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閑親率的千餘騎兵和王伯當率領的近三千騎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就好像兩隻巨大的洪荒猛獸迎頭相撞,立刻就撞得頭破血流,對頭撞在一起的騎兵紛紛落馬,在血霧中生命迅速的凋零。
李閑的黑刀如有生命一般靈動而冷冽,每一刀出手必然有一名敵軍落馬。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不是戰局突變也不至于他親自率軍沖殺。瓦崗寨的騎兵緊跟在裴仁基的潰兵後面,若是擋不住,燕雲寨的步兵軍陣立刻就會被沖開。就算不會全軍皆潰,隻怕今日也會損失慘重。
在他身邊左右護着的親兵已經戰死了六七人,前面的人戰死後面的親兵立刻遞補上來。随着殺入敵陣越來越深,戰馬的速度也漸漸的緩了下來。李閑透過面甲目光不斷的搜索着,一邊殺入一邊尋找敵方主将的位置。戰局一旦形成混戰,殺敵主将就成了想要取勝最快的一條捷徑。
無論敵将是誰,李閑都沒有什麽擔心。就算是單雄信領兵而來,李閑也沒有太将其放在眼裏。
他在尋找瓦崗寨的主将,此時王伯當也在尋找燕雲寨的主将。
他知道燕雲寨領兵大将乃是秦瓊,但打着秦字大旗的人馬正在與他麾下左翼人馬厮殺,裴行俨被他一箭射落,裴仁基率軍潰退,他并不知道是李閑在親自指揮交戰。要知道是李閑親自而來的話,說不定王伯當就不敢這麽直接的殺過來了。
他持了自己的硬弓,在親兵的團團護衛下舉目四望尋找着燕雲寨的主将位置,忽然間,一個騎大黑馬穿一身耀眼黑甲的将軍出現在他視線中!
“是李閑!”
王伯當吓得心裏抖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這下糟了,李閑既然親自率軍而來,後面必然有燕雲寨的大隊人馬。自己莫不是中了李閑的誘敵之計?他幾乎下意識的就要下令退兵,可就在這個時候,王伯當心中靈光一閃。
沒有伏兵!
王伯當看着那揮黑刀殺人的燕雲寨大當家,心裏的恐慌已經漸漸被興奮所取代。
如果真的有伏兵的話,李閑沒必要親自率軍沖殺!他是怕我的騎兵撞開燕雲寨的步兵軍陣,所以不得不親自帶兵将我麾下騎兵擋住。如今他身邊隻有千餘人馬,此時……此時正是殺他不可多得的良機!
一想到這裏,王伯當竟然興奮激動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隻要殺了李閑,燕雲寨必然大亂。群龍無首之際,正是瓦崗寨一舉揚威之時。隻要能殺了李閑,那便是爲瓦崗寨立下了不世之功。以後不管是大哥翟讓坐了天下,還是軍師李密登基九五,自己這個功勞都是實打實的,絕對能換來一份足夠大的前程!
可一想到這裏,他忽然心裏一陣煩躁。
軍師李密初來時爲人謙遜客氣,和瓦崗寨中的首領們關系都不錯。可是随着來投瓦崗寨的人越來越多,軍師也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沒錯,那些來投靠瓦崗寨的人都是看着蒲山公李密的名頭來的,可若是當初沒有大當家翟讓的收留,李密說不定就被官軍殺死在東都洛陽了。如今李密在軍中大權獨攬,竟然隐隐有取代翟讓的勢頭!
如今寨子裏看起來兵強馬壯,實則内鬥的矛頭已經冒了出來。
新近來投靠的人馬,包括自己麾下的王君可,還有濟陰郡那領着六千人馬來投的女飛賊馬賽飛,都隻聽李密一個人的号令,大哥翟讓令王君可協助他,可王君可根本就不理會,最後還是李密出面,王君可這才領了這先鋒副将的差事。
我若殺了李閑,是向大哥報功,還是向軍師報功?
如今大哥翟讓和軍師各領一軍,若是向大哥報功,這殺了燕雲寨大當家李閑的功勞,最後也要算在大哥頭上一份。可王伯當懊惱的是,自己隸屬于軍師李密軍中,若是報功,李密會不會将這功勞占了去?李密的軍中,隻有自己一個人是瓦崗寨當初的老人了,自己的處境極爲微妙。
他正猶豫的時候,那黑甲将軍已經帶着騎兵殺開一條血路,攔在他面前的瓦崗寨騎兵紛紛落馬,竟沒有一人能擋得住他出手一刀!
不能再猶豫了!
王伯當深深的吸了口氣,心說自己這是怎麽了,想那麽多做什麽,先一箭将李閑射死了再說,難不成軍師真就敢昧了自己的功勞?
