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決戰之前的決戰(七)
十六萬梁軍援兵敗了。 在這個深秋晴朗的ri子裏,用一種最徹底的方式宣告了戰敗。十六萬大軍,頃刻間不複存在。也不知道城中的梁帝蕭銑得知之後,會是怎樣的一種絕望悲涼。
敗的稀裏糊塗,敗的似乎毫無道理。
就在梁軍還占據着優勢的時候,南征元帥許玄徹還曾經到過當年李密率領二十幾萬jing銳瓦崗軍圍攻洛陽之戰。他不無jing醒,也不是沒有防。但有時候潰敗無法阻止,就好像一場可怕的風暴卷過一樣,令人束手無策。如果所有的防都有用,這世界上哪裏會有那麽多的失敗?
就在梁軍援兵趕回來之前,梁國皇帝蕭銑站在城牆上望遠方的時候也曾經起過李密慘敗的那一戰,他一直在告誡自己,絕不能做第二個李密。但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什麽自己不試一試去做一次王世充?
洛陽城下,王世充以兩三千殘兵自殺式的進攻,竟然造成了瓦崗軍山崩海嘯一般的潰敗,隻怕在進攻之初王世充也想不到勝利會來的如此輕易簡單。
如果蕭銑不是如此謹慎,在秦王軍大營中發生叛亂的那天率軍出城進攻的話,那麽站在人群之中放聲大笑的就不會是李世民,而是他。
李世民在放聲大笑,笑的那般猖狂那般放肆。
他被狂喜的士兵們抛上了半空再接住,李世民享受這這種輝煌的成就感。
十六萬梁軍潰敗,被殺者其實不過兩萬餘人。最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就在梁軍大部分潰逃投降的時候,在梁軍後陣的辎重營裏那上萬重甲步卒還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勝仗,近五千秦王軍騎兵被屠戮。隻是還沒有輪到梁軍重甲歡慶勝利,前方潰兵就已經如洪水一般湧了過來。
潰兵沖亂了重甲的方陣,卻被嗣十三那區區一千騎兵攔住而不敢再逃!
十六萬梁軍,死傷兩萬多人,逃走者三四萬人。近十萬梁軍就這樣荒唐無稽的跪地投降。同樣都是梁軍,卻和南漳城裏血戰至最後一人的那支隊伍有着天壤之别。南漳守将齊漱名假裝投降,在李世民進城當ri率軍突襲,險些擊殺李世民,那一ri齊漱名身死,他麾下近兩萬梁軍在南漳城裏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院落中激戰厮殺,直至全部陣亡。
而這一支梁軍,裝備jing良,訓練有素,其中還有蕭銑最看重的那萬人重甲。
此番南征,山地險峻,南方之地騎兵來就不善作戰,所以蕭銑将一萬人的重甲盡數都給了許玄徹。靠着這一萬重甲,許玄徹在南征初期确實戰無不勝。攻占了十幾座城池,剿平了三四股小的地方勢力。
這是一支可以寫進史書中的威武之師,卻在襄陽城下留下了一段恥辱。
看着被抛上了半空的李世民,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的尉遲恭心裏卻沒有一絲快意。他身上的傷勢足有三十處,最大一處貫穿左肩,險些被人一槊捅穿了心髒。但這些傷沒有擊倒他,那股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和毅力支撐着他血戰到了最後一刻。
當勝利來臨的時候,他體會到了的卻隻是遲遲才來但爆發如崩堤一般的疼和心裏的厚厚的憋悶。
他心裏确實很憋得慌,讓他有一種想要仰天大喊一聲的沖動。但他沒有,因此時的尉遲恭……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嗣十三找到尉遲恭,将自己的鐵盔摘下來随手丢在地上。他挨着尉遲恭坐下來,看着不遠處歡慶勝利的秦王李世民,嘴角上帶着一絲不明含義的微笑。
“雖然難以置信,但咱們确實赢了。”
他往後一仰,就在還流淌着血水的地上躺了下來。當脊背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嗣十三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确實有點不可思議。”
尉遲恭也笑了笑,隻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笑容有多難看。
躺在地上的嗣十三看着蔚藍如洗過一樣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說,咱們什麽能赢,而梁軍什麽會輸?”
