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李家大房卻不太平。
安陽被吓得失魂,人便呆呆傻傻的,白日在房裏哭哭笑笑,夜裏還在院子裏唱曲子,曲調凄清。徐保和從窗戶那往外頭看過一回,隻見安陽披頭散發,身着紅衣,吓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下人立刻去徐府報信,徐老爺一聽,也心疼兒子,接了夫妻倆回來。見安陽确實是傻了,也覺可惜。徐保和醒來後,當即哭訴她成親前知書達理,成親後卻是母老虎,管了他的錢不說,還常在背後罵爹罵娘,自己爲了家中和睦,隻得忍氣吞聲。徐老爺當即氣的發抖,讓徐保和以七出罪名休了她,将她打發回李家去。
徐保和就是算準了安陽再不能說出他做過的錯事,将她做的混賬事全盤托出,果然奏效。佯裝忍痛哭了一番,這才去寫休書。
翌日,安陽就被送回李家了。
那徐家馬車到了李家,卻吃了閉門羹,韓氏可不願意讓安陽回來,她這一住下,臉都丢盡了。而且如今他們日子隻是過得殷實,一家幾人吃得溫飽。但李瑾賀心疼妹妹,将她接了回來,給她挪了個房間,又安排了個仆婦。
住了沒幾日,整條巷子就議論紛紛,韓氏連門也不敢出了,就怕别人拽着她問安陽是怎麽瘋的,徐家也算是大戶人家,安陽變成這樣子,總不會無緣無故就狠心休了她,可有什麽緣故在裏頭。
緣故?韓氏能說徐家那一紙休書上列的三十多條罪證嗎?她以爲安陽隻是性子跋扈,橫一點而已,可沒想到不孝順公婆、不恭順夫君這些竟然也有,那她能反駁什麽,做了徐家人,卻當自己是徐家的主子,她哪裏有臉去說。
隻是安陽怎麽變成這模樣的?李瑾賀去問徐家人,卻是閉門不見他,跟了好幾日,徐府管家收了銀子,才告訴他,是李府的人送回來的。再細問,确實是他二叔一家。氣的立刻到李家二房質問,當是他們害了自家妹子。
李仲揚沒有像前幾回那樣讓他進門,站在門口,負手直身,神色竣冷,讓李瑾賀看的,隻覺又是那還在京城時意氣風發的李二爺。李仲揚聲調微冷:“安陽綁架安平,讓安然上山尋人。可沒想到下來時不知碰見了什麽,在半路吓成癡兒。我未追究她陷害我兩個女兒,你倒還來質問。”
李瑾賀冷笑:“安陽綁架她做什麽?又誘惑安然上山?虧你還曾做過文臣之首,這種謊話也說的出來。”
李仲揚說道:“你大可以問問安甯的貼身丫鬟,可有找過一個叫孫麻子的人,又可有幫她寫過邀約安然去翠音山的信。她别的或許不知,可這兩件事,她卻定然知曉。”
當初張侃查了個清清楚楚,孫麻子已經磕死就此作罷,那丫鬟本也要埋了她,李仲揚已想到李瑾賀會來追責,因此拜托張侃饒她性命。如今果真來了。見他狐疑,他又歎道:“尚和,二叔知你氣重歸之事,不該瞞着你說他被劫匪搶走,可你的本意便是要孩子好好的,你嬸嬸爲他安排的家有爹有娘能溫飽,暗中又幫扶許多錢,你找到孩子時,可覺得他過得不好?隻是這種亂了倫理的事實在不能讓人知道,才出此下策。我們初到濱州,你苦苦相逼,可鬥來鬥去,傷的還是李家人。大哥膝下嫡子女,如今隻剩你獨撐,你若再如此,也休怪二叔不念一分情面了。”
李瑾賀一點也不信,可見他又不似說謊,遲疑片刻,回家求證要緊,立刻回了家裏。開始那丫鬟還不肯說,等挨了兩個耳光,這才招認,确實幫安陽寫了那封信,但是不知道她的意圖。李瑾賀又并不傻,明白過來,長歎一氣,這下他如何有臉見二叔。
