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早早收到拜帖,見是姐姐安甯的,立刻高興起來。宋祁今日休沐,準備和她博弈兩局,見她眉梢帶笑,問道:“是哪位要過來?”
“三姐。”安然笑了笑,“我那三姐是半個神人,想見她難呀,隻能等着她來找我。”
和安甯打過一兩次交道的宋祁笑了笑:“确實是。”
“這個點了約摸是要一起吃飯,我去和母親商量下,讓廚子準備些三姐愛吃的飯菜。”安然将帖子放下,又道,“等我。”
宋祁微點了頭:“嗯。”
安然走時又逗了逗奶娘懷裏的栗兒,逗的他咯咯笑,才去了外頭。回來時,就見宋祁還坐在那,手裏卻拿了公文,看的專注。心頭微頓,宋祁聽見聲響,擡頭看去,将手裏的公文放下,笑道:“這麽快。”
安然坐下身,擡手攔了他擺棋盤的手,淡笑:“你忙你的吧,不用陪我。”
宋祁頓了頓:“隻是一些瑣碎的公文,倒不礙事。”
安然可算想明白他晚上總在書房裏晚待的問題了,這白晝看着有空,不過是夜裏很是勤奮罷了。宋祁見她不松手,笑道:“白日裏多陪陪你和栗兒,否則栗兒要和我生分了。”
安然笑笑:“何時能稍微得閑?”
宋祁默了片刻:“這倒不知曉,約摸也還得好幾個月。”
安然微擰了眉,新皇登基,接連頒布了幾個新政策,連同廢除了好幾個老舊朝綱,利民是利民,但也是苦了一衆官員。不過皇帝也很是辛苦,倒看得出是個有志氣的,對大羽國倒也好。想了想笑道:“你在旁邊看公文,我帶着栗兒在旁邊玩,總是晚睡對身體也不好。”
宋祁見她體諒,點了點頭。往日果真是受娘親影響,每次見老爹抱着公文,母親總要瞪眼,不許他将家裏當作辦公的地兒,久而久之自己也覺得,朝廷的事在外頭辦就好,在家就該有在家的模樣。隻是這幾日公文太多,兵部的事堆在一起,不得不帶回來。卻不想安然這般理解,稍頓片刻,說道:“往後我會盡量在兵部将事情辦妥當。”
安然笑道:“現在都要寒冬臘月了,兵部再暖和暖得過家裏麽?你将不能帶出兵部的在那處理好,其餘能帶出來的,就全拿回來吧。我也可以幫你研磨整理,反正如今我也有空閑。”
兩人說着話,趙氏喚安然出去挑揀首飾。方才大伯母讓人送了幾件上好的簪子耳墜子,趙氏見款式時新顔色豔麗,更适合安然和其他幾個庶兒媳這些年輕小輩的,便讓嬷嬷叫她過來。
因安然是嫡長媳,她沒有先挑,其他人也得等着。聽見嬷嬷傳話,便起身說道:“我出去會,宋郎安心看吧。”
說罷,又讓奶娘帶着栗兒随自己出去,免得吵了他。
到了趙氏屋裏,幾個弟媳向她問了禮,安然向趙氏問了安,便被她喚到一旁坐着,讓她先挑。見她隻拿了個金柳長步搖,便說挑着了,不由說道:“我瞧着有幾件适合你,再拿兩個吧。”
安然笑笑:“隻這一個合意,其它的都給弟妹和妹妹們吧。”
雖說她多拿也沒人會有怨言,可這裏的數額明顯不夠讓她多拿兩支,否則總會有人落空。她可不想讓他們爲了幾件首飾就心有不悅。趙氏心裏道她懂事不貪,到底是世家女兒,見過世面的。她倒還記得堂侄娶的媳婦,每每有什麽好的,總要自己攬着拽着,人雖長的好,可也上不得台面。這一想,倒還是自己的兒媳好。等衆人挑完遣他們出去了,才道:“我讓嬷嬷去尋了些不錯的補藥來,每日讓春桃炖給你喝,把身體補好,可别再像生栗兒那樣痛的讓人心驚膽戰。”
她說這話才讓安然覺得心驚膽戰,心中也默默的想,自己的娘親知道她生孩子時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便也沒提過再讓她生的事。做母親的心和做婆婆的心,果真是不同。但也在理,倒沒在心裏留下刺兒。隻是宋祁已是小心翼翼,每次行房盡量将那穢物瀉在體外,不想讓她又早早的懷了孩子,那次生栗兒,想必也是把他吓的不輕。
快至午時,百裏長和安甯來訪,吃過午飯,宋成峰和趙氏外出賞花去了,宋祁和安然領着兩人到自己院中說話。
安甯聽了沈氏的叮囑過來看看安然,本沒打算在這吃飯,可後來決意和百裏長隐居時,便提早過來,和安然吃頓飯,算是道個離别。隻因這一别,她也能想得到,日後基本沒有再見面的機會。安然于她,是妹妹,也有比姐妹間更深的一種羁絆。
“安然。”
第一次聽她這麽平靜的喚自己的名字,安然看着她笑道:“姐。”
安甯默了默,才道:“你要照顧好爹娘,能幫扶大哥二哥的,就盡力吧。”
安然略有疑惑的點點頭,末了蹙眉:“姐,你又要和姐夫遊曆他國去了?”
