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正和門口的仆從們說着話,忽然看見街口轉過來一隊騎兵,雖然沒有打着旗号,但這個時候帶着人馬來的自然不是别人。 隻是那老管家老孫詫異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喃喃道:“怎麽沒有打着旗号?”
李世民微笑道:“陛下被困雁門關,天下各路人馬都趕去救駕,弘基兄是個缜密謹慎的人,怎麽可能會打着咱們李家的旗号出來行走?”
老孫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過來。天下各路官軍都趕去雁門關救駕,若是讓人知道了唐公派了一隻騎兵出來接二公子,就算這本是極小的一件事,可若是被朝廷裏那些心思龌龊的人利用了,編排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說給皇帝陛下知道,難保不會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唐公隐忍了這麽多年,如今剛有起色,自然不願意在輕易招惹什麽閑言碎語。
這也是長孫無忌帶着的大隊騎兵并不打李家旗号的緣故,朝廷中的有的是善于搬弄是非的小人。尤其是這段日子唐公被重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
李家和宇文家曆來有矛盾,宇文述那人本是在陛下面前極受寵的,軍中人物,無人能出其右。他若是在陛下面前說什麽,陛下自然會在意。尤其是,這次宇文述還有他的兩個兒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也都在雁門關裏困着,父子三人與君共患難,若是陛下脫困之後,說不得還會賜予他們宇文家什麽樣的榮耀。
李世民雖然沒有看清來人是不是劉弘基,但他知道那人馬必是父親李淵派來的無疑。所以面帶微笑快步迎了上去,果不其然,見他過來,爲首的那将軍也立刻下馬,将馬缰繩交給親兵迎着李世民快步上前。
“見過弘基兄!”
李世民比劉弘基快了一拍,先一步行了一禮。
劉弘基哪裏肯受他的拜,連忙錯步讓開,然後施禮道:“見過二公子。”
“弘基兄怎麽變得這麽客氣!”
李世民上前一把拉着劉弘基的手說道:“前年時候,便是弘基兄來考核我武藝進境,我本以爲去年過年時候還是弘基兄來,想不到來的是長孫無忌,哈哈……他那人禮數規矩太多,無趣的很,我還是覺得弘基兄灑脫!”
“二公子過獎了!”
劉弘基第一次來李家老宅的時候,很不适應李世民這種看起來自然而然的熟絡和客氣,後來也就慢慢知曉,這二公子李世民是個平易近人的性子,便是和府裏的下人們也是和顔悅色。少年心性爽快,又是個偏偏佳公子,本身就給人好感,知道他爲人之後劉弘基對其也多了幾分敬重和贊賞。
“一早就聽說來接我的是弘基兄,可讓我高興了半天!”
李世民拉着劉弘基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府中喝酒,如今已經沒一個是我對手,現在還記得前年時候與弘基兄拼酒對飲的爽快事,來來來……一大早我便讓人準備酒菜,今日你我再拼一拼,看看我可有長進?”
劉弘基看着李世民的笑臉,忽然心裏生出一股悲涼來。這少年雖然表現的很開心,可這份開心下隐藏着多深的孤獨和落寞?他知道李世民酒量不俗,可正因爲如此劉弘基才心有所感。一個獨居老宅的少年,也不知道從幾歲開始便學會了喝酒,是爲了解愁?還是爲了喝醉了好度日?想想這府中的冰冷凄涼,劉弘基就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二公子……”
劉弘基看着李世民真誠道:“喝酒倒是不急,回到太原城有的是機會,我自然也要爲二公子接風洗塵,隻是此時卻不能耽擱了。若是二公子收拾好了的話,咱們好歹吃些東西便即刻啓程,我想……二公子也是急着去見唐公和夫人的?”
“不急這一時。”
李世民拉着劉弘基進了老宅一邊走一邊說道:“好不容易抓着你一次,不先喝一個酣暢淋漓我是必然不肯放你走的。”
劉弘基笑道:“怎麽是放我走?明明是一起走。”
李世民一怔,似乎是恍然大悟道:“習慣了……心裏明明還想着就要離開老宅了,可是說着說着話就忘了。”
劉弘基聽他說這句話,心裏更加的有些怅然。
“二公子……”
“怎麽了?”
