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楊廣命行軍元帥宇文述和上大将軍楊義臣率領大軍由北路進攻平壤。另派左光祿大夫左武衛大将軍王仁恭率軍進攻新城,楊廣自領大軍圍攻遼東城。這次東征,楊廣爲找回顔面而來,所以下令若是高句麗人再詐降,一概不予理會,全力攻城。
雖然去年一場大戰高句麗算是打赢了,但國力卻遠不能和大隋相比。大隋損失了三十萬精銳的府兵,大業皇帝下旨招募骁果,這次東征的大軍依然有百萬人之多。而高句麗去年戰亂,糧食本來就收上來不多,再加上也損失了不少人馬,所以雖然步步爲營卻還是接連戰敗。
宇文述和楊義臣率領大軍一路南下,連戰連捷。大将軍來護兒率領水軍也已經登陸,一戰擊潰高句麗聯軍,殺敵上萬人。
高句麗王高元大爲驚恐,派人到遼東求降。
這次楊廣竟然不允,下令大軍繼續猛攻,誓要打下平壤生擒高元一雪前恥,隋軍加緊攻城,隻是遼東城卻被高句麗人自己封住好像鐵桶似的,一時之間依然難以攻克。
就在隋軍在遼東戰場上勢如破竹攻入高句麗境内的時候,同樣不甘心自己失敗的知世郎王薄聯合了黃河以北的幾個綠林豪傑,孫宣雅,郝建德等人,聚集大軍十餘萬再次渡河南下,發誓殺死張須陀報仇。
而這個時候,李閑的燕雲寨精騎早已經回到了巨野澤。
就在東平郡邊界上那個破敗村子中的破敗廟宇裏,幾個乞丐正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着取暖,忽然看見從廟宇外面舉步走進來幾個身穿黑衣的大漢。這幾個人一樣的裝束,黑衣皂靴,面貌冷峻,每個人腰畔都挂着橫刀,看起來十分兇惡。
幾個乞丐見那幾個黑衣人進了破廟,吓得哆嗦得更厲害了。
爲首的黑衣壯漢走進廟宇後緩緩的掃了一眼,随即視線在年紀最小的那個乞丐身上停了下來。他的眼神冷的就好像北方二月裏的風一樣,似乎如刀子一樣能割裂人的肌膚。隻有十四歲的乞丐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身子靠進最老的那個乞丐懷裏。
“别怕,孩子,他們都是官家,是不會跟咱們這樣的人一般見識的。”
老乞丐拍打着少年乞丐的後背說道。
他擡起頭,謙卑的笑了笑道:“幾位官老爺,你們來這髒兮兮的地方做什麽?有什麽是小人可以效勞的,您幾位可以問。”
他雖然是個乞丐,但他的年紀已經足夠大了,經曆的事情也足夠多,所以看到那幾個身穿黑衣的人進來一直在打量着什麽,他就隐隐猜到這幾個人是在尋找什麽東西。爲首的那黑衣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他似乎是沒料到一個看起來随時都可能死去的老乞丐能有這樣的見識。
“你們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很瘦很瘦的人,五十歲左右,個子不高,三角眼。”
那黑衣大漢說話的語氣很和善,隻是他身上那種冰冷的氣息讓乞丐們很不舒服。
“沒有,您知道的,我們這樣的人不敢随意走動,隻是在這破廟裏等死罷了。”
老乞丐因爲慌張而說了一句連他自己都不信的謊話,乞丐,若是不出去走動誰會信?哪有乞丐不出去讨飯的?隻是這樣明明一句漏洞百出的謊話,偏偏那黑衣大漢并沒有生氣,而是點了點頭後很認真的說道:“是啊,你們這樣不老實的人自然不能随意出去走動,否則……真的會死。”
老乞丐的手一抖,半塊冷硬的饅頭掉在地上。
黑衣大漢往前走了幾步,緩緩的蹲下來将那塊饅頭撿起來,拿起來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然後用饅頭敲打了幾下身邊不遠處的一個殘破木魚,響聲很沉悶,饅頭無恙,木魚的殘碎木渣倒是掉了不少。
“這個也能吃?”
黑衣大漢微笑着問道。
老乞丐艱難的咽了口吐沫,苦笑了一聲。那少年乞丐又使勁往後縮了縮,似乎很懼怕面前那大漢的眼神。
黑衣大漢從身後的包裹裏翻出一個油紙包,取出一支油膩膩的雞腿遞給那少年乞丐:“想吃嗎?”
少年吓得哆嗦了一下,如同那老乞丐一樣艱難的吞了一口吐沫。不過老乞丐是因爲擔心和害怕,而他,是真的很想吃那個雞腿。他轉頭看了看老乞丐一眼,後者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少年乞丐一陣失望,卻也堅定的搖了搖頭。
“真的不想吃?”
