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三年六月初,天氣已經變得很熱,知了又開始了不知厭煩的歌唱,沉浸在屬于它們自己的世界中。 而李懶人安之,現在的燕王大人此時在幹什麽呢。
又到了夏天。
他有一張躺椅。
校場上有一顆大柳樹。
他還有一柄黑刀。
他的黑刀能當冰箱用。
所以他看起來又在享受了,躺在垂柳樹下的躺椅上,躺椅旁邊放着一個水桶,水桶裏有一柄黑刀,還有一壺隻有夏天李閑才會喝的西域葡萄酒。手裏有一卷書冊,不是兵法,不是史書,而是杜如晦等人這段日子整理出來的章程。既然已經稱王,所以凡事就都要有所規矩。
出行如何如何,言語如何如何。
總之有很多的如何如何,這讓李閑有些郁悶。他是一個差不多凡是文字就有閱讀欲望的人,在前世的時候,他就有着在廁所裏保持大量閱讀的好習慣。可是今天他手裏拿着的這個東西,他屬實看不下去。在他看來,文字無論如何排列都會有一定的魅力。可一旦排列成他手裏書冊的内容,就會無聊無趣到令人看幾眼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如他這樣的懶人,怎麽可能對這些規矩章程之類的東西感興趣?
所以他一直在找借口不看這些東西,可一想起杜如晦那張黑臉,他就有些發憷,一想起那個家夥長篇大論說古論今,李閑就有一種想屎的沖動。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借尿遁屎遁之類的不入流招數逃之夭夭。
所以他強迫自己看下去,雖然看在眼裏也進不了腦子裏。
杜如晦整理出來的東西,基本上還沿用了大隋朝廷的慣制。比如官爵的封賞,比如官員品級的制定,比如軍制。在這個基礎上,杜如晦做了一些改正,可以說他是個極有思想的人,而且是個做事極認真嚴肅的人。
可李閑最不喜歡的好像便是太嚴肅,所以在杜如晦看來他有很多地方需要改正。
以至于李閑都有些怕見到杜如晦的臉,甯願躲去水寨中和朱一石,陳雀兒他們釣魚烤肉吃酒。
再後來,杜如晦以燕王府長史的身份嚴厲的批評了朱一石和陳雀兒,李閑這才醒悟,原來自己的逃避是會連累别人的。無奈,他隻好認真嚴肅的答應杜如晦,他所整理出來的東西自己一定會仔仔細細的看,并且全都記在心裏。
而說完這些話之後看到杜如晦那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李閑就想把他胡子一根一根都拔下來粘成一個毽子踢着玩。
實在看不下,李閑将書冊蓋在臉上打算睡一會兒。正在這個時候,卻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李閑唯恐是杜如晦那家夥又來說教,連忙将書冊展開裝作看的有模有樣。一直到腳步聲到了近前他才擡起頭來看,卻發現竟然是來的原來是侯君集。
“主公”
侯君集施禮後說道:“軍稽處送過來的情報我整理了一下,挑了最重要的幾個拿過來請您過目。”
李閑坐直了身子,示意侯君集在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他結果那幾份情報看了看,随即笑了笑道:“李淵用兵确實不可小觑,這麽快就打到了長安城下。”
侯君集點了點頭道:“留守長安的代王楊侑派了宋老生駐兵霍邑以拒李淵,結果因爲輕敵被李淵切斷了退路,他兵敗想逃回霍邑城中,卻被李建成帶兵先将霍邑占了。他隻得帶着殘兵往長安方向逃,被段志玄的伏兵殺潰了側翼。他再轉頭往霍邑東門逃,試圖從東門進城将李建成的人馬再趕出去,又被劉弘基追上,他哪裏是劉弘基的對手,被一槊戳死在了路邊的深溝裏。”
“誘敵出城,然後抄起後路,這戰術簡單至極,也有效至極,李淵的指揮确實很有水平。”
“聽說這策略,是李淵次子李世民想出來的。”
“哦?”
李閑眉頭挑了挑,随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霍邑被攻破,李淵的兵馬就能長驅直入,隻怕這會已經兵圍長安城了。”
“東都那邊有什麽反應?”
