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過一連串的整肅,現在這支隊伍已經對他惟命是從。連續九天李閑都在對士兵們不停的灌輸着一個意識,那就是他們已經不再是大隋的府兵了。但李閑知道,如果真的要這支隊伍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還需要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李閑已經派人早早的去安排了。
他要讓這支隊伍徹底對大隋死心,徹底忘記他們是大隋的士兵。
獨孤真并沒有表現出異樣舉動,李閑确定他沒有和薛萬徹說什麽。薛萬徹這個人說簡單其實一點兒也不簡單,這個人在軍事上的才能一點都不弱,而且隻要他肯靜下心來思考問題,悟性也不比獨孤真差多少。獨孤真能想到的事,他早晚也會想到。
行進的第九天,隊伍在一座大山下安營休整。
李閑沒有什麽事便去看雄闊海練兵,那一千精銳步兵李閑十分看重。雖然他更喜歡騎兵沖殺的痛快,但毫無疑問,将來的戰場上還是以步兵爲主要戰力。而且,雄闊海這個人遠比薛萬徹等人單純,他是寒門出身,按理說積累軍功此人早就能升爲校尉,甚至從五品的别将也不爲過,但就因爲他不是世家子弟,所以已經在旅率的位子上呆了很久。
對于大隋,他心中有怨氣。
尤其是宇文述丢棄了二十幾萬大軍,八個大将軍帶着親兵逃命的事讓他更是對大隋死了心,所以李閑将他争取過來并不難。事實上,這樣的人隻要你對他好,他便會加倍的對你好。
這座山并不是很高,但方圓極爲廣闊。沿着山勢有幾個高句麗人的小村寨,李閑的隊伍到了之後已經梳理過一遍,本來高句麗百姓就都已經躲進了大城裏避難,這山村裏更是不見人煙。山中藏住兩萬多人的隊伍并不難,連日來的行軍厮殺,隊伍也确實該休整兩天了。
在山腳下的一塊空地上,雄闊海正帶着他手下的士兵們訓練。
正在訓練的并不如何複雜,隻是隊列訓練。大隋府兵有一整套的練兵方式,步兵的陣型就有二十幾種。李閑希望雄闊海練出一支重甲步兵來,一千套步兵重甲現在就穿在那些士兵身上。大隋的三十萬精銳大軍敗了,辎重丢了一路。李閑就好像一個拾荒者一樣,看見什麽撿什麽,甯濫勿缺。
一千副重甲,相對于大隋府兵來說并不難湊齊。而雄闊海也已經将這一千人的兵器全都換做了陌刀,正如他手中的殺人利器一樣。
見李閑到來,雄闊海下令士兵們繼續操練,他大步迎了上來。
“将軍”
雄闊海叫道。
李閑笑着擺了擺手道:“沒什麽事,隻是過來看看你練兵。”
雄闊海居然難得的臉一紅,笑了笑說道:“沒帶過這麽多兵,也不知道能不能練好他們。我就怕對不起将軍你的信任,人交給我了,卻練不出一身殺敵的本事來。”
李閑笑着說道:“你的本事我知道,這些人交給你才算對了路子。将來我給你的人還會多,最起碼我要讓你帶出一支五千人的重甲步兵來。現在練兵,也是練你自己,将來手下多了你也不會頭疼。若是能有五千精兵開路,再加上四千騎兵,殺回遼水去高句麗人根本擋不住!”
雄闊海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将軍……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你,一直沒機會單獨和您說說話,憋在我心裏很久了。”
李閑指了指不遠處的樹下,那裏有塊頗爲平整的大石。雄闊海會意,跟在李閑後面走了過去。在大石頭上坐下來,李閑問道:“說,有什麽事?”
雄闊海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将軍,咱們如果能回到大隋,難道……還回去給那些家夥當兵?”
李閑微微愕然,他沒有想到倒是雄闊海先提了出來。
“我不姓燕”
李閑想了想說道:“我也不叫燕雲。”
這突兀的話讓雄闊海一愣,随即他不可思議的看着李閑問道:“那您……”
“我姓李,叫李閑。”
“當然,我也就不是什麽商戶家的子弟,家中也沒有萬貫巨富。我本是燕山上一個馬賊,一個本來大隋朝廷就容不下我的馬賊。朝廷的人馬在燕山上殺了我數百個兄弟,其中有從小将我照顧大的兄長。而大隋的兵對我們下手的時候,我們正在和突厥人厮殺!”
李閑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錯愕的雄闊海,笑了笑問道:“有些不可思議?”