李世民一邊走一邊笑問。
“沒什麽……”
劉弘基笑了笑,心中卻是一歎,心說那件事還是稍後一些再說,等回太原城之後,唐公……終究還是會和二公子談一談的。
……
……
就在劉弘基到了隴西郡狄道城的同一天,長孫無忌的隊伍也從東郡渡過了黃河,然後轉上官道,一路向正東,往東平郡而來。東郡本是瓦崗寨的地盤,隻是瓦崗寨衆首領最近正籌謀着一件大事,所以當探子将有官軍入境的事報告上來的時候,翟讓隻是讓人監視着,并沒有打算對這支官軍動手。
前陣子李密派人來聯絡翟讓,邀請瓦崗寨的豪傑們一同出兵攻打東都洛陽。他開出極優厚的條件,隻要能攻破東都,便竭力推舉翟讓爲王。
翟讓自然不會傻到真的相信李密會這樣大度,可他卻考慮,瓦崗寨在東平郡吃了個虧,如今正是需要打一場仗恢複些威望的時候,再者就是,若是李密真的打下東都的話,他若稱王,自己也能從中撈到不少好處。再說,如今李密糾集二十萬綠林義軍,俨然便是綠林道的盟主一般。若是他派人來請自己發兵,自己若是不去的話萬一李密懷恨在心,到時候打下東都再兵發東郡可就壞了。
隻是寨子裏的意見卻并不統一,單雄信是贊成出兵合圍東都的。但王伯當和謝英登卻并不贊成,雙方争執了好幾日,誰也奈何不了誰。
所以,長孫無忌的騎兵進入東郡,瓦崗寨的人此時哪裏有心思去吞這塊硬骨頭?瓦崗寨的數千精騎都在山谷中被燕雲寨屠了個幹淨,如今寨子裏沒有像樣的騎兵隊伍,如何能輕易吞得下那一千輕騎?人家想打可以打,不想打撤走的話瓦崗寨如今也不好追得上。
翟讓這幾日一直很惱火,惱火于瓦崗寨中沒有一個能幫着自己真正出些好主意的。一想到這裏,他便想起徐世績來,于是惱火變得更加惱火,憤怒變得更加憤怒。
可是憤怒歸憤怒,懊惱歸懊惱。
瓦崗寨如今面臨這麽一個兩難境地,他必須拿出些大當家的決斷來。
恰好,就在翟讓犯愁的時候,有人幫他解決了這件頭疼事。李密前腳才派人送來親筆書信,邀請翟讓會獵東都。沒幾天,又派人送來書信說,東都留守屈通突調齊郡張須陀郡兵來解東都之圍,李密請求翟讓看在綠林同道的道義上,将齊郡張須陀的人馬攔住,不讓讓其輕易到達東都。
翟讓正發愁,接到這封信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相對于長途跋涉去與李密彙合攻打東都,阻攔張須陀進軍顯然要容易的多。隻需将張須陀的人馬拖住,也算是幫了李密一個大忙。将來若是李密真的成就大業的話,這份功勞說什麽也不算太小。
長孫無忌的隊伍從東郡進入東平郡,距離雷澤城三十裏停下來,他知道如今整個東平郡都是燕雲寨的地盤,倒是也不敢太過招搖,尤其聽說燕雲寨大當家李閑是個好戰之人,所以更加不能掉以輕心。
他派人去雷澤城中面見燕雲寨的人,請燕雲寨的人馬放行,自己要去巨野澤尋燕雲寨大當家,有要事相商。
半日之後雷澤城中的燕雲寨首領派人傳來回話,讓長孫無忌在此等候,燕雲寨要派人回巨野澤先去通報一聲,見不見的,還是将軍說了算。雷澤城中的燕雲寨首領正是伏虎奴,他不知道太原李淵派人來見将軍所爲何事,但他知道,若是沒有将軍的命令就放一支千餘人的騎兵過去,隻怕自己會狠狠的挨一頓軍棍。
長孫無忌倒是也不心急,心說正好等一等,自己還沒想出來和那燕雲寨将軍李閑見面究竟該如何展開話題,恰好趁着這幾日再好好思索一番。隻是足足等了五日,燕雲寨的人傳來消息說,将軍出門了,若是不急的話可以在雷澤多等幾日。長孫無忌問你家将軍什麽時候回來?那人幹脆利落的回答了三個字。
不知道。
……
……
長孫無忌無奈,親自進雷澤城見伏虎奴,說明自己的來意,乃是奉了唐公李淵的命令特意來拜會燕雲寨李将軍的。伏虎奴想了想對長孫無忌道:“你若是心急,不如這樣,你帶幾個親兵去巨野澤親自問清将軍到底去了何處,至于你那騎兵必定是不能放過去的。”
伏虎奴見長孫無忌面露難色,于是保證道:“你的騎兵隻要不搗亂,我自然也不會先做什麽不和氣的事,雖然我看着你那一千騎兵的裝備眼饞的很,可将軍軍令沒下來,我也不能自作主張将你的騎兵繳了械。”
他這話險些把長孫無忌氣歪了鼻子,心說這燕雲寨的人怎麽說話這麽自信。一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