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老段的一派,歡欣鼓舞自不必說,個個覺得己方領袖的口才真不是蓋的,言詞确确句句在理,僅就這些話來講,聽着就那麽符合邏輯,你看,有事實有真相,所有情況都擺在那裏,不怕你知楓不服。
挺段家的鐵腿們也是沒啥話好說,人中書令說得是,你小子跑來南沐,半點官方途徑沒走,你來幹啥?說是大芷派遣的正式一人外交訪問團,那咋不來鴻胪寺備案?說是跑來開拓經商渠道,那華城市舶司咋不知曉?到哪裏也說不過去不是。
那隻能說你丫知楓偷摸着跑來遊曆天下順便把妹啥的,可幹哈非要住到段太傅家?現在你知楓來南沐的各種舉動也不是秘密了,誰不知道忽圖聖教一系列變故無一不與你有關,一個小小大芷承奉郎禦侮校尉,手伸得咋那麽長呢,不怕地方上縣尉叔叔把你當三隻手抓了去?要說你沒點陰暗心理沒點龌龊念頭,連咱們都有點不信呢。
至于後兩條,群臣就更無語了,都明擺着了,俺們都不是瞎子,你小子現在還溫軟香玉抱滿懷了,這個,的确是藐視咱南沐朝堂啊!
所以連不相幹甚至段氏擁趸們都這麽想,當事人知楓所受到的壓力那是…咋說呢,芈月傳看了沒,秦王嬴蕩咋死的,被鼎壓死了,現在知楓就承受着那麽大壓力,有過之無不及!
“大芷國禦侮校尉是吧,知楓,你給寡人講個明白!”
景和帝也是實在懶得插多餘的話,别說人田明遠說得在理,就是不在理也得趕緊讓知楓回答,俺老秦快挺不住了爾等知道不?咋這麽不懂心疼人呢!
知楓此刻心裏滿滿都是欲哭無淚的趕腳,尼瑪你們以爲我願意來趟這渾水嗎?少爺俺好不容易從地底大殿逃出生天,這還沒回家看看俺家裏家外一衆親人愛人啥的,就被拉壯丁般弄到你們南沐了,我容易嗎我?
來了之後,咱費了牛勁兒,使出渾身解數,幾次三番差點沒把小命兒丢掉,爲了啥,從小了說爲了段紫宸選上靈女,爲了忽圖聖教别出亂子,往大了說,還不是爲了你南沐政局穩定,眼見着快要死了死了的,大半夜還被喊到你南沐朝堂上聽宣,既沒功勞也沒苦勞咱認了,現在倒成了俺挑唆作亂,朝堂失禮…我‘明字去掉月’啊,南沐真真沒有天理!
知少爺真是肺都要氣炸了,不帶這麽欺負外國友人的,不帶這麽排斥穿越者的好不。
(所以,人活一生,世事無常,其實很多看似簡單的事情爲何會出現糾紛,說白了就是人們看問題的出發點不同。很多時候不見得有确切的對錯,隻是大家往往習慣于從自己的角度看事情,察覺不到自己一方失誤,也不懂得換位思考。大夥和老糊共勉,此處灌水一百二十三字。)
田明遠這麽多年能跟段荊南在南沐朝堂明争暗鬥無數次,絕非偶然,其心思靈動老奸巨猾端得不是白給。此三問一出,瞬間就使自家和衆朝臣的意志達成高度一緻,三兩下便打造出針對大芷小小承奉郎的統一戰線聯盟。甭管是否樂于打擊段家,這猜忌抵觸知楓的情緒倒是滋生得遍殿都是,而且似乎如雨後春筍,長勢駭人。
“那個…”知楓倒是不怯場,勉力站直身體,對景和帝躬身施禮,隻是後面卻道不出啥有效回應的話,真他娘憋屈啊,弄得俺知楓真成了罪大惡極的禍首賽的。
老夏侯坐在平台下龍椅後的屏風内,原本正老神在在細聽着南沐群臣鬥嘴,暗自嘲笑一幫人等不明就裏瞎比比。正覺有趣時,忽然聽到田明遠開口發難,夏侯皓月不免心頭一緊,呦呵,真沒想到南沐朝堂上還有此等言辭犀利的人物,之前倒是小瞧爾等了。
夏侯皓月在意的并不是南沐皇帝會如何踩知小哥,大不了自己出手拎着小知撒丫子跑了便是,讓老夏侯多少有些心思凝重的,乃是半個多時辰之前一股殺意開始散布在太和殿外,其中竟然有老夏侯也感知不清晰的事物存在,那種嗜血暴戾的氣息,竟然是自己幾十年江湖闖蕩從未有所對比和借鑒的存在。
随着田明遠開始對知楓發難,太和殿外那危險氣息似乎同步配合着越來越濃,夏侯皓月再也顧不上分神聽田明遠等如何編排知楓,開始全神貫注戒備起來。
老夏侯暗自調整内息,心智六識漸漸進入古井不波的清明之态,混沌從中破,萬物皆有形,太和殿内外數十步,落葉可知,飛蟲難遁。
終于夏侯皓月輕歎一口,最大的威脅總算感知到了,沒想到竟然是,畜生!
