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蛇人一族乃苗疆番人旁支,其生活栖居,地處偏僻,名義上歸屬南沐管轄,卻有着獨立的氏族社會結構形态,按二十一世紀的說法乃介于奴隸制與封建君主制之間。
番人之說自古就有,乃所謂的中原上國,對古時南方偏遠地區未開化少數民族的統稱,又或稱番子,分爲生番和熟番。
生番主要指那些食則茹毛飲血、住則山洞茅屋的半原始半奴隸社會人類族群,熟番則是指與當時代的文明有過接觸,受過文明禮制教化的當地土著氏族。
多數熟番氏族,生活方式已經明顯漢化,能夠全面接受漢人的文字、語言、社會等級制度、科學技術等先進之處,隻是熟番依然保持着種族本身的衆多風俗、信仰、習慣等專屬傳承。
蛇人族乃熟番中最兇悍最神秘的一支,時下裏生活在南沐苗疆山區和平原的交界處。
若不是百年前蛇人族出了一個曠世奇才,主動引領族人走出深山接受南沐官府招安,學習當世社會先進的文化知識、努力提高生産勞作能力,蛇人一族可能直到現在也還是倍受世人歧視,始終爲文明社會遺棄的生番了。
蛇人一族,因爲開化時日畢竟較短,且之前世代長居深山老林,生命時時受到氣候、疾病和野獸之類威脅,故而族人大都生性多疑,自我保護意識強烈。
雖有百年時光與南沐社會融合,但蛇人一族至今仍然喜居陰暗的房舍,尊奉九幽天君神位,加之族人無論男女盡皆喜歌善舞,腰肢四體柔軟異常,故被世人稱之‘蛇人’。
待得玄羊基本介紹完畢,知楓沉聲問道,“這九天幽蘭爲何絕不允許離開蛇人故土?我等許以重利也未可行麽?難道說九天幽蘭離開當地生長環境便難以存活?”
不等玄羊答話,夏侯皓月卻插口道,“九天幽蘭命理堅韌,并非于其他環境無法生存,隻因蛇人一族信奉九幽天君,其故老相傳,九天幽蘭乃九幽天君與世間相通的紐帶所在,而九天幽蘭又是獨株轉世的傳承方式,蛇人族對其自是傾情照顧萬般小心,唯恐斷了通靈契機,平日外人難得一見奇花真顔,莫說移離故土了。”
“難道就不能通過其他手段獲取嗎?”,知楓頗不甘心。
“絕無可行!”,玄羊接過話題,斬釘截鐵道,“蛇人居住地緊鄰十萬魔山,當地天氣莫測異獸橫行,三十年前,曾有另一勢力強橫熟番爲獲取該花與蛇人一族征戰三年,結果不但沒有奪得九天幽蘭,反被蛇人引入十萬魔山,借天時地利,召喚猛獸,設下重重陷阱,盡皆屠戮三萬精壯戰士,幾被滅族…”
大祭司歎口氣,“從此莫說其他土著熟番,即便南沐什伍,若遇蛇人,大都退避三舍,莫敢妄動幹戈,蛇人一族兇名遠著啊。”
知楓聽到蛇人如此兇悍生猛,也是心下暗驚,但看到段紫宸面如金紙,生命垂危的模樣,再也顧不得許多,勉力起身跪拜當場,“望夏侯祖伸手相助,知楓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夏侯皓月沉默半晌終于開腔,“吾當年受蛇人大恩,曾立誓不與蛇人一族爲難,知楓小哥,吾不攔阻爾等圖謀九天幽蘭已是犯戒,實無法出手相助,何況蛇人中藏龍卧虎,奇人異士不在少數,吾即便親往苗疆,明搶暗奪也無一成勝算…”
連夏侯皓月都如此說,衆人還有何話講,段府一衆飛羽更是覺得二小姐今次算是生機絕斷,不少人禁不住痛哭當場。
難道眼睜睜看着紫宸香消玉損嗎?衆人的悲泣反倒激起知楓萬丈豪情,紫宸今日之難因己而起,斷不能無所事事任由佳人魂斷華城!
心意已決,知楓沉聲問道,“夏侯祖可能助我三日内盡量恢複,啓程前往苗疆?”
“吾當竭盡全力一試!”,夏侯皓月颔首沉聲。
“既如此,大恩不言謝,虎逆自此便是知楓生死兄弟,我但有一口氣在,絕不讓虎逆此生有任何風險坎途!”
得到夏侯皓月鼎立救治的承諾,知楓一拱手,轉向玄羊,“大祭司,請幫小子尋一熟識苗疆風情地形之人,不日吾将前尋蛇人一族,若不能在十五日内帶回九天幽蘭,我便與紫宸地下爲伴!”
少年豪情,鐵骨铮铮!
知楓一往無前不留餘地之言令在場衆人盡皆色變,衆人心中隻得一句評價,好男兒,英雄漢!
自得紅顔垂青日,不負卿恩不負天!
