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不仕從自己的宅子裏出來然後上了一輛馬車,本來有六七個家丁跟在他後面,隻是還沒出巷子,馬車忽然停下來,朱不仕掀開車窗的簾子探出頭來吩咐那些家丁都回去,一個人也不要跟着。 想起大哥朱一石的低調,朱不仕微微笑了笑,在心中告訴自己,這個時候也絕不能太顯眼了些。
馬車在大街上走的很緩慢,看起來漫無目的,穿大街過小巷,其間朱不仕還下車在一間玉器鋪子選了一塊成色不錯的玉佩,又到一家酒肆買了三斤老酒,最後馬車在一座茶樓門口停了下來,朱不仕緩步走進茶樓。
隻是沒過多久,他又從這家茶樓的後門出來上了另一輛早就等候在這裏的馬車,這輛馬車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到了江都城東,在一片大宅子的後門停了下來。朱不仕下了車之後揮了揮手,示意車夫離開。然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拎着一個看起來很沉重的包裹進了那大宅子的後門。
一個仆從早就候在這裏,見朱不仕到了立刻引着他到了前院。
朱不仕表現的很謙卑,即便和那個仆從說話的時候也十分客氣。當那仆從打算幫他拎那個包裹的時候,他微笑着拒絕小心翼翼似乎那包裹裏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一般。一路到了前院書房,那仆從說了句大人就在書房中等你,你可自己進去然後便走了。朱不仕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步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頭發有些淩亂的小侍女,看到朱不仕之後匆匆行了一禮然後快步走了。雖然隻是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但朱不仕注意到,這小侍女雙頰酡紅,而且,她自己或許都沒注意到,她的後面裙角沒有整理好還掖在腰際以至于露出一雙白生生的美腿。
進了門之後,朱不仕也不擡頭去看而是深深的一揖到地。
“草民朱不仕,拜見府君大人。”
緊接着,朱不仕便聽到了幾聲爽朗其中卻透着些許尴尬的笑聲。
“孝昌,老夫已經等你很久了。”
朱不仕沒擡頭,依然彎着腰有些惶恐道:“勞煩大人久候,草民惶恐。”
一個穿着錦衣常服,兩鬓上已經有不少白發的老人緩步走到朱不仕身前,擡手虛拖了一下朱不仕的胳膊笑道:“我與你們朱家老家主乃是莫逆之交,你用這晚輩之禮相見倒也不算錯了。行了,過來坐。”
說完,那老者轉身走回去在主位上坐下來。朱不仕微微前傾着身子欠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順手将那個包裹放在旁邊的矮幾上。那老者沒問,他想了想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就這麽略有些尴尬的坐了會兒,那老人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快卻笑呵呵的問道:“你托散騎常侍孫大人找我,到底是什麽事?陛下再過一兩日便要到江都了,我還有很多事要籌備。”
這老人正是江都郡守虞士洪,說完之後,他眯着眼睛看了朱不仕一眼。
聽出他言下之意,朱不仕心裏一慌,第一次和這般大人物打交道他還很不适應,索性一咬牙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後撲通一聲跪倒:“求大人助我!”
“哦?”
虞士洪笑了笑,淡淡道:“我助你?你倒是說說,助你何事啊?”
朱不仕猛的的擡起頭,咬着牙說道:“草民舉報,家兄與反賊楊玄感有所勾結,用我朱家的船隻幫楊玄感運糧!”
虞士洪臉色一變,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微微彎腰問朱不仕道:“你可要說清楚,這可是謀逆的大罪!若是坐實了的話,說不得要株連九族,滅你們朱家滿門!”
朱不仕慌張道:“正是知道這乃是不可恕的死罪,所以草民才會鬥膽來求大人相救。與反賊楊玄感勾結的乃是家兄朱一石,我朱家其他人并不知情。求大人念在草民爲陛下建造龍舟的份上,饒過草民和朱家一門。”
虞士洪看着朱不仕,嘴角挑了挑說道:“孝昌啊,你也知道,這謀逆乃是大罪沒有證據光憑你一張嘴,我也不能随便冤枉了好人。”
“我有證據!”
朱不仕擡起頭說道。
“證據何在?”
虞士洪忽然擡高了聲音問道。
朱不仕起身,走到矮幾前将那包裹拿起來,然後緩緩的打開,一邊打他的手還在抑制不住的顫抖着,也不知道是因爲興奮還是恐懼。一個活節,他解了很久都沒有解開。虞士洪也不着急,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終于,朱不仕顫抖着手解開那包裹從裏面取出一沓紙張,十分不舍的看了幾眼随即咬牙轉身雙手遞給虞士洪道:“這便是家兄與反賊楊玄感勾結的罪證!”
