三認真道:“敗是不會敗的,卻也不會勝,隻怕是勞而無功,徒費錢糧無數”
從這句話中,李閑能聽出陸十三身爲一名大隋邊軍校尉的驕傲。也對,幾乎沒有人認爲對高句麗這一戰會打敗。高元小醜充其量也就能拼湊出三十萬的老弱殘兵,拿什麽和戰無不勝的大隋府兵對抗?李閑很想告訴陸十三,這一戰不是不勝不敗,其實算是敗了,三十萬精銳府兵埋骨他鄉,大隋從此國力大衰。事實上,也正是三次征伐高句麗将大隋這個如初升朝陽般充滿了生機的帝國帶向滅亡的。
如果不是因爲三征高麗,大隋葬送了數十萬堪稱國家柱石的府兵,耗費了無數錢糧,以大隋的國力又豈會這麽快衰敗下去?
李閑深深吸了口氣,有些傷感的說道:“雖然我也認爲大隋此戰取勝的機會不大,但既然生爲隋人,總還是希望大隋能戰勝的。沒錯,我是爲草寇,但草寇也不是沒有良心。雖然我不忠君,但……我愛這個國家。雖然我沒有多大的力量,但終歸不能做到熟視無睹。哪怕能在暗中幫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也算盡了我身爲漢人的一份心力。”
他轉頭看着陸十三道:“陸校尉,或許我會戰死在遼東,或許這些你口中的難民都會戰死在遼東,但,如果你肯幫幫我,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一分。他們也都是被逼無奈才從賊的大隋子民,既然有心爲國出力,難道你真的就能忍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送死?”
陸十三默然,心中觸動。
“少當家,我還是勸你不要去遼東。”
李閑擺了擺手道:“既生于世,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我心意已決,隻求陸校尉相助一二。”
陸十三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這樣,我就留在這裏一個月,我隻能做到這麽多了。少當家……你讓我不得不佩服!”
李閑感動道:“多謝陸校尉仗義!”
他負在背後的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劃了一個二,然後在心裏歡喜道:哇哈哈……又他娘的騙了一個。
李閑道:“那這樣,明日我派人到上谷郡駁牛山接我阿爺他們過來,也無需定什麽一個月之期,我阿爺他們到來之日,你便帶人離開怎麽樣?”
陸十三道:“從駁牛山到此處若是趕得急些,一個月往返也差不多了。那好,我應了你便是。”
想了想,陸十三說道:“今日我幫你之事,還望少當家記在心裏,若是日後我家大将軍有求于你的話,還望少當家千萬不要推辭。”
李閑正色道:“那是自然,羅大将軍相助之情,某銘記于心!”
陸十三道:“擊掌!”
李閑伸出左手道:“盟誓!”
兩個人連擊三掌,随即哈哈大笑起來。李閑笑得好像已經偷雞得手的狐狸,可不知道爲什麽,陸十三笑得也那麽燦爛。李閑自然是聽不到陸十三心裏的聲音,否則他那種騙人成功的得意立刻就會淡下去。因爲陸十三來之前,羅藝就交代過他,李閑如果有什麽要求如果不過分就答應下來,但有一樣,要讓李閑記住,幽州羅藝對他的幫助!
當然,李閑對盟誓這種事其實完全不在乎。如果有利益,别說盟誓,就算斬雞頭燒黃紙跟陸十三結拜爲兄弟也沒什麽不可以的。反正在李閑的概念中,說說慌這類的小事肯定是不會挨雷劈。正如他從一開始就有将這千把号草寇搶到自己手裏的打算,但絕對不會表現出赤裸裸的貪欲。既然要搶,就要搶的藝術化,讓這些兵全都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練就一身好本事自然是保命的重要手段,但手下有勢力,比一身本事還要有用的多。
第二日,李閑讓陳雀兒和伏虎奴帶了五十名挑選出來的忠心士兵往駁牛山接張仲堅等人,他則開始着手訓練士兵。
手裏有賀若弼一生征戰的兵法筆記,還有達溪長儒兩年的教導,再看鐵獠狼和陸十三練兵,李閑頗有心得。從最基本的隊列,到布陣,各兵種的配合協調,他詳細的請教陸十三和鐵獠狼,二人也是知無不言。
……
……
開出來的校場邊上,紀皓天看着遠處正在練兵的李閑,一臉陰沉。
這個李閑到底是什麽人?
他已經派人查看過,山下現在有一支超過五百人的精銳輕騎駐紮,看裝備确确實實乃是大隋的府兵。顯而易見,正是昨日那個來見李閑的人帶來的。看旗号,應該就是幽州兵。由此可見來見李閑的那人最低也應該是個從五品别将,這樣級别的高官,爲什麽見了李閑那麽客客氣氣的?甚至,還帶着點謙卑?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一支超過五百人的正規官軍,會明知道不遠處就是匪窩而無動于衷的。燕山上這千把号人,如果全殲的話戰功足夠那個别将再往上升一級。從五品的别将和鷹揚郎将雖然相差隻不過一級,但實權卻天差地别。鷹揚郎将,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了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實權高官了。
他當然不知道,陸十三其實還隻是個六品校尉,但,卻深得羅藝信任。
&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