黑衣大漢笑了笑,随即将雞腿丢到一個角落裏。他掏出一塊布擦了擦手,随即站起來對那少年說道:“如果你剛才接了那個雞腿,我或許會不殺你,而是很真誠的問你,你身上這件髒兮兮的皮甲從什麽地方來的。還有……”
黑衣大漢指了指那少年的靴子道:“這靴子是怎麽來的?”
那靴子雖然已經髒的實在有些離譜,但還是能隐約看到上面有一條條已經暗淡了金線。
“可惜,你不肯接那個雞腿,所以我隻好先殺了他。”
黑衣大漢指了指那老乞丐道:“如果你還是不肯說,那我便再殺别人。你們這裏一共有六個人,如果我殺了五個人之後你還是不肯說,那我隻好将你帶回去。帶你回去,不是因爲我心善覺得你年少便放過你,是因爲我現在手頭上沒有刑具,即便逼供也無非是将你的十根手指十根腳趾一個一個的切下來,然後切你的耳朵,鼻子,剜掉你的眼睛,我覺得你這樣的人肯定嘴巴很硬,所以應該帶回去把我手裏那三十六種刑具都用一遍。”
他笑了笑,很溫和的說道:“好,我現在還有一分耐心,我再問你一遍,是吃那個雞腿,還是等着我殺人?”
少年乞丐吓得渾身哆嗦着,猛的跪起來不住的磕頭。他磕頭的力度很大,沒幾下額頭上就已經流下來血水。髒兮兮的臉上血一條一條的流下來,看起來格外的醒目。隻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說一句求饒的話。
黑衣大漢微微怔住,随即歎道:“原來還真是一條好漢。”
他指了指那老乞丐道:“先斬了他的雙腿。”
他身後的兩個黑衣人點了點頭,一邊走過來一邊從腰畔将橫刀抽了出來。那老乞丐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撲通一聲跪倒苦求道:“我說,您别逼他了,他是個啞巴!”
黑衣大漢一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還有這種事……”
……
……
“死了?”
李閑有些詫異的看着陳雀兒問道:“怎麽……如此輕易簡單的就死了?”
陳雀兒笑着将一件髒的看不出本來顔色的皮甲,還有一雙用刀子刮過露出金線痕迹的靴子放在李閑面前。皮甲很厚實,所以那幾個乞丐才會将皮甲讓給了那少年乞丐禦寒,而他們沒有見過金銀,自然不知道那靴子拿出去賣的話最起碼能換來十天的飽餐。當然,如果他們拿出去賣的話,說不得會被人當做竊賊狠狠打一頓。
“找人辨認過,這皮甲和靴子正是張金稱的。說來張金稱也真有些悲慘,千辛萬苦的從岱山逃回來,想來這一路上也沒少受罪,可惜竟然死在那幾個乞丐手裏。說來可笑,據那老乞丐說,張金稱那天到了那破廟的時候确實說過,他是張金稱,要把這破廟作爲聚義廳,還要收那幾個乞丐爲手下,還允諾了美食女人給他們。可惜的是,因爲他搶了那乞丐的破蒲團和小乞丐的硬饅頭,而被那乞丐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就因爲一個破蒲團?半塊硬饅頭?”
李閑眨了眨眼,感覺這故事荒誕的有些離譜。在他的記憶中,張金稱可是在大業十二年的時候才死的,那個時候他的隊伍也壯大到了巅峰,一舉攻克了平恩,武安,钜鹿,清河,因爲輕敵被大隋名将楊義臣擊敗,帶着殘兵逃到清河郡又被清河郡守楊善會擒住,當衆砍頭示衆的。
現在才大業九年,張金稱足足早死了三年。
會不會引發什麽連鎖反應?
這是李閑第一件考慮到的事。
“我在破廟後面挖出了張金稱的屍體,因爲天氣還沒轉暖,雖然屍體已經漲起來但依稀還能辨認出面貌,爲了穩妥,回來後我又讓原來巨野澤留下的人辨認了靴子,所以可以确定,張金稱真的死了。”
陳雀兒有些失望的說道。
李閑也有些失望,失望于一個本來應該輝煌的綠林大豪就這麽憋屈的死了,失望于自己挑選的第一個對手實在沒有給自己造成什麽困難,失望于,他死的如此輕易簡單窩囊憋屈讓人唏噓。
“張金稱的部下在岱山被咱們擊潰,殺了五千餘人,剩下的都逃了。我已經讓人将張金稱被咱們誅殺的消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