而其他強如玄羊等南沐豪傑,站殿武士,均是懵然不知危險早已來臨,一場可以讓南沐大半朝臣身首異處的伏殺即将展開。
畫面再扯回太和殿大堂,對于中書令田明遠的诘責三問,知楓知少爺尴尬無言的确回答不上來,可有人能啊,一道清脆卻蘊含着無盡妩媚的聲音從知楓身畔響起,翠娘不幹了。
江湖兒女,出身風塵,翠娘可謂見多識廣,雖然沒經曆過朝堂大殿上的正式朝議,可現如今南沐太和殿上哪有半點規矩禮法可言?幾個時辰過去,群臣諸般醜陋嘴臉,皇帝無厘頭的武斷,這些和市井俗塵小販們鬥嘴劃價啥的情形也相去不遠。
說白了在翠娘眼裏,就這些貨色,脫了龍袍官服,也都是沒品的無賴罷了,翠娘作爲巾帼女英雄,還真不帶怯這個場兒的。
“知楓公子駐足段家,乃是當日段太傅親自下帖邀請前來,爲的是給段紫宸小姐譜寫靈女競選參賽的聖歌,若是此事不合情理,奴家倒要問問這位田大人,既然知楓身份是大芷承奉郎禦侮校尉,不應私自在南沐官宦人家停留,但奴家聽聞瑤馨大家可是盤踞貴府有些時日,亦是爲了傳授田孤寒小姐琴藝,莫非瑤馨大家安遠國首席太樂署女史便不是他國官爵了麽?”
“還有,劉林靜劉大人府上,爲了忽圖靈女之争所聘請的安遠國教坊司琴師,奴家記得卻也是從九品下的小吏,難不成官職卑微便算不得官嗎?”
翠娘兩句話出口,知少爺心裏這個爽啊,怎麽話兒形容呢,簡直比久旱逢甘露也不遑多讓。
這簡直便是,生生打臉!
翠娘看到田明遠目瞪口呆,傻傻呆滞的樣子,心下也是不由得意,你田明遠不是說人家知楓私下裏去段太傅府邸有違兩國禮法制度嗎,那你們呢,您了田劉兩家就沒幹同樣的事兒?還有臉出來拿這話兒擠兌人,姐姐我今兒個讓你們理解學習一下成語作繭自縛說得啥意思!
這下太和殿朝堂之上再次哄然大亂,尼瑪你田明遠和劉林靜原來也是一樣鳥玩意兒,那啥詞兒形容,對了一丘之貉啊!現在誰不知道南沐上下早都傳開了,說那首忽圖聖教新立的聖歌,乃是大芷國一個少年幫着段家譜曲作詞,看來便是知楓了,這和您老哥倆兒聘請琴仙琴師之舉有啥不同?
人前人後兩套标準,還有沒有一個尺度?不知道打秦始皇開始就統一度量衡了麽!
翠娘得勢不饒人,小嘴兒吧嗒吧嗒的,犀利言辭如連珠炮般猛噴出來,直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至于知少爺傷重之情,此乃天地可昭的明眼事,白日裏若不是爲了化解南沐忽圖聖教危難,知楓公子怎能受此重創?險險丢掉性命不說,此等與人助力反遭人害之舉,難不成便是你南沐待客感恩之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