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羅成?還是羅士信?”
“我叫羅成,字士信……”
“你爹就是幽州虎贲将軍羅藝?那個當初在突厥可汗屁股上捅了一刀,身披數十箭依然奮勇擊殺十幾個突厥悍将的羅藝?”
“是”
“你确定?”
“這個……我可以确定。 ”
“也對……”
李閑揉了揉發酸的眉頭,仔仔細細的看了羅成幾眼然後說道:“哪有兒子不确定老子是誰的道理,也不對……我就不知道自己老子是誰。”
說完之後李閑忽然笑了笑道:“不像。”
羅士信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往後退了一步問道:“什麽不像?”
“你和你老子長得幾乎沒有相像的地方,除了一樣的黑之外我找不出其他一樣的地方來。北方都在傳說,虎贲将軍羅藝的兒子羅成被人稱爲天下第一等的俊美公子,白衣飄飄,面如冠玉,眉如遠山,眼如日月,便是女子見了也會妒忌他的相貌。這個……好像你長得和傳說中有些偏差。”
李閑不解的說道。
羅士信歎了口氣道:“這個其實很簡單,你應該很容易理解的啊,就好像整個北方都在傳說,在遼東殺的高句麗人哭爹喊娘的少年将軍燕雲是一個身高丈二青面獠牙的莽漢,就算是牛頭馬面也比燕雲長得英俊一些。”
李閑點了點頭認真道:“我明白了,你想告訴我的是傳說都是假的。你看,你長得這麽黑,偏偏有人說你面如冠玉。我長得這麽帥氣,偏偏被人比喻成牛頭馬面。我怎麽覺着這麽不公平呢?這算天妒紅顔嗎?”
“我英俊是假的,你醜陋也是假的。”
羅士信咬牙切齒的說道。
李閑這才笑了起來道:“你看,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好受多了。要不你再誇我幾句?就比如剛才我說你的那句天下第一等俊美公子,你就不打算還給我?”
羅士信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認真的說道:“如果你再在我相貌上糾纏的話,我不敢肯定會不會把你自認爲帥氣的臉揍成柿餅。”
李閑微笑道:“我敢打賭,這件事你實施起來有一定的難度。”
羅士信撲哧一聲笑了:“沒錯,是我騙了你,你能不能不這麽小人?我騙了你,你便非得在言語上找回來點面子嗎?再說了,你好像也沒有因爲我騙你而損失什麽?”
李閑嗯了一聲道:“怎麽會沒有?我損失了我最純真的感情。”
羅士信看着他笑道:“我理解了,你現在的樣子就好像一個被人騙了身子的小丫頭,一顆芳心都寄托在那人身上,可惜那人卻騙了你的身子也騙的你傾家蕩産。當有一天你再看到那人的時候卻發現,此人居然本身就是個家财萬管的人。”
李閑搖頭道:“你錯了,這比方打的垃圾無比,聽起來簡直一點道理都沒有,而你還在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想出來比喻很恰當。”
羅士信道:“我反正覺着很恰當。”
李閑居然認真問道:“我哪裏看起來像是個妞兒?”
羅士信道:“你不是想讓我誇你嗎?好啊,現在用得上了,唇紅齒白,柳葉彎眉,杏核眼,櫻桃口。當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兒。”
李閑懊惱道:“美人這兩個字用的真特娘的無恥。”
他擺了擺手不再閑扯而是認真問道:“你打算跟陸十三回幽州去?”
羅士信沉吟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不得不回去了,我老子已經給陸十三下了死命令,我若是不回去他就要下令烈風營的騎兵将我綁起來拖回去。你想想,此去幽州何止千裏?若是将我拖在馬屁股後面一路拉回去,你以爲我還能剩的下幾根骨頭?”
“他可是你親老子?”