韓氏讓阿阮去打聽安陽瘋掉的緣故,畢竟她爹是捕頭,也多些消息。一聽是二房人送安陽到徐家的,嚷着讓李瑾賀去,可沒想到倒被他攔住了,絲毫想不透到底是何緣故。這一堵,夜裏又被安陽穿着白衣,陰慘着臉趴在窗戶往她房裏望,吓的卧床不起,大病好幾天。
臘月中旬,宋祁向覃大人告了假,準備回京城與爹娘商議和安然的婚事。臨行前,特意從府衙那繞路過來,一來再和李家說說,二來也想見安然一面。
沈氏讓安然再擺兩日畫攤,就回家陪她繡花,不要再抛頭露面了,安然也知輕重,而安素比起之前來已能勝任,她倒不擔心。而且安平愈發懂事,也不會隻顧着自己玩,在一旁也能幫忙,便想着到了臘月二十,就不再來這。隻是邊城局勢緊張,近日湧進的外來客又多了不少,所幸有秦家幫的人護着,倒也無事。
安平如今可跟秦家幫的人熟着,那邊的人都知道了她是何采的女兒,何采又得二當家疼愛,對她也客客氣氣的。
這日擺了畫攤,得了空閑,忙了大半日的安然才抽身去後巷那解手,解手出來,在井邊打水準備洗手,剛撈起一桶水洗完,正要轉身,卻被人猛地一推,若非她反應快撐住井沿,已墜入井裏!
剛要回身看是誰,已被人摁住脖子往下推。那手掌大而粗糙,安然猜出是個漢子,她就算耗盡力氣也掙紮不開,幹脆松手不再撐着井口,擡手抓住他的手。那人沒料到她來這一招,差點一起墜入井裏,急忙放松力道,安然迅速起身,往後急退,以背頂在那人身上。
那漢子也非等閑之輩,被她突襲一次,再想得手哪有這麽容易。左手仍掐在她脖子上,右手已抽開,抖落袖内匕首,往她後腦刺去。尖銳未至,已被人抓住手腕,用力一扯,踹在肋骨上,幾乎痛死過去。
安然強撐精神,回頭看去,見了那人,詫異:“姐夫。”
百裏長手裏已握了匕首,頂在那人脖子上,悠悠坐在他背上,笑意濃濃:“四妹。”
安然摸着被掐痛的脖頸去瞧那人的臉,卻并不認得:“他是誰?”
“很明顯是二皇子的人。”百裏長笑道,“誰讓你要做宋家媳婦。”
安然頓了頓:“二皇子竟然已經盯的這麽緊,這事八字還沒一撇,根本沒告訴過外人。”
百裏長看着她,笑意猶然:“你怎麽不怕我?安甯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壞人麽?”
安然說道:“你剛才說他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要殺我,你卻救了我……難道三姐誤會你了?其實你一直是大皇子的人,雙面細作?”
百裏長笑笑:“不,我至始至終效忠的,隻有一人。”
安然微蹙眉頭:“誰?”
百裏長并不告訴她,擺擺手:“快走吧,以後小心些。”
安然看他:“你不跟三姐說明白麽?”
“現在還不是時候。”百裏長剛才稍微用力,心口的舊傷還有些疼,笑意微有戾氣,“還不走麽?要看你三姐夫怎麽殺人?”
安然面色頓變,他雖然在笑,可這話她也知道絕不是在開玩笑。她當然不會替刺客求情,但也無法親眼看着他死在面前,步子立刻就快了,走了兩步又道:“既然你不是二皇子的人,那就快找姐姐說清楚吧,否則時日拖的越久,就更不利于誤會解開。”
百裏長點點頭,見她這回真要走了,又朗聲添了一句:“邊城局勢緊張,有細作入城。”
安然沒聽明白這句話,敵國細作,跟她有什麽關系?