想到這裏,他從箭壺中抽出一支狼牙箭瞄準了那黑甲将軍。
……
……
李閑将圍在四周的瓦崗寨騎兵殺穿,沖出圍困的時候他那身黑甲已經被鮮血染紅。就連她坐下大黑馬那身黑亮黑亮的毛都被血液黏住,看起來變成一種令人心悸的色彩。隻是在瓦崗寨軍中往來沖殺,殺人數十,李閑還沒有找到瓦崗寨那領兵之人身在何處。
王伯當
李閑在心中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心說果然是個狡猾的,不肯露面,也不知道藏身何處正在窺視。一想到這裏,李閑忽然想起一件事。王伯當在瓦崗寨号稱神箭無敵,足可見他射藝之精湛。
偷襲?
李閑冷冷笑了笑,伸手将面甲推了上去。面甲上已經糊了一層黏糊糊的血液,沾了李閑一手。
他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看到王伯當的旗幟。
“殺穿敵陣!”
李閑再次将面甲放了下來,以黑刀往前一指道:“随我從瓦崗寨騎兵中殺出去,咱們去馬踏瓦崗寨的步兵!”
“喏!”
身後騎兵大聲的應了一聲,随即整齊高呼一聲:“燕雲精騎!”
“向前!”
大黑馬再次啓動,兇悍的如同一條黑龍在敵陣中翻騰搏殺。李閑的黑刀太過于犀利霸氣,沒有人能在他面前撐上一個照面。随着他殺人越來越多,那些原本還仗着人多勢衆往前沖的瓦崗寨騎兵此時已經吓得不斷後退,沒人願意去招惹那一尊殺神。
到了最後,竟然不必李閑去沖殺,他率領的數百騎兵不管朝哪個方向沖,瓦崗寨的人馬紛紛避讓,根本就不敢與其交鋒,大黑馬所到之處,所有的瓦崗寨騎兵掉頭就跑,隻要他們一看到那一身浴血的黑甲将軍,立刻就散開往遠處逃去。
數千瓦崗寨騎兵,竟然無一人敢與黑騎交鋒!
千軍萬馬避黑騎,霸氣到了極緻!
可這樣一來,李閑身邊顯得越發的空曠起來。藏身在一隊騎兵裏面的王伯當終于等到了最佳的機會,他看出了李閑的目的,李閑沖開圍困後殺向瓦崗寨的步兵軍陣,可是王伯當已經不在意了,李閑已經暴露在他視線中,沒有必要去擔心步兵的安危,因爲李閑将死!他看着那一馬當先沖在前面的黑甲将軍,他的眼睛随即眯了起來,手中的硬弓已經拉開,那狼牙箭的箭頭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種冷幽幽的光芒。
王伯當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瞄準了正前方。
那一匹雄駿的大黑馬上,那一個霸氣凜然的将軍。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控制不住的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爲興奮激動,還是因爲那莫名其妙的恐懼。他不知道自己怕什麽,那個黑甲将軍再威風凜凜也隻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不是從天而落的天神,也不是地獄裏鑽出來的惡魔,他的身子也是肉長的,所以隻要自己一松手,就能建一份天大的功勞。
王伯當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的手不再抖動。
他确信李閑沒有看到自己,确信他絕不會想到自己已經瞄準了他。
就在他狼牙箭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到那黑甲将軍猛的勒住大黑馬停了下來,急速向前中的大黑馬驟然停住,兩條前腿擡起,後腿支地人立而起。
……
……
李閑驟然勒馬停住,這一下出乎了王伯當的預料,他的手已經松開,泛着冷幽幽光彩的狼牙箭已經射了出去。因爲李閑正在縱馬疾沖,所以他射出的羽箭射的是李閑的身前,他在心裏仔細的計算,按照李閑戰馬奔馳的速度,留出多大的餘地才能恰到好處的一箭射穿他的脖子。
他知道李閑的黑甲太堅固,知道李閑的戰馬太快,知道李閑的刀法太好,但是他知道,再堅固的甲胄也擋不住脖子,脖子上那一層薄薄的鏈子甲,絕對阻止不住自己這必殺的一箭。他計算的本來極精确,隻要李閑按照之前的速度向前疾馳,這狼牙箭絕不會落空!
羽箭飛行的軌迹,飛行的時間,李閑戰馬的速度,李閑随着戰馬奔跑而上下起伏的身體,這些他都在心中計算了一下,他本以爲萬無一失。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李閑竟然偏偏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李閑不是神,不會預知危險。也沒有什麽心中一動,感覺到了一股殺意。這些都很扯淡,都很不靠譜。
他隻是足夠小心,因爲他注意到了一百步外那一隊瓦崗寨的騎兵,從一開始交戰就停在那裏沒有動過,而他還知道王伯當最擅長的不是沙場搏殺,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