李閑皺眉問道。
羅士信想了想,湊近李閑壓低聲音道:“有時候我也想,我是不是他親兒子。從小他對我要求就極嚴格,要不是我娘親回護我,我都懷疑有幾次他會不會親手打死我。以軍法來管教兒子的,這世上隻怕也不多見。”
李閑忽然收起笑容,認真道:“有個爹在自己犯錯的時候狠狠揍自己一頓其實也挺好……”
羅士信一怔,随即默然。
……
……
李閑和羅士信秦瓊在戰場上牽着馬往城内走,倒是張須陀刻意和李閑拉開了距離,命令手下郡兵清點傷亡,然後一絲不苟的檢點繳獲濟北軍的物資。他與李閑說好,繳獲濟北軍的東西一人一半,一個銅闆也不許少了,他以此爲借口留在戰場上沒有進城。其實李閑等人都知道,張須陀不過是還有些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
他堂堂大隋齊郡通守,有越境殺賊之權的三品将軍,和燕雲寨的大當家李閑合作畢竟不是一件什麽光彩事,所以他才會看起來有些自欺欺人的留在戰場上,所以他才會刻意遠離李閑。
用張須陀的話說,他看到李閑的樣子便心裏有氣。
鐵獠狼走在李閑身後輕聲道:“将軍,徐世績和程知節他們趁着亂起來的時候逃了。”
李閑點了點頭道:“我特意命人打開了宿城西門送客,徐世績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不是逃了,而是知道他自己必須盡快趕回去。李密就在瓦崗寨,他擔心自己若是再不回去的話,李密說不得會在瓦崗寨裏翻出什麽風浪來。”
鐵獠狼皺眉道:“将軍何故要放他回去?飛虎密諜送來消息說瓦崗寨的人馬已經到了雷澤縣,咱們手裏有徐世績和程知節在,翟讓等人也不敢太過分。再說,裴行俨哪裏……如何去說?”
李閑笑了笑道:“裴行俨知道我将徐世績放回去了。”
鐵獠狼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閑。
李閑微笑道:“我前天和徐世績談起過裴仁基,他說裴仁基已經投降了瓦崗寨并且坐上了一把交椅,如今也是瓦崗寨中一個身份不低的首領。而且裴仁基和翟讓等人并不知道裴行俨在咱們燕雲寨,若是翟讓派裴仁基率軍攻打雷澤萬一出些什麽意外的話,這才是個難題。既然裴仁基已經投降了瓦崗寨那便不會有什麽危險,放回徐世績與否也便沒什麽可惜不可惜的。”
鐵獠狼還是想不通:“徐世績那人心機如此深沉,就算回去說不得也不會告訴裴仁基他兒子在咱們燕雲寨。到時候父子交戰,萬一裴行俨陣前倒戈……”
李閑道:“你有這個擔心,莫非徐世績便沒有?你擔心兒子去投老子,難道徐世績便不擔心老子去投兒子?”
他笑道:“而且,就算徐世績不肯告訴裴仁基事情,程知節也一定會告訴他。哪怕徐世績不讓程知節說,程知節也一定會說。”
“爲什麽?”
“因爲程知節是個直人。”
李閑微笑道:“再者,讓徐世績回去和李密那厮鬥智,這對咱們更有利。”
正說着,忽然前面跑過來兩個人,看見李閑便躬身施禮,李閑看了看原來是徐世績的兩個親兵。其中一人抱拳道:“我家軍師讓我給将軍留下一封信,還讓我轉告将軍,軍師不辭而别實在有失禮數,還請将軍不要見怪。”
李閑點了點頭将那封信接過來,然後對那兩個灰衣士兵說道:“你們且稍後再回去,我需要給你們軍師回一句話。”說完,他從腰畔的鹿皮囊中取出一支毛筆,蹲在地上從血泊将毛筆蘸飽了血,就在信封上寫下一句話。寫完之後交給那灰衣軍士兵道:“你家軍師看了這句話,便會了然。”
那灰衣軍士兵詫異問道:“将軍不看我們軍師的信?”
李閑擺手笑道:“不必看,我知道他要問我什麽。”
徐世績的親兵不可思議的看着李閑,想了想歎了口氣道:“怪不得軍師說,這世間最知己者,或許便是日後戰場對敵之人。李将軍,就此告辭!但願後會無期!”
李閑笑着點了點頭道:“多帶幾匹馬輪換,也能快些追上你們軍師。回去告訴他,日後戰場對敵這種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
……
徐世績和程知節二人趁着城外激戰正酣的時候,帶了護衛上馬出了宿城西門揚長而去。程知節本來還擔心李閑那樣一個心思缜密之人一定會留下人馬監視着他們,可百十人的隊伍打馬出宿城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
“真是怪了,李閑爲什麽不攔着咱們?”
程知節有些詫異的問徐世績。
徐世績沒有回答程知節的話,而是反問程知節道:“李閑手下那支重甲步兵是從哪個城門殺出去的?”
程知節回答道:“東門。”
“那他麾下的精騎又是從哪個城門殺出去的?”
徐世績再問。
“南門!”
徐世績笑了笑再問道:“那咱們最快最安全的出城,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