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路把關有魯肅,臨江水戰有周郎。 站在一個當權者的角度來看,手下人才濟濟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當來淵看着對面那數百條戰船橫陳河道堵住去路的時候,說了一句臣想打敗仗也不行,因爲臣不會。李閑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魯肅周郎的那句話,然後自豪的笑了笑。
沖鋒陷陣,燕雲寨從來不缺帥才虎将。
徐世績,宇文士及,秦瓊,程名振,張亮,牛進達,皆有帥才,是揮十萬雄獅便能将天下捅一個亂七八糟的人物。羅士信,程知節,雄闊海,裴行俨,伍雲召,伍天錫這些人皆是當世不可多得的虎将,戰陣沖殺極少會遇到對手。甚至李閑自己也是那種在萬軍中可往來沖殺的變态,是一群變态中最變态的那一個。
民治朝政,燕雲寨現在也不缺賢臣。杜如晦,長孫無忌,裴操之,虞憂,侯君集,房言藻,這些人皆是治世良臣,李閑治下二十幾個郡如今百姓安居,田糧豐收,于大争之世中已有大安之象。
今日水戰,李閑手下還有來淵。
陳雀兒是個半路出家的,靠着李閑送他的一冊賀若弼的兵法鑽研領悟,但毫無疑問,陳雀兒是個合格的水師統領。現在水師又有了來淵,深得來護兒兵法真傳的将門之子。不管誰手下有如此良将名臣隻怕半夜都會笑醒,而事實上李閑确實有過半夜笑醒的經曆。
人生苦盡甘來之時,怎麽能不得意些?
來淵看了看對面唐軍水師擺出來那中規中矩的陣型,嘴角挑了挑道:“對面領兵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家父手下舊将蘇勝才,當日宇文化及作亂,江都城中亂得一塌糊塗,他竟是沒想起盡快收服水師,隻顧着在宮城裏看着大業皇帝的屍體猖狂得意。大隋水師四分五裂,蘇勝才帶着一支逃去了東都降了王世充。可王世充被堵在東都城中出不來,他的水師也靠不過去,進退無路隻好投降了唐軍。”
“此人領兵如何?”
李閑問。
來淵想了想道:“謹慎有餘,進取不足。家父曾說過,蘇勝才統百萬雄兵也無攻城掠地之能,但給他五千人馬守城便能擋得住十萬大軍。主公您看,他手下船隻并不比咱們少太多,黃龍快船數量相當,五牙大船少了一半左右,可他卻從不曾想過趁着咱們遠來水手勞乏主動攻過來,而是擺出了所有戰法中最牢靠的防禦陣型。”
“各船前後呼應,橫豎陣列皆可策應,說白了就是以樓船在水面上建了一座高城一般,試圖阻住咱們的前路。”
李閑微微皺眉,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善守的将軍。
“何策破之?”
李閑又問。
來淵笑了笑道:“臣以爲,但凡時間善守之人其實對戰争皆是心有畏懼,正因爲心有畏懼之心才會隻守不攻,越是爲人嚴謹,越是小心持重之人,其實畏懼之心便越濃烈一些。說好聽些是見招拆招,其實不外乎沒有必勝之心。他無非是想示人以弱再尋機破敵,既然他示弱,那麽臣便示強好了。”
“不管他是抱臉曲身,還是護胸縮臂,隻需一拳砸過去就是了。”
李閑很喜歡這句話,所以他笑了笑點頭道:“那孤就看你砸過去。”
來淵大步走上船樓,從傳令兵手裏接過令旗揮舞了幾下。各船旗手逐次傳遞,燕雲軍水師數百條戰船随即陣型一變。以八艘五牙大船爲鋒銳,兩側各有三十條黃龍快船爲鋒刃,呈尖刀之陣狠狠的朝着唐軍水師的防禦陣型撞了過去。
在這尖刀之後,所有戰船依次而行。
來淵站在樓船之上,臉色肅然。
眼看着距離對方船陣距離隻有兩箭之地,來淵猛的将手裏的令旗揮舞了幾下。頃刻間,數百條戰船上的牛皮大鼓同時擂響,轟隆隆的戰鼓之聲如同在河面上炸向了的冬雷,燕雲水師的士氣也爲之一振。最前面八艘五牙大船開始調整航向,船頭的水師士兵也開始忙碌起來将巨大的重弩裝填進去。
“弩車,放!”
