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城裏幾個月的休整,對于士兵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享受。如果說他們會有所期盼,那便是燕王殿下早一ri滌蕩整個中原,将所有對手都踩在腳下,隻有這樣他們才算真的能放松下來。
幸好,這一ri似乎看起來并不遠了。
如今這天下間,還有資格和燕王對立者,不過窦建德和蕭銑再加上一個李世民三人而已,李世民和蕭銑激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管他們兩個誰輸誰赢,對于燕雲軍的每一個人來說這都不是一件壞事。最好兩敗俱傷,這樣也能省一點事。
至于河北窦建德,軍師徐世績親率三十萬大軍,若是再算上李道宗那十萬唐軍,再加上巨野澤中的守軍,兵力超過四十萬。以四十萬虎狼之師反攻河北,在所有燕雲軍士兵們的心中,并沒有對勝負的推測,而是在想窦建德能擋得住多久?
這便是燕雲軍的驕傲,他們固執到了骨髓裏的驕傲。
一個優秀的統帥可以改變一支軍隊的氣質,毫無疑問,因李閑的存在,燕雲軍士兵們就是一群驕傲到了極緻的家夥們。
大軍自離開長安城之後便開始急行軍,燕王嚴令,要在入冬前趕到襄陽,算起來,他們也就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可對于急行軍來說,燕雲軍士兵們沒有一點懼怕和抵觸心理。燕王是個喜歡奔襲戰術的人,突擊行軍對于燕雲軍來說就好像家常便飯一樣。用一個月的時間趕到襄陽,在他們看來這并不是什麽艱辛困苦的事。
因很久沒有出征的緣故,在官道上的大黑馬顯得格外興奮。
它驕傲的昂着下颌,就好像一個戰無不勝的大将軍一樣。
毫無疑問,它也是驕傲的。
“先生,這匹馬可有名字?”
騎馬在李閑身邊的葉懷玺好奇的打量着大黑馬問道:“便是我王庭之中,怕是也難以挑出這樣一匹雄駿的戰馬。我草原上盛産良駒,我在王庭有一匹純白的特勒骠,已經是萬衆挑一的極品,可比起先生的戰馬來說,好像少了些威武的氣勢。”
“名字?”
葉懷玺的這句話勾起了李閑的回憶,記憶中似乎很久遠又似乎就在眼前的一幕出現在他腦海裏。那一ri在草原上,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大黑馬已經顯示出了超乎尋常的實力,那一天,他給大黑馬取了一個極俗氣的名字。
“它叫黑硬。”
李閑認真的說道。
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李閑才忽然想起,大黑馬已經陪伴了自己十年,一般馬的壽命有三十幾年,而戰馬服役的最佳時期是兩歲到十五歲左右,再過幾年,大黑馬就要退役……想到這裏,他便生出幾分怅然。
“黑影?”
葉懷玺重複了一遍,随即贊道:“好名字!這戰馬跑起來确實就好像一道影子似的,快的不可思議。”
李閑懶得釋什麽,不管是黑影也好,黑硬也好,大黑馬就是獨一無二的大黑馬。
“先生,咱們要多少天能到戰場?”
“騎兵二十天之内就要趕到武當山彙合羅士信和宇文士及,步兵一個月内也要趕到。若是在武當山不耽擱的話,一個月多些便能到達。”
“要一個月……先生可否傳授學生一些兵法?”
葉懷玺認真的問道。
“兵書你自己随意取了去看,随軍帶了不少。至于我能教你的,現在說起來也沒什麽意義。”
“哦……”
葉懷玺有些失望,但卻沒有繼續說什麽。
李閑笑了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先生,打輸過麽?”