雄闊海點了點頭,誠實道:“屬下确實……沒想到。”
“我來遼東,其實是找機會刺殺大隋皇帝楊廣的。沒想到恰好遇到麥鐵杖老将軍戰死,于是索性将老将軍的屍體搶了回來。之所以那天沿河向北而去,是因爲怕被大隋的人馬圍殺。沒想到的是,遼東大軍中竟然沒有人認出我,楊廣還派人找到我,讓我進入大隋軍中效力。實話實說,我進隋軍還是爲了找機會刺殺皇帝。”
“但後來與高句麗人開戰,我知道那個時候就算有機會也不能殺了他。那樣的話,幾百萬大軍就會瞬間崩潰,我不想做漢人的罪人,也不想眼睜睜看着幾百萬大隋的士兵葬身在異國他鄉。”
“再後來,我随軍遠征,當時還在想,殺高句麗人,遠比殺那個皇帝來得痛快。雖然那個皇帝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幾百條人命的血債在我肩膀上扛着。但到了遼東戰場上,我卻沒有辦法下手。之後一路與高句麗厮殺,我卻發現那些大隋的大将軍們一個個的如此陰險,幾次想置我于死地。”
“因爲我追殺乙支文德的事,辛世雄,王仁恭設計害我。若不是薛世雄将軍搭救,隻怕我早就死在了平壤城下。從那一刻我發現,原來,終究我和大隋朝廷的人不是一路的。”
李閑歎了口氣道:“我沒死,也不想看着大家戰死在薩水。我攔住宇文述跟他要一萬兵馬涉水回去救陷在南岸的弟兄們,宇文述一個人都沒有給我!所謂的高官,所謂的大将軍,還不如我們馬賊講義氣!”
雄闊海怒道:“宇文述那老賊!将軍你攔在他馬前的時候,屬下看到了,所以才會跟着将軍殺回南岸去,那麽多弟兄陷在南岸,那老賊竟然不聞不問隻顧自己逃命!”
李閑問道:“你不介意我是馬賊出身?”
雄闊海肅然道:“好男兒大丈夫不論出身,将軍救了這麽多兄弟回來,屬下敬佩将軍!”
李閑笑了笑道:“多謝。”
雄闊海道:“将軍,這些弟兄們帶回去,您打算怎麽辦?”
李閑搖了搖頭道:“還不知道,他們畢竟都是大隋的府兵,如果讓他們知道了我是馬賊出身的話,隻怕立刻就會棄我而去,甚至将我綁了送去朝廷請功也說不定。能把他們都帶回家,我心足矣。隻要弟兄們在回家之前不反目成仇,也就别無所求了。等過了遼水之後,我便回燕山去。”
雄闊海急切道:“不可!”
他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将軍,雖然屬下是個粗人但也看的出來,大隋的天下就要亂了!咱們出征之前,黃河以北已經有多少活不下去的百姓舉旗造反?高士達,張金稱,孫安祖,王薄,都是聚衆數萬人,這次大軍征伐遼東,數十萬府兵都戰死了,大隋的根本已經動搖!那些草寇尚且打算打出一片天下來,将軍爲何不早做圖謀?若是将軍手中有這兩萬多人的精兵,占據一地輕而易舉!”
李閑一怔,他沒想到雄闊海居然有這個心思。
“談何容易!”
李閑歎道。
雄闊海見李閑好像對造反起義的事并不上心,急切勸道:“将軍,以您的本事,若是肯圖謀大事的話何愁不成?張金稱高士達那樣的人都能聚衆舉旗,将軍爲何不可?再說,若是将軍能嘯聚一方,将來手下雄兵十萬,難道還愁報不了仇嗎?如今正是機會,隻要将軍帶着隊伍回去,誰能是對手?”
李閑表現出被雄闊海說動的樣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可……畢竟這些兵都是大隋府兵,讓他們造反,何其之難!”
雄闊海嘿嘿笑了笑低聲道:“何難之有?”
他壓低聲音道:“隻要讓士兵們背上一個罪名,他們想不反也不成了!”
……
……
獨孤真飲了一口從高句麗堡寨中搶來的劣酒,辛辣入口,頓時嗓子裏好像燒起來一股火似的。因爲前幾日在那堡寨裏奸-淫了一個高句麗女子,此時飲了酒,胸腹中的燥熱感再次猛烈起來。隻是可惜,大軍行進不可能帶着一個女子走,所以那女子被他親手扭斷了脖子。現在想起來,獨孤真倒是有些後悔了。
當初在大隋的時候,什麽樣的女子他不能得到?
遼東之戰已經曆時八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