盞茶之後,知楓一行在夏侯皓月及段府飛羽組織的守護下往返黔國公太傅府。
待得衆人走遠,玄羊豁然回身,對着被龍武衛、神武衛控制的忽圖教衆,以及另外三個茫然不知所措的忽圖教護法斷喝一聲,“今日聖教遭此劇變,吾當代教主、靈女鏟除妖孽,執法堂,将叛教反賊盡皆拿下,田、楚、王三位護法,随老夫入總壇,祭法器、平叛逆!”
龍武、神武兩衛軍士早已虎視眈眈盯着被南沐軍隊圈禁的忽圖教衆,刀槍耀眼、戰馬嘶鳴,大多數不明事理并未參與謀反的令主、教徒都被眼前肅殺的氣氛弄得人心惴惴惶恐不安,更别說以護法常傑、令主許亮等爲首謀逆者的手下及平日親近教衆了。
既然玄羊一聲令下,龍武衛、神武衛的帶兵将領沒有猶豫,一聲聲号令傳下去,約莫過了個把時辰光景,在場數千名忽圖教衆盡皆被擒住,不管是否聖教叛逆,一律拿下,待總壇執法堂查明後再做處置,有少許反抗不服者,立即被格殺當場,一時間陰風慘慘血流滿地。
大祭司玄羊冷然看着僅存的三位護法猶猶豫豫的樣子,面色募地一冷,“怎麽,三位可對老夫安排有所異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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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圖聖教這邊廂如何收拾殘局暫且不表,以大祭司玄羊的老辣狠毒又大局在握,自是能從容應對。
話說知楓一行返回太傅府半途,忽見迎面數匹快馬飛馳而至,未待勒穩缰繩,領頭一人已滾鞍落馬,狂奔上來。
段府飛羽首領連忙催馬上前,“段五叔,怎地如此驚慌失措,你,你不是應該随侍大公子近前嗎?”
段五顯然沒心情和飛羽首領詳細解釋,隻是高喊,“二小姐,知少爺,太傅…太傅出事了!”
前文說道,忽圖聖教召開教衆集會之時,太傅段荊南正在府中心亂如麻,既擔心自家二閨女生死和忽圖聖教局勢,又因需坐鎮中樞指揮全局,不敢輕易離開。
突然一道聖旨傳下,段荊南被招入宮裏商讨大事,惶惑之下,段太傅遂帶着飛羽和一衆家将匆匆趕往南沐皇宮,将坐鎮中樞指揮全局的重任交付大公子段正軒。
這段五正是常年随侍段正軒的心腹随從,在段府地位頗高,按說值此兵荒馬亂世事未明之時,段五絕不應該親自趕往百花山忽圖聖教總壇傳什麽信息,此時路遇,定是有什麽要緊之事發生。
段府飛羽首領心下正在忐忑不安,忽聽段五高喊‘太傅出事’,隻吓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廂段二小姐紫宸姑娘命在旦夕,那廂裏太傅便即出事…這尼瑪世道到底咋麽回事?
引着段五,飛羽首領策馬奔到段紫宸和知楓養傷躺卧的馬車邊,此時夏侯皓月已是站在車前迎住,老俠客面色不愉,都這當口了,毛手毛腳慌裏慌張瞎嘞嘞啥啊!
也難怪夏侯皓月這麽想,段家、段太傅和他老夏侯沒有一毛錢交情,在夏侯皓月心裏,什麽太傅什麽南沐政局,都是浮雲,此刻唯有知楓和段紫宸的修養續命最爲重要。
但畢竟數十年閱曆加上心思靈動,夏侯皓月應對這種場面,其分寸拿捏還是十分妥帖,那是,作爲當世十大絕頂武者和遊戲市井數十年的隐俠,夏侯老漢的城府是毋庸置疑地深啊。
沉着臉,夏侯皓月并未迫不及待首先發聲,在段家飛羽首領簡單介紹了夏侯的身份和段紫宸情況後,夏侯皓月這才張口問道,“段太傅出了何事,眼下人在哪裏,可有性命之憂?”
這前來報信的段五眼見得跑得氣喘籲籲,渾身肥肉都在顫顫巍巍發抖,“禀啊禀告夏侯大俠,唉,太傅上午巳時便被聖旨召喚入宮,下午未時前後,宮裏忽然傳下消息,說什麽太傅貪贓枉法勾結奸黨,把持朝綱禍亂宮闱,已被下旨收監!”
夏侯皓月聽得最後‘禍亂宮闱’幾個字,差點沒氣笑了,都他娘神馬理由,一個位高權重老得半截入土的太傅,禍亂你家錘子個宮闱了,後宮三千佳麗…太傅也得有那方面能力啊,宮闱是那麽好禍亂的嗎?
隻是除了夏侯皓月,沒人有心情計較段五用詞是否準确,是否生動達到活靈活現,隻這番言辭,早已吓得段府飛羽和一衆家将随從屁滾尿流,大家夥兒腦海裏隻一個概念,“太傅被下旨收監!”
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