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娘似管不住嘴中八卦,對着衆人和一廂圍将起來的丫鬟使女滔滔不絕,神情頗有得色。
“貴府公子真乃奇人,不過岚娘我也功不可沒。馨大家先是聽說有人傳書,但要拒絕,還是我岚娘巧計急出扭轉乾坤,您猜恁地?”
“莫非說傳書公子驚采絕豔,風采非凡?”
“定是告訴馨大家這位少爺富貴顯赫,家财萬貫!”
“莫非二人乃舊識恩眷,情人相見?”
…
隐約裏,清風伴着琴聲送将下來,似是爲衆人熱鬧議論助威呐喊。
七嘴八舌間,岚娘隻是搖頭,關子賣的跟鐵拐似的堅定異常。
“都瞎揣測啥啊,這有甚難猜,岚娘隻不過告訴馨大家,我弟弟聽到琴聲才寫的那張紙而已!”,三姐梅花不合時宜地**一句。
看着翹着腿嗑着幹果瓜子的梅花,岚娘徹底無語,心中隻剩下無奈,要不要這麽聰明啊,還讓不讓人活了,不知道憋回後話能噎死活人嗎?
樓上琴聲奏起,突斷,再響,再斷,反反複複,終是一曲彈完,樓下衆人皆心曠神怡。
隻詫異曲調遠異往日,清幽中更多了順暢和輕輕的哀怨之情。
***
出得青衣坊,領着一衆人等在懷遠城最大的宴月樓美美暴食一頓,簡十三打着飽嗝,“公子咱們午後還回去聽曲兒嗎?”
知楓盯得十三叔老臉微紅,那意味分明是,聽曲兒?那叫品樂懂不?看你那沒品位的樣,定是惦記上青衣坊的哪個丫鬟紅姑了,誰不知道誰啊!
“午後回去睡覺,”看着蜀黍們滿臉失望的表情,知楓心裏暢快,捉弄人有時也蠻有趣兒的嘛。“養足精神,臨晚再來!”,哀嚎和歡呼頓時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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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比前世白,天比往生藍,知楓躺在王娘腳旁的青草中,心情忽高忽底。
頭疼欲裂,前生往事是知楓完全不願主動憶起的,但卻每每在某些時候竄入腦海。
一個古武湮滅戰隊的優秀戰士,卻在一場詭異的行動中被内奸出賣,死得不明不白委委屈屈,這都什麽事!
醞釀半晌的昏昏睡意,卻被玲花伴着簡十三風風火火闖入徹底摧殘。
“少爺少爺!”,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馨大家,馨大家有請!”
***
“諸位,可否聽說馨大家終于接受懷遠城四家青樓樂坊的挑戰,當于今晚在青衣坊獻琴論技?”
“據說馨大家今晚不但能讓衆人一睹真顔,更要挑選一人與之合演!”
“這有什麽新奇,風媒傳出的最新消息,馨大家要奏出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琴曲,據說破開往日琴韻的傳統呢!”
…
當知楓還沉浸在往生回憶,正迷亂此生之時,瑤馨當晚邀琴獻藝的消息傳言已在懷遠城散布開來。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反正個個傳言者都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的消息源絕無差池。
一時間,懷遠轟動,承祖沸騰。
甯候書房,“馨大家的請帖?來了月餘,這是她第一次發請柬吧?似乎在其以往遊曆的郡縣也沒聽聞有過如此舉動!”,簡嘯天玩味地看着手裏燙着金邊的請柬,沉吟一陣便即吩咐道,“演武傷勢好的差不多了吧,他不是對馨大家傾慕已久嗎,讓尺算陪着去看看光景吧。”
震天賭場,“馨大家要鬥琴?這倒是罕見之極的事兒,瑤馨的琴,芷舞的舞,凝歌的歌并稱當世三絕藝,按說應是飄于世外遠離煙火的人物,今次爲何破天荒答應鬥琴呢?程叔弄兩張請柬,晚上咱們也去湊湊熱鬧,來個适逢其會!”
***
傍晚剛過,青衣坊前堂、中庭早已座無虛席,相識的湊在一起三三兩兩低聲淺談,獨處的也眼高額低故作神秘。
岚娘和大茶壺狗剩各自領着手下穿花般迎奉衆人,趙大人錢公子孫少爺李東家,腳不沾地音不留口。
瓜果鮮蔬流水般送将上來,酒水茶飲填坑似無盡無休。
吆喝喧鬧嬉笑怒罵,聲聲入耳。
市井小道暗渠流言,事事關心。
好一番熱鬧景象。
一聲琴弦響,餘者皆噤聲。
岚娘袅袅捏捏來到前堂臨時搭起的鬥琴台正中,“各位英才俊傑,諸位上官貴眷,青衣坊有幸得馨大家慧眼相托,安排在此舉行邀琴論技,實乃三生有幸!”
開場白說的落落大方,簡短漂亮,岚娘看來頗有後世主持人的潛質!