安甯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百裏長還有妹夫,說道:“我們打算隐居了。”
安然愣了愣:“隐居?”
安甯淡薄的面上已有了微微笑意:“是,隐居。怎麽,覺得不可思議?”
“嗯……”安然搖頭笑笑,“以前看的電視小說多了,總覺得隐居是件容易的事。可到了這才發現,什麽仗劍江湖,什麽快意恩仇,什麽潇灑隐居,根本是件極困難的事。”
安甯也笑了笑:“對,我曾經也這麽想過。雖然跟姑姑一起在别國很開心,但也十分驚險,如今我身上,還留着那幾年走南闖北時的傷痕,幾次都要喪命,倒不知自己怎麽活下來的。”
安然見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她自和三姑姑離開,每次回來,那英氣便不同往年,也感覺得出有許多不同,想到她要離開,眸色未黯:“這一走,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爹娘知道嗎?”
安甯搖搖頭:“還不知曉……這些日後再說吧。我欠母親的實在太多……雖然如今的想法很自私,可總覺得,如果有太多牽挂,或許就活的不潇灑了。而且,母親有你就夠了。”
安然知她話裏的意思,母親雖然也挂念姐姐,但是如她所說,到底是可以有也可以沒有的,否則這幾年姐姐離家,母親也不會隻在團圓之日才顯得特别思念。安甯是個明白人,看得通透。隻是她對沈氏,也真當作母親,卻沒有真正的血緣羁絆,比不過安然。
如她所說,安然在沈氏身邊,就足夠了。
聽起來薄情,安然也不知道這話是對是錯,思量一番,說道:“你多給母親寫信吧。至少知道你安平。”
安甯沒有拒絕,取舍一番,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家,可對沈氏的情分,總不能斷的太絕,沒有生她之恩,但對自己到底不錯。
從宋家離開,百裏長見安甯眉間微有愁色,快回到家,才道:“有心事?”
安甯看了他一眼,真是看習慣了,連他吊兒郎當沒心沒肺的模樣也覺親切:“說隐居……好像也有些人舍棄不下。”
百裏長笑笑:“安甯,你沒聽過一句話,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若不願做小隐,我又不能做大隐,那我們還可以做中隐。”
簡單兩句說的安甯茅塞頓開,百裏長又說道:“你不如我,沒有親人可親,爲夫自然知曉你舍不得家人,我也不會強制你與他們斷了聯系。我臨走前會向聖上表明,再不理會任何一國,任何一臣的事,也不會再回來。但你若牽挂家人,仍可以回來,并不礙事。聖上如果真要趕盡殺絕,也不會等到如今。”
安甯心頭大石放下,笑道:“如此就好,不會愧對爹娘。”
回到家中,沈氏也剛回來。宋嬷嬷見沈氏進去,便對安甯笑道:“方才夫人特地去外頭挑了幾對金镯子和百歲鎖,要送給孩子。”
安甯心中甚暖。
又留了五日,等百裏長打點好錢财,定了路線。便和李仲揚沈氏說,他們要去别地遊曆。又讓沈氏好一番感慨難過,掐算了下日子,約摸是生了孩子才回來,便将買的首飾給了她,叮囑一番。安甯素來不在身邊,也習慣了,看着兩人駕車離去,蓦地覺得,自己倒成了第二個盼女歸來的李老太了!
這頭剛走,李仲揚和沈氏還沒進去,就見一人駕馬過來,下了馬便道自己是送信的,遞了信過去。
李仲揚拆開一看,說道:“四弟要來京了。”
一旁的周姨娘豎起耳朵,忙問道:“素素呢?”
“也一同回來。”
沈氏問道:“什麽時日?”
“約摸五六日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