“運氣。”
尉遲恭搖了搖頭,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不對……”
嗣十三将視線轉向尉遲恭,看着那張充滿疲憊憔悴的臉,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今ri一戰之所以能赢,是因秦王麾下有尉遲……而梁軍中沒有尉遲。我不是拍你的馬屁,實事求是的說,如果你是梁将……今ri一戰勝利的一方或許不會是秦王。說句心裏話,我不想與你這樣的人做敵人。”
“秦王……還是會赢的。”
尉遲恭再次搖了搖頭,他隻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或許隻是一個屬下在潛意識裏依然維護着主公的尊嚴,可他的回答卻一點力量都沒有。他自己也忍不住去想,如果按照秦王的策略,舍棄前三軍做誘餌……這一仗真的能打赢麽?
“聽說襄陽城裏的梁軍出來了,又退回去了。”
嗣十三問。
“是……梁軍堵塞住了襄陽城的所有城門,等看到援軍到來再想打開已經晚了,梁軍又敗的太快,城中的人馬才沖出來厮殺已經結束,他們不回去還能怎麽辦?”
尉遲恭恢複了一些體力,一邊說話一邊撕下一條衣衫包紮傷口。嗣十三坐起來,接過他手裏的布他包紮:“你将成秦王麾下第一重臣!”
他說。
頓了一下之後,嗣十三用極低但清晰的聲音在尉遲恭耳邊說道:“就像韓世萼那樣的重臣,秦王之下的第一人。”
聽到這句話,尉遲恭的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震撼和恐懼,然後便是迷茫。
……
……
數以十萬計的梁軍降兵被分開看守,每一處都聚集有萬餘人。手持着橫刀和連弩弓箭的秦王軍士兵在降兵聚集的地方來回巡視,坐在地上的降兵一個個面無表情。他們或許到了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戰怎麽就會輸了?
不久之前,秦王李世民帶着麾下幾個得力戰将巡視了一遍所有降兵聚集的地方。然後用最慷慨激昂的語調宣布他們都無罪,不會被處死,甚至不會被剝奪繼承作一名軍人的權利。隻要他們肯效忠自己,他們甚至可以不參與進攻襄陽城的戰鬥。
這無疑讓降兵們的心裏産生了動搖。
城中有他們的父老鄉親,不去攻城對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梁軍南征元帥許玄徹帶着督戰隊阻止潰兵的時候,被冷箭she死。一箭貫穿了咽喉,到了現在還不知道那一箭是誰she的。長史郭華被亂兵踩死,在一地的肉泥中除了能分辨出其中一灘上有他的铠甲之外,連面貌都分辨不出來。
副帥鄭文秀,先鋒将軍孫應看被俘投降。
在一處聚集着差不多能有一萬五千俘虜的地方,人群最深處有個梁軍士兵沒有如其他降兵那樣沮喪,他不時坐直了身子往遠處張望,觀察着秦王李世民的所在。他的眼神裏透着一股興奮,壓制不住的興奮。
“檔……老吳,咱們還真的混進來了!”
這個年紀不大的俘虜看見李世民在衆人簇擁下往另一處走去,回過頭用極低的聲音對身邊一個垂着頭似乎要睡着了的俘虜說道:“真神了,就這麽混進來了。”
因他們幾個人刻意避開了其他俘虜,所以說話也不會被别人聽了去。坐在他身邊的俘虜應該已經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漢子,雖然臉上塗抹了不少血迹,但還是看得出來此人的臉se格外的白,不是病态的那種白,而是天生小白臉的那種白。他年輕的時候,說不得也是個翩翩佳公子一般的人物。
“費六……你就不能閉嘴?”
白臉老吳,自然便是吳不善。
之前費六險些叫出來一聲檔頭,最終還是自己醒悟過來。
“老吳,你怎麽會猜到梁軍必然會敗的?”
費六壓低着聲音,一臉崇拜的問。
“屁……老子又他娘的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一眼就看得出誰勝誰敗?你笨成這個樣子,還想着ri後老子把你放出去獨當一面……”
“老吳……行行好,教教我?”
“唉……”
吳不善歎了口氣,然後解釋道:“我不是孫武,也不是孔明,不懂天地玄機,也不懂兵法韬略……讓我在開戰之前就看出勝負,這就跟你給我兩個雞蛋,讓我看出來哪隻孵出來是公的哪隻是母的一樣,能看出來才他娘的是怪事!”
“可你想想,咱們想要混進來需要去管誰勝誰敗麽?”
吳不善笑了笑說道:“若是梁軍勝了,李世民被殺……咱們便冒充是秦王軍的俘虜被梁軍抓住。若是李世民勝了,梁軍戰敗,咱們就冒充梁軍的俘虜……不管誰勝誰負,咱們終究是能混進來的。”
“超過二十萬人混戰厮殺,誰會注意到戰場裏多了幾百個人?而且還是從各處滲透進來的,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