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萬貫巨資,實事求是的說東平郡所有的富家大戶傾家蕩産的話也湊不齊。要知道大業皇帝楊廣第二次東征高句麗返回的時候路經博陵,在博陵崔家停留了幾日。崔家捐獻出來三十萬貫錢财就換來了一個郡公好幾個鄉侯,兩百萬貫,莫說給賊人用來買平安,就算獻給皇帝也能換來一個高官顯爵了,說不定十幾年以後就又是一個世家!
就因爲李閑要的太高太多了,所以商量來商量去,東平郡的官員和富戶們也沒商量出一個好辦法來解決這件事。
“依我看……”
吳省之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巨野澤燕雲寨的大當家不過是在漫天要價!”
他站起來在客廳中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說道:“這燕雲寨的人馬從來不曾出來過,所以他們并不知道咱們東平郡的實情,他一定是以爲咱們東平郡富得流油了。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個李大當家也不過是個沒見識的人罷了。”
他理清了思路,心情也變得輕松了一些:“一個沒見識的人才會這樣獅子大開口,因爲他沒見過錢!說不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兩百萬貫是個什麽數目,或許……他根本就是一個沒讀過書的老粗!那封信,也不知道是找了那個鄉塾的教授捉刀!”
“哈哈”
衆人被郡守大人的推理也逗得笑了起來,屋子裏的氣氛也變得輕松了起來。
“他漫天要價,那咱們便坐地還價!”
張三恒皺了皺眉道:“可是……誰去和那個李大當家談?”
他這話一問出來,所有人又都變得沉默起來。
是啊,既然是要還價的,那麽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誰?誰又敢去和那夥殺人不眨眼的賊人談?屋子裏所有的人都垂下了頭,誰也不願意冒這個險。和一夥蠻不講理的人去講道理,這比讓一群羊守規矩要難的多了。甚至比讓一群狼不吃羊還要難,比讓一群羊吃狼可能還要難一些。
最起碼,這些惜命的富戶們是這樣認爲的。
“我和吳大人乃是朝廷官員,此事當然不能由我和吳大人出面。”
張三恒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一點毋庸置疑,吳大人身爲東平郡的郡守,堂堂四品官員,怎麽可能去和賊人談?”
吳省之連忙點頭道:“若是能保得我東平郡父老鄉親平安無事,就算讓我拿起刀槍與賊人厮殺也是在所不辭。可這件事,涉及到了朝廷顔面,本官确實不好出面。這樣,你們在座的各位推舉一人出來,張大人可以調派人手護送出城,就在城外與巨野澤的賊人談判,若是能談得攏便談,談不攏,大不了諸位與我一同死戰到底,守護我東平郡百姓安危!”
他這幾句話說的慷慨激昂,一臉的肅穆,隻是卻沒感染了在座的人,誰也沒生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來。
吳省之和張三恒對視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張三恒心領神會,咳嗽了一聲肅然道:“既然大家都覺得不能與賊妥協,我身爲東平郡郡丞,本郡最高的主掌軍事的官員自然就更不能做出有辱國體的事情來。這樣,諸位就此回去,将家中的仆役家丁都集中起來讓他們到校場集合,我再張貼告示,讓城中百姓也一同守城,郓城内萬餘人家都發動起來,未見得就守不住城門!若是萬一城破的話……諸位便與老夫一同爲國盡忠!”