李閑問道。
侯君集回答道:“東都也不平靜,留守東都的越王楊侗聽了盧楚,元文都等人的建議,打算招降李密。他親自寫了招安的書信,派人給李密送了去。結果卻激怒了王世充,也激怒了東都整個軍方。”
“是啊。”
李閑微笑道:“楊侗還是太年少了,他想不到招降李密,東都那些守軍的心裏怎麽可能好過?前陣子他們還和李密厮殺,被瓦崗寨殺死的袍澤屍骨未寒,楊侗居然要招降李密了,而且招降之後的李密官職肯定不低,輕而易舉就能騎在王世充他們那些府兵将軍們的頭上随意大小便,王世充他們那些軍中将領如何能答應?”
“随意大小便……”
侯君集讪讪的笑了笑道:“主公這句話說的真妙。”
“孤……”
李閑拉長了聲音說道:“一直很妙。”
……
……
“君集,楊侑招降李密的事,你怎麽看。”
李閑問道。
侯君集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屬下覺着,李密或許真的會答應。此人極好虛名,若是楊侑開出來的條件足夠優厚,李密那樣的性格很難拒絕。況且,他手下那些人都是奔着前程去的,朝廷若是肯收納他們,他們從草莽變作官軍,身份上的改變會讓他們覺得很驕傲,不過屬下想,真心想幹一番大事業的人,比如瓦崗寨的謝映登,王伯當等人應該會反對,他們輔佐李密就是爲了将來能封妻蔭子,若是李密答應被招安,謝王那樣的人怎麽能答應?隻怕瓦崗寨的将領們之間必然會産生分歧。”
李閑笑了笑道:“你可别忘了,李密還有個真命天子的名号呢。楊業封的官爵再高,還能高過皇帝去?”
侯君集道:“話是這麽說,可是李密圍攻東都這麽久了,東都城牆堅固,李密前前後後爲了攻打東都損失的人馬近三十萬,隻怕他也會氣餒。再者……如今的李密早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風華絕代的翩翩佳公子了,他是個殘廢,難免會有自卑。一個自卑的人,怎麽可能還固執的認爲自己就是真命天子?”
“說的不錯。”
李閑笑了笑道:“李密殘廢了,所以難免心境上有了變化。”
“屬下認爲,李密即便不想被招安,咱們也應該推一把,這樣一來,不管是東都朝廷,還是瓦崗寨,都會内亂!主公留在瓦崗寨那伏手,也該動一動了。”
“這件事你去做。”
李閑笑了笑道:“你去見張亮,告訴他,想辦法讓李密答應朝廷的招安。”
“屬下遵命。”
侯君集抱拳道。
李閑嗯了一聲,将最後一份情報拿起來看了看,是關于河北蘇定方的。
“牛進達已經過河兩個多月了,還沒機會将劉黑闼诓騙出來。不得不說,蘇定方是個難纏的人,劉黑闼的小心翼翼更難纏。”
“屬下覺着……”
侯君集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辭:“是不是可以換個方向?”
“說”
“既然從蘇定方那邊着手比較難,想和蘇定方拉近關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牛将軍又不好直接露面,萬一被劉黑闼看出破綻也就前功盡棄。屬下想,是不是打打窦建德的主意?牛将軍那邊繼續拉攏蘇定方,然後再派個得力的人手過河去,想辦法進州。窦建德那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個大度的,也仁義,可實則是個心地狹窄的人,他對誰都不是真的信任。他的寬宏和信任都是故意做出來裝樣子的,可以派人買通他身邊的人,多說些劉黑闼的壞話,未必沒有作用。”
“劉黑闼是個惜命的人,隻要窦建德對他産生了懷疑,他絕不會坐以待斃,鬥又鬥不過窦建德,他隻能逃。隻要他逃出軍營,想抓他就不難了。”
不得不說,侯君集這個沒讀過書的人,頭腦卻比大部分讀過書的人都靈活好使。李閑贊許的點了點頭問道:“你覺得派誰去州比較合适?”
“本來屬下去最合适!”
侯君集自信的說道。
他想了想建議道:“不過屬下還要去東郡,不如……王啓年?”
……
……
王啓年站在李閑身前,身上簇新的官服有些大,确切的說,是他的身材太過于瘦削。正四品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沒有一點威儀,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如果說人靠衣裝,衣服可以将人裝扮的更加有氣質,更加美好漂亮,那麽不得不說王啓年是個異類,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将任何一件好衣服穿出丐幫的感覺來。
“王啓年”
李閑笑眯眯的看着他問道:“你是個手緊的,管得住錢,所以孤才放心大膽的将辎重營交給你,孤想問你一件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