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濟北軍的第一次攻勢(一)
徐世績聽到雄闊海那一句如炸雷一般的問候頓時愣住,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之前對于李閑的印象是個冷靜而心思缜密的人,雖然年紀不大但渾身上下透着那麽一股凡事都了然于胸的自信。可聽了雄闊海那一聲暴喝,他才發現原來李閑是個妙人。很妙很妙的人,連這種小便宜都占的人,徐世績實在說不好李閑到底算是什麽性格。
他可以淡然面對十五萬大軍壓境,當得起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八個字的評語。徐世績甚至想,若是瓦崗寨面臨被王薄十五萬大軍壓迫的危險隻怕自己也做不到如李閑這般從容不迫,整個瓦崗寨都會緊張起來。
他在郓城的時候推測,李閑既然扣下自己就不能想不到來自瓦崗寨的壓力,他之前估算過燕雲寨的兵力,所以才會與程知節交談的時候笃定的認爲李閑能調動應付王薄的兵力不會多于兩萬人,因爲徐世績猜到,李閑必然将大部分兵力布置在東平郡西線來防禦瓦崗寨的進攻。
徐世績不說不問不理會,因爲他有所布置。
之前在他先派幾個人回瓦崗寨的時候便讓他們告訴翟讓,自己有可能被李閑扣下爲人質。倒不是徐世績未蔔先知猜到了王薄會率軍來攻打東平郡燕雲寨,而是因爲他恰好看到了裴行俨。既然裴行俨投靠了李閑,那麽李閑必然答應了裴行俨将他的父親從瓦崗寨救出來,而自己恰好來了,這簡直就是給李閑收攏人心幫了一個大忙。
沒想到卻趕上了王薄率軍來襲,徐世績都覺得自己運氣實在有些不好。
本來李閑爲了換回裴仁基隻需扣下自己和程知節便是,瓦崗寨不可能因爲一個裴仁基而不顧自己。從這一點來看李閑的運氣無疑好的令人妒忌,可王薄來了,李閑的好運氣就變成了黴運。他由主動扣下自己變成不得不扣下自己,雖然結果是這個結果,可其中的味道已經完全變了。
從李閑有籌碼要挾瓦崗寨放人,變成了李閑不得不腹背受敵。
所以徐世績每當想起這個的時候便會覺得可笑,天意弄人,沒想到居然弄到了自己一個人頭上。
沒錯,是他一個人而不是他和李閑兩個人。
因爲他之前派回去那幾個人帶回去一封他寫的親筆信,信上不僅僅提到東平郡難民被人慫恿的事,還提到了自己有可能被李閑扣爲人質,而他做出的決定是,告訴翟讓千萬不要發兵東平郡,也不要将裴行俨的父親交出來換回自己。
李閑曾經說過,燕雲寨的人不需向任何人低頭。燕雲寨有燕雲寨的驕傲,因爲這驕傲,所以李閑根本就不考慮派人去瓦崗寨做人質。徐世績同樣是驕傲的,甚至比起李閑的驕傲來一點也不少。他在信中告訴翟讓,絕對不許放裴行俨的父親。因爲他算定了,李閑不敢殺了自己。他既然不敢殺自己,那麽扣下自己又能怎麽樣呢?最後李閑還是不得不放自己回去,而且還會如吃了死蒼蠅一樣惡心。他撈不到裴行俨的父親,也就失信于手下。這個虧,李閑是吃定了。
可是,在他看來李閑的運氣還是很好很好的。
因爲自己那封信,或許爲李閑解除了來自背後的危機。但他不打算将這件事告訴李閑,因爲他知道即便自己告訴了李閑瓦崗寨的人馬不會來攻打東平郡,李閑也一樣會安排人馬布防。再者,他想看看,李閑在能調動有限的兵力下如何應對王薄的攻勢。他算計着李閑能調動兩萬人馬,可他實在沒想到,李閑居然隻帶了銳金營六千多人的騎兵就敢來迎戰王薄。就算是加上宿城燕雲寨的守軍,估計最多也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馬。
事實上,宿城的全部人馬加在一起不足一萬三千人。
徐世績正分析着李閑這個人有些怔怔出神的時候,忽然聽到李閑笑着問自己:“我聽說懋功兄射藝超群,要不要拿城外叫陣那人當個活靶?”
徐世績微笑道:“那人距離此處最少百米,我一個文人,哪裏能有這般射藝?若是我瓦崗寨的王伯當到了,倒是不成問題。”
“哦?”
李閑眉頭一挑笑道:“那今日我便獻醜,懋功兄看看李某的箭法比之于瓦崗寨王伯當是否相差太多?”