來淵猛的将令旗一揮,随即八架弩車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轟鳴。小腿粗細丈餘長短的重弩呼嘯而出,帶着破空之風筆直的砸向正對面的唐軍戰船。在戰船上安裝弩車,這雖在技術上不算什麽難事,可要在搖晃的水面上瞄準敵艦,這就變得極難。可從水師組建一開始,李閑便定下了水師大船上必須裝備遠程武器的方針,所以操控弩車的水手都極老練,動作簡潔迅速而不失準确。
八支重弩瞄準的是同一艘唐軍五牙大船,其中五支狠狠的撞在戰船上。
嘭嘭的聲音中,碎木激蕩而起!唐軍士兵在驚呼聲中紛紛伏倒在甲闆上不敢擡頭,有一名士兵躲閃的慢了直接被一支重弩将頭顱轟掉,身子完好無損頭顱卻被砸成了碎肉,血在脖頸上面爆開,身子被撞得猛的向後摔倒狠狠的撞在甲闆上。
……
……
從一開始來淵就沒打算試探,而且他的打法簡單到可以稱之爲野蠻。看起來他竟是打算以消耗八艘五牙大船爲代價硬闖敵陣,在弩車一輪齊射之後,竟是沒有下令大船上的弓箭手覆蓋射擊,而是以安裝了撞角的大船筆直的朝着唐軍橫陳在水面上的五牙大船撞了過去。
“瘋子!”
蘇勝才低聲罵了一句,随即大聲下令戰船移動。
他手下的五牙大船本就不多,如果來淵真打算用這種一換一的方式來結束戰鬥的話,蘇勝才和他拼不起。唐軍的弓箭手瘋了一樣的将羽箭傾瀉-出去,隻片刻功夫爲首的燕雲軍水師五牙大船上就鋪了一層白羽,可五牙大船是輪漿劃漿混合驅動,水手都在船艙底部,羽箭根本無法阻止戰船前進。
而燕雲軍水師戰船最讓蘇勝才心驚的則是改裝過的撞角,調整了角度,而且在巨木上包了厚厚的一層鐵皮,唐軍戰船橫陳,而燕雲軍戰艦筆直沖來,若是躲閃不開的話,蘇勝才絲毫都不懷疑自己手下的大船會被燕雲軍的五牙大船直接頂穿。
“轉舵!快轉舵!”
他不斷的下令旗手揮舞着令旗,可因爲唐軍戰船排列的過于緊密,頂在最前面充當城牆的大船根本就來不及做出避閃動作。
轟!
燕雲軍的五牙大船狠狠的撞在唐軍戰艦上,就如同一條巨大的劍魚狠狠的刺穿了一條同類。
堅固粗-大的撞角直接撞進了唐軍大船的船艙裏,大船的一側被撞出來一個極恐怖的大洞,碎裂的木闆掉進水裏,而那撞角則在船艙中繼續往前頂,但前一下的撞擊将大船的速度降了下來,已經很難再将唐軍大船的另一側撞穿。
“不要停住,把你們吃奶的勁兒都給老子拿出來!”
站在甲闆上藏身于一面巨盾後面的别将韓奎山嘶啞着嗓子喊道,他身後就是旋道可通船艙,船艙底部兩側各有八十名水手在奮力的踏動輪漿,戰艦後面的船艙兩側的水漿也在整齊而奮力的滑動,看樣子,韓奎山竟是打算硬生生的将攔住前路的唐軍戰艦頂翻過去。這種粗野不講理的打法讓蘇勝才憤怒,身爲一名水師統領自然知道五牙大船的珍貴,誰又會像來淵這樣如犧牲自己的孩子一樣用五牙大船直接撞過來?
如同兩條巨鲸在水中搏鬥,其中一條顯然占了上風。
“繼續!将唐軍的大船頂翻過去,隻要今日一戰後咱們都他娘的還活着,老子和你們拜把子!”
韓奎山瘋狂的吼着,然後回身對船樓上喊道:“弓箭手,沒老子的命令誰也不許露頭。唐軍願意放箭就随他們放,老子頂翻了他的大船,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弓箭手還有什麽用,全都縮回去!被箭射死了老子不給你們發撫恤!”
“燕雲軍水師的弓箭手都躲在掩體後面,外面羽箭刺入戰船的聲音就如暴雨砸在荷葉上一樣密集,唐軍弓箭手也瘋了,羽箭一層一層的鋪過來,韓奎山戰船的前半截竟然覆蓋上了一層白色。
兩艘大船緊緊的咬在一起,戰船和戰船摩擦發出來的聲音讓人聽了牙酸。而随着韓奎山戰艦的持續向前硬頂,唐軍的五牙大船漸漸的發生了傾斜,甲闆上的弓箭手站立不穩不得不尋找東西扶住,随着船身傾斜的角度越來越驚悚,他們再也無法站立,全都丢棄了手裏的硬弓雙手緊緊的抱着能抱着的東西。
“弓箭手!”
韓奎山猛的從巨盾後面站起來,抽出橫刀向前一指大聲喊道:“放箭!别他娘的給老子省着,每人射空一個箭壺,誰少射一支老子就把誰丢進黃河裏喂魚!”
憋屈了很久的燕雲軍水師弓箭手嗷嗷叫了起來,他們從船樓中沖出來居高臨下的開始發箭,二百多人的弓箭手集中在了船頭,羽箭如飛蝗一般密密麻麻的砸了過去。因爲船身傾斜站立不穩,唐軍的弓箭手哪裏還有還手的餘地。随着燕雲軍弓箭手的羽箭傾斜過來,哀嚎聲立刻響成了一片。這種情況下的,燕雲軍的弓箭手根本就是在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