虞士洪接過來看了看,随即臉色一變:“孝昌,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故意寒着臉說道。
朱不仕再次跪倒,以頭觸地道:“大人,這是草民手中朱家産業的地契和商行的票據,隻要大人幫我坐上朱家家主,草民願意再将朱家所有産業的三成孝敬大人您!”
“孝昌……你呀,想做朱家的家主這事我可幫不了你,這是你們朱家的家事,我雖然是江都的父母官,可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插手你們的家事。我看,你倒是不如召集你們朱家的族中故老幫你說話。”
虞士洪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坐下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朱不仕見虞士洪有送客的意思,連忙站起來說道:“大人,我還有證據!”
他将那包裹抱起來走到虞士洪身前道:“大人你看,這便是龍舟的樣圖!朱一石他打算将這樣圖送到楊玄感那裏!他本是要派我前去做這件事的,可沒想到的是初一反賊楊玄感就在皇天原戰敗身死了。這樣圖我還沒有還給他,這便是證據!大人,我們朱家有家規,如此機密之物除了家主之外其他人根本拿不到,若不是朱一石親手給我,怎麽會在我手裏?”
“這……”
虞士洪歎了口氣道:“看來,朱一石還真是有謀逆之心!孝昌啊……你放心,你有此大義滅親之舉,日後若是查實了朱一石勾結反賊楊玄感,陛下面前我會替你說幾句好話的。畢竟你們朱家爲大隋立過不少功勞,前陣子又建造了龍舟,陛下到了江都見着龍舟一高興,說不定就赦了你朱家的大罪。”
他看着朱不仕說道:“未來的朱家家主,你且安心,龍舟不可能隻建造一艘,以後陛下還有用你們朱家的地方,陛下向來仁善,隻誅首惡,你先回去等着,待有了消息我自然會找你的。”
“多謝大人!”
朱不仕又是深深一揖。
……
……
朱一石今天沒來由的很煩躁,而且右眼皮從早晨起來就跳個不停。龍舟已經造好,過一兩日陛下就要到江都了,雖然他心裏煩着卻不得不趕去江邊船廠最後在檢查一遍龍舟有沒有什麽欠妥的地方,這是涉及他們朱家榮辱的大事,陛下若是滿意,說不定朱家自此之後飛黃騰達,爲了朱家的未來,朱一石甚至已經在打算違背其父定下的家規了,若是陛下封他什麽官職,他并不打算如他父親那個時候那樣婉拒。
妻子孫氏将他的衣衫整理了一遍,臨出門的時候對朱一石說道:“千萬小心些,也不知道怎麽了,今日忽然心神不甯的總覺得要出什麽大事。早去早回,莫在江邊呆的久了。”
“能有什麽事!”
朱一石心裏正煩着,說話也沒好氣:“晚上多加幾個菜,我叫孝昌過來喝酒。前些日子我将龍舟的樣圖給了他,早則明日最遲後日陛下就要到了,到時候我還要将樣圖帶着給陛下過目。”
“你就不應該交給他!”
孫氏歎道:“我總覺得你那個兄弟,是個心裏有鬼主意的人。”
“閉嘴!”
朱一石叱了一聲道:“再胡亂挑撥我們兄弟的關系,有你好看!”
孫氏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語。
朱一石一出門,還沒上馬車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他。他回身看了看,見是一個絡腮胡須的漢子,想了想卻沒什麽印象,并不認識此人。那大漢笑呵呵的走到朱一石身前,抱了抱拳道:“見過朱大家。”
“你是何人?”
朱一石皺眉問道。
那絡腮胡須的漢子正是劉黑闼,他微笑着對朱一石說道:“我是葉家草廬的人,家主派我來請您過去一趟,我們家主說,明日就要離開江都返回草廬,所以特意置了一桌水酒與您道别。”
“葉大家要走?”
朱一石愣了一下,随即歎了口氣釋然道:“走了也好,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一趟,隻是稍後我還有公事要辦,與葉大家道一聲别還要趕去處理。”
他看了劉黑闼一眼問道:“葉大家現在何處?”
“就在客棧相候。”
“那好,咱們走。”
朱一石擺了擺手道。
劉黑闼上前一步攔着朱一石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