沉默了一會兒,葉懷玺忽然問道。
“輸過……”
李閑想起那次在燕山上,第一次和文刖交手時候,血騎和鐵浮屠近乎全滅,正是因自己的年少輕狂。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李閑都認自己在那個時候表現的雖然不算完,但已經足夠好。血騎和鐵浮屠的戰沒,是因敵人太過于強大,而且當時已經和突厥人厮殺了一場,無力再抵抗數十倍于己的龍庭衛。
隻是經曆的越來越多之後,李閑才發現自己當初是多麽幼稚。如果他當時有現在的認知,有現在的閱曆,說不定血騎和鐵浮屠不會近乎死絕。
“誰都輸過。”
李閑想了想,看着葉懷玺說道:“這個世上沒有人永遠處于不敗之地,每個軍人都以成百戰百勝的将軍最高榮耀。可誰又能保證第一百零一次會不會輸?有些人,輸很多次都能再爬起來繼續戰鬥,而有些人……輸一次就會再也站不起來。”
“我很少會輸。”
李閑認真的說道:“或許不是因我有多強大,而是因我敬畏戰争。還可以說,我是一個輸不起的人,所以不能輸……”
他知道,這次他要面對的,是一個同樣已經輸不起的人。
……
……
行軍到了第五ri的時候,葉懷玺被葉懷袖叫上了馬車。李閑并沒有阻止,畢竟葉懷玺的身份……和葉懷袖在一起似乎更合适一些。
行在碧藍的天空之下,人的心似乎也變得開闊了不少。李閑想起自己率軍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在城口小狄不舍的眼神。她什麽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囑托什麽要小心之類的話。但李閑卻知道,她心裏充滿了擔憂。
她隻不過是在假裝堅強。
一個學會假裝堅強的子,就已經不再是一個孩了。
他現在還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兵行進的第五天,一行大概三百餘騎人馬風塵仆仆的到了長安城外,這一隊騎兵看起來格外的疲憊,但當看到雄偉的長安城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神都變得明亮起來。
衆騎簇擁着的是一個身穿皮甲的子,連ri的奔她臉上也帶着濃濃的疲倦。可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她的心裏就格外的歡喜也格外的緊張。說起來,這幾年沒有見面,每一天她都在思念中度過。
才剛剛送了李閑的張小狄站在口等待,當她看到那一隊騎兵從官道上沖過來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青青姐姐!”
小狄笑着快步迎上去,站在她身後微笑着看着那騎馬而來子的張仲堅臉釋然,看着那子,就如看着小狄一樣充滿了慈祥。
“小狄!”
馬背上的子勒住戰馬,偏從戰馬上躍了下來:“想死我了呢,小狄……你竟然都這麽高了,已經追上我了,你生的可真。”
歐思青青握着小狄的手衷的贊了一句,眼神卻忍不住往四周打量。
“安之哥哥不知道你的行程……軍稽處的消息說你要率軍返回草原,彙合朵朵姐姐之後才會回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回來了。若是安之哥哥知道你回長安,肯定會等着你的。”
歐思青青難掩失落的笑了笑,握着小狄的手說道:“确實太心急了些,大軍沒有出關我就趕了回來。因臨時改變了主意,也來不及和軍稽處的人聯絡就直接趕來長安。想着給你們一個驚喜的,沒想到……”
歐思青青看了小狄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出兵了?去了哪兒?”
“襄陽”
小狄拉着歐思青青的手一邊一邊說道:“那邊的戰事出了變故,軍稽處損失了不少人手,局面有些失控,安之哥哥便親自率軍趕過去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
“年前隻怕趕不回來。”
“啊?”
歐思青青頓住腳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小狄一眼,喃喃的重複道:“一直到過年他都趕不回來麽?”
“就算戰事順利,一來一回的時間就要幾個月,年前肯定是趕不回來的。而且襄陽戰事似乎并不容易決,這一戰應該會拖上一段ri子。”
“那我不進城了。”
歐思青青看着小狄認真的說道:“給我一份地圖,我要去襄陽。”
“啊?”
這次輪到小狄大吃一驚了,她看着歐思青青問道:“可是安之哥哥囑咐過,若是你到了就在長安等他回來。”
“我等不急,我很急!”
歐思青青握緊了小狄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思念了幾年,在草原上隻是想得難受。可到了中原,尤其是到了長安,看不見的難過便越發濃烈了起來,等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熬的事,我不想再等待了。”
“地圖!”
張仲堅回身吩咐道:“糧食,水,錢,更換戰馬,再調五百騎兵……青青,别急,阿爺陪你去!”
小狄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