不等徐世績答話,李閑将手往前一伸。他身後親兵立刻将葉懷袖給他專門打造的那柄鐵胎弓遞到李閑手上,李閑從箭壺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破甲錐搭在弓弦上笑道:“若是能一箭射死城外那聒噪之人,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徐世績微微眯起眼,心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算盤。
“好啊,若是将軍能一箭射死那人,我絕不計較被将軍扣下之事,全當沒有發生過。”
李閑哈哈笑道:“懋功兄好小氣,隻說你自己不再計較,卻不肯說瓦崗寨不再計較,也罷,能讓懋功兄原諒了我的無禮這一箭也射的值得。”
說話間,箭出。
如流星,頃刻間從城頭筆直如一道閃電般疾飛而下,衆人隻感覺恍惚了一下,再看時,王薄手下那叫孫幹的大将脖子上驟然多了一隻羽箭,箭從咽喉射入從後頸射出,前後通透。
徐世績和程知節兩人眼睛瞬間睜大,同時便了臉色。
……
……
王薄眼睜睜看着自己手下得力大将孫幹被城牆上飛來一支羽箭射死,頓時便瞪圓了眼睛。他愣了一下随即咆哮道:“給我攻城,攻下宿城,屠盡所有人!”
他手下大将彭鎮大喝一聲,率先帶着自己麾下人馬沖了上去。他手下萬餘人馬從十五萬大軍中分了出來,就如同汪洋中湧出來一條大河。
這次王薄大軍比李閑還晚到了宿城,沒有騎兵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下令士兵們打造攻城器械。在沿途伐了幾棵參天大樹做成了沖城錘,還造了上百架雲梯。有些雲梯上的枝葉都沒有鏟盡,還挂着已經蔫了的綠葉。
數百人推着一輛巨大的沖城錘緩緩啓動,筆直的朝着宿城東門逐漸加速。随着指揮的将領喊着的口号,沉重的沖城錘速度越來越快。
可是才提起速度,推車的人忽然覺得沖城錘一晃便歪倒向了一邊再也不動了。這時衆人才發現,沖城錘的一個車輪陷進了一個土坑中拔不出來。
沖城錘被陷住但并沒有影響王薄軍的攻勢,第一波攻城的三千餘士兵扛着幾十架雲梯瘋了一樣往宿城方向沖了過去。
宿城城牆上本來有幾架床子弩,可早就年久失修用不得了。缺少遠程武器,守城的燕雲寨人馬隻能等王薄的人馬到了弓箭射程之内。随着彭鎮手下士兵們嗷嗷叫着跑過來,進入了兩百步距離之後雄闊海一聲暴喝:“抛射!放!”
城牆上的弓箭手幾乎同時松開了弓弦,千餘支羽箭飛上半空然後暴雨一樣從天而降。抛射的羽箭覆蓋面積極大,砸向密集的人群殺傷力也極爲可怕。聽到城牆上一片弓弦響聲之後,彭鎮立刻大喊道:“舉盾!繼續向前沖!”
随着彭鎮的命令,各種各樣的盾牌舉了起來。有繳獲濟北郡兵的步兵盾,也有圓形擋不住半邊身子的騎兵盾,更多的則是用木闆做成的簡易盾牌。這種木闆做成的盾牌簡陋到外面連皮革都沒有包上,羽箭打在上面啪啪作響,那種恐怖的聲音讓舉盾的人吓得跑動的腳步都變得踉跄起來。
抛射的羽箭如同冰雹砸進了莊稼地裏一樣,頃刻間就放到了上百名士兵。簡陋的盾牌畢竟不能遮擋住全身,很多人腿上中箭後撲倒在地,還來不及掙紮着站起來就被後面湧過來的同袍踩在腳下。面對羽箭的時候隻有向前沖才能減少自己中箭的概率,所以舉着簡陋盾牌拼命往前跑的士兵們根本不會去管面前踩着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塊石頭。
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少年膝蓋被羽箭射穿,掙紮着剛剛站起來就被一面盾牌撞到。巨大的撞擊力直接讓他噴出來一口血,血還在半空揮灑的時候一支羽箭噗的一聲射在他的後心上,少年眼前一黑,昏倒前看到了平日裏對自己頗爲照顧的那個老兵。隻是,今天這個會将唯一的一塊馍分成兩塊一人一半的老兵,毫不猶豫的一腳踩在少年的後背上繼續向前沖鋒。緊跟着是無數雙腳掌,很快,這個瘦弱的身軀就被踩的變了形狀。
少年後背上的衣服被踩開,血肉被碾壓着往四周散開露出白森森帶着血的脊椎骨。然後脊椎骨被人踩斷,一股血糊糊黏糊糊的内髒從脊椎骨的縫隙裏擠了出來被不斷的踩過之後,内髒變成了一灘肉泥,腳掌踩在上面發出唧唧的聲音,就好像踩在泥巴上的聲音一模一樣。
……
……
在付出了七八百人的傷亡之後,彭鎮手下的士兵終于接近了城牆。他們嗷嗷叫着搬開城牆下的鹿角,然後冒着箭雨将雲梯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