這種官腔場面話,張三恒說的倒是擲地有聲。
“不如……”
裴世生站起來說道:“不如多選幾個人一起去與那賊人談判,也能多些對策。”
衆富戶連忙說道:“如此甚好。”
……
……
十月初四,李閑親自率領銳金營,厚土營,青木營,洪水營兩萬多人馬出了巨野澤,浩浩蕩蕩到了郓城城外。
大軍在城外二裏處停了下來,旌旗招展,人馬歡騰。
以前張金稱在巨野澤的時候也曾率軍圍困郓城,但是一來張金稱的胃口小的多,他手裏沒有攻城器械,雖然也有數萬人馬但遠不如燕雲寨的人馬精銳,就算他真的想打郓城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打得下來的。所以郓城内的富戶湊了兩萬貫肉好,數千石的糧草也就将其打發了。張金稱這個人的好處在于得了好處就走,既然知道郓城不好打所以也就虛張聲勢一番了事。他不好的地方在于,虛張聲勢的次數多了些。
吳省之和張三恒調集倉促間能集合起來的全部郡兵六千餘人全都上了城牆,這麽多士兵在,吳省之的腰闆也挺的直了些。他從未領兵,其實對于士兵的數量沒什麽判斷力,隻覺得自己這邊城牆上的守軍也站得密密麻麻的,看起來并不輸于外面那些巨野澤的賊人。
他回頭對縮在後面的裴世生等人道:“先别急着出城去,我倒是要先看看那個傳聞中善戰李将軍有什麽辦法破城,若是就這麽出城去,倒是讓他小瞧了。”
弓箭手都已經在城牆上做好了準備,以前張金稱率軍前來的時候吳省之并沒有上城牆來過,他懼于張金稱生吞人心的惡名不敢露面,這次面對的是頗有仁義之名的燕雲寨人馬,他反倒心中少了幾分懼意。
打定了主意之後,吳省之命人搬來一把椅子,他大模大樣的坐在那裏,準備看看那個敢要兩百萬貫巨财的李将軍如何應對。
說實話,吳省之不是一點都不害怕,城外那黑壓壓的人馬站成二十幾個方塊,整整齊齊氣勢逼人。或許是因爲站在高處的緣故,或許是因爲這兩日内集結了大部分郡兵的緣故,當面對燕雲寨人馬的時候吳省之比面對那封書信的時候反而平靜了許多。
這時,從外面那整齊的隊列中分出一隊騎兵,盔甲鮮明,打着燕雲寨的大旗飛奔而來。
爲首的騎士距離城門百米左右勒住戰馬,高聲問道:“我家将軍問,吳大人可準備好了嗎?”
吳省之站起來走到城牆邊上喊道:“我卻不知,要準備什麽?我東平郡的兒郎倒是準備好了弓箭長矛,你家将軍若是有膽子,自可到城内來取!”
說完這句話,吳省之覺得自己的身形都高大了許多。
張三恒在其背後贊歎道:“郡守大人好氣魄!”
裴世生驚恐道:“這樣會不會激怒了那些賊人?若是他們真的沖上來,那可如何是好?”
張三恒擺了擺手道:“你卻不懂了,這談是必然要談的,可若是一上來就示弱,那對方豈不占了便宜?真刀真槍的先打上一陣,讓對方知道咱們郓城不是那麽輕易便能打下來的,然後你們再出城去談,随便給他些錢财他也便知難而退了。”
這是他昨夜與吳省之商量很久才想出來的辦法,兩個人都認爲這是最穩妥的。
吳省之站在城牆邊,等着城外那騎士的如何作答。可令他詫異的是,那騎士竟然一句話不說掉頭就返回了軍陣之中。他詫異的回頭看了張三恒一眼,低聲問道:“賊人這是何意?”
張三恒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沒料到大人居然如此強橫,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所以回去請示那燕雲寨的大當家了。無妨,大人一席話已經折了對方的銳氣,佩服!”
吳省之捋了捋胡須,坦然接受了張三恒的馬屁。
他站在城牆邊上看了一會兒,不見對面巨野澤賊人的隊伍有什麽舉動,他笑了笑心說原來那些草寇還真是欺軟怕硬,剛要走回椅子邊坐下,忽然見巨野澤的人馬中又出來一隊人,卻是步兵,擡着一個頗爲巨大的東西走了過來,隻是離得稍微遠了些,他的眼神又不佳所以沒看清擡着的是什麽東西。直到那一隊步兵到了城前百米之外他才看清,原來那些人擡着的是一個挺大的香爐。
一名燕雲寨的士兵在香爐中插上一支粗香,然後用火折子點燃後轉頭就走,還是一句話不說,這倒是讓吳省之丈二的和尚莫不着頭腦了。他再次轉頭看向張三恒,眼神迷茫。張三恒沉吟了一會兒也是大惑不解:“燃香做什麽?求雨?還是求财?”
“求财?”
吳省之皺眉道:“我怎麽看着不像?”
裴世生在後面顫抖着低聲喃喃道:“我倒是看着,像是下了最後通牒,一炷香之内若是不交錢,就要攻城了。”
隻是他聲音太小了些,以至于吳省之沒有聽到。
……
……
李閑在軍陣之前下馬,有士兵搬來胡凳和方桌放在他面前,此次出澤根本就沒穿铠甲,李閑撩青衫在矮凳上坐了下來。不多時,親兵們在方桌上擺好了幾樣熟肉,還有一壺巨野澤自釀的秋糧新酒。
這次出澤來四個營的都尉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