知楓五人在前庭不顯眼處圍坐一處,兩朵花兒姐姐今晚倒是興緻勃然非要千收拾萬打扮,來得晚隻能角落就坐,不過這樣也好,要是安排知楓等人坐在前庭正中,僅千百道眼神就足以殺死他們千遍而不厭倦。
人滿爲患,免不得拼桌湊凳。
知楓等一桌八人,其餘三人似是相識,入眼便知乃書生舉子之流,高談闊論洋洋灑灑。
“趙兄高才,今晚定能得拔頭籌,與馨大家相和一曲。”
“李兄言重,若是考教詩詞歌賦,小弟不才倒是有些手段,若是樂律清音,自是當推李兄首位。”
“哪裏哪裏,孫世兄文能徑闖三試,武能獵虎擒狼,我看今晚必得青眼,或能一親芳澤呢。”
不要臉啊,臉皮厚啊,真是小屁孩坐鐵杠子不覺蛋疼!
知楓聽着三人互相吹捧,由不得都替他們臉紅,心道三位,快回去吧,你們爹娘喊你們吃飯呢。
心裏腹黑無事,知楓斷不敢說将出來,沒看周廂裏男性同胞都是一臉躍躍欲試,而占了小半的女性家眷卻滿目忿忿不平嗎?
今晚真真熱鬧了!
或因晚來緣故,知楓并沒聽到那些小道傳聞,依然老神在在悠悠然自得其樂。
若是知道實情…馨大家,俺的親妹啊,你若安的把俺放到風口浪尖上烘烤的心,我知楓打死也不能來啊。
感覺出有幾處不時觀察自己的目光,知楓卻不怎在意,來這裏就爲了休閑放縱,我這個自己都不曉得是人是鬼的穿越者,身處異世,若時時刻刻小心翼翼謙虛謹慎,還混個什麽勁兒!反正也沒察覺出危險不是?
我自哼曲向天笑,哪管他人眼秒殺?
“小哥,大恩不言謝,演武必将有所報答。”,知楓正自我陶醉間,豪壯大漢大笑着坐在烈耳王強讓出來的座位上,随着親熱的一巴掌拍在肩頭,知楓差點沒一跤墜地。
親哥,我的親哥啊,看來你是好透徹了,甯侯府神醫仙藥定是不少,可你也不能這樣表達仰慕不是?您了什麽戰力,不怕把俺拍死嗎?
知楓揉着肩膀苦笑,心道其實借你獸角治傷也是因勢而爲,你是暈得又快又徹底,沒見着那天黑衫老者樣子,若是不給獸角還不當場把我正法了?這人情我還真不敢随便領。
知少爺心中念轉,口中卻道,“演武大哥看來傷勢無恙,哎…今晚也來賞琴嗎?”
大漢演武顯然沒有掩飾胸中好感,搓着手恨不能再給知楓來個熊抱,估摸着也是忌諱傳出什麽風言風語龍陽之癖,倒是沒有做出更加讓知楓抓狂的舉動,但那熾烈感恩的眼神卻似能把知楓融化。
俺有那麽大功勞嗎?知楓嘿嘿讪笑。
“今日晚間剛剛出關,傷是徹底好了,清月郡主說兄弟功勞甚大,我還未及仔細詢問,便聽說兄弟來赴琴會,也就一路追随略表謝意。”
聽了演武的解釋,知楓這才明白,清月丫頭竟是郡主,原來是她在圓話啊。
順着演武的眼神,遠遠看見清月和老者在他處就坐。
知楓端起酒杯舉手示意,一飲而盡,清月似是明了知楓的感念之意,略略低下頭輕抿一口,又把個知公子看得呆将去。
“演武大哥,實情略有出入,我是借出獸角,但治病都是侯府老丈一力所爲,而且當時我并不完全情願,因我隻顧救治鄉親百姓,而貴府卻要先救你…嘿嘿這份人情不支也罷。”
喲喲喲,怎麽和清月說的不太一樣呢,演武有點頭疼,不過就算知楓所言不虛,但畢竟獸角是人家的,而且知楓能如此坦蕩,表明了不占你便宜,演武還是心下佩服,再加上養病期間聽得知楓十九殺千敵的傳聞,武者相惜,心裏不覺又把知楓高看一眼。
“随他去,你這個兄弟反正我是認下了!”,演武也不再聽解釋,端起酒壺牛飲而盡,扭身回轉。
看到演武的舉動,一桌衆人瞬間石化。
全傻眼了,三斤烈酒,一口氣,不帶打喯兒的,真豪傑啊!
“看來這少年郎和甯侯府衆人關系匪淺!”,稍遠處震天賭場的幕後東家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一幕,側頭輕聲跟身邊程叔細語。
旁人見她輕紗遮面,臻首低垂,姿勢煞是好看,卻無法探測其此刻内心所想。
燈火中,嬌軀曼妙随燭光輕搖。
忽然,一聲嬌喝将衆人目光引向前台,“邀琴論技的規則想必各方都已聽清,如若沒有疑議…我便自作主張,直此,盛會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