幸好是寒冬,衣領撥高些,不然剛才被那人那麽用力抓着,肯定留了瘀痕,被看見也讓家人擔心。不過細想一下,大哥娶了郡主已經夠讓二皇子暴躁的了,如今又和宋家成爲親家,難怪要痛下狠手。看來還是得盡快回家裏,以将要成親的名義不再出門,宅子外面至少有暗中保護清妍的侍衛,那自己也可以得個庇護。
回到畫攤,安平便問她怎麽去了這麽久,安然扯了個謊話遮掩過去了。又道身體不舒服,先回去,讓她們看好畫攤,免得有人當街刺殺,就連累了兩個妹妹。
今日回去她沒有抄小路,由大路回去,哪兒人多往哪。路走了一半,也沒察覺到有什麽危險,但一刻也不敢耽誤,步子走的越發快。到了巷口,往裏走了十多步,已經看到錢管家在門口掃地,這才松了一氣,可從那岔路穿過,旁邊小路卻伸出一隻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扯了過去。喊也沒喊,就被捂住了嘴,驚的她拔了簪子就要刺。
自從上回在翠音山遇險,宋祁送她的碧綠簪子染了那麻子的血,也不敢要了。便送了另一支給她,她每日戴着,當作防衛武器。這一簪要刺下,收拾猛地一頓,怔愣盯着他。
眸色一如當年竣冷而微顯涼薄,面部線條緊繃,卻比以往更加淩厲。不過兩年光陰,已像是成熟了五六年,更添了幾分雷厲風行的大氣。不等他開口,眼眸一濕,兩顆珠淚便滾落,連手上的簪子都快拿不穩了。
賀均平盯着她,也看的愣神,久未見她,愈發的明豔,這淚一落,如岩漿滴入心頭,刺的心裂。他抿緊了唇,輕輕松手,拉住她疾步往前走。
安然怔愣回神,腦海裏閃過宋祁的身影,下意識掙脫手,不想再跟他往那走。
那軟膩的手從手中滑走的一瞬間,賀均平心中更痛,轉身看她。安然搖搖頭,喉中如有魚梗:“有什麽話……在這裏說就好。”
賀均平頓了頓,果然是……生分了,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會黏着自己,不再是會逗他開心,和他一起馳騁平原的姑娘了。他喑啞着嗓子說道:“對不起。”
安然避開他的灼灼目光,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句。她想問他這兩年在做什麽,可是問不出口,既然前緣難再續,何必讓這些暧昧的關懷讓人産生誤會。
賀均平見她不答不說,忽然握了她的雙臂,強迫她仰頭看自己,聲音越發的沉:“再等我兩年,我娶你。”
那力道握的十分重,安然痛的微微蹙眉,聽見這話,顫聲:“兩年前爲什麽不說?爲什麽讓人把玉佩還給我?既然要斷,爲何不斷個痛快?因爲你怕親口告訴我,就再也無法回頭。可是若讓我等,又怕遲遲不能逆轉局面。如今眼見大皇子要登基了,你又出現,可你是否知曉……安然這顆心,早就千瘡百孔……再也痊愈不了。”
賀均平強忍音調,低吼:“你痛苦,我何嘗不是。玉佩交給小厮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可是等我出了家門想追回來,卻被皇宮侍衛強押上馬車,去了邊城。我知道你在濱州,可是沒有辦法來尋你。如今聖上身體抱恙,無暇管這些事,我得了軍令,潛伏濱州搜尋細作,立刻來找你。安然,我們重新開始。”
安然這才明白爲什麽百裏長方才要跟她說,有細作入城,其實他想告訴自己的是賀均平也來了濱州吧。隻是她沒有想到,當年賀均平丢下她,一句話也沒有的去邊城,卻是身不由己的。
賀均平伸手抱她,聲音微顫:“我知這樣于你不公,可是無法放不下,我們重新開始,再等等,等等就好。”那柔軟的身子卻離了他的身,被雙掌推開,直推的他發愣,“安然……”
安然擡手抹淚,哽咽:“清妍嫁了我兄長,你我就算承受得住世間非議,也不可能了。有些事過去了,就再也無法彌補。沒了一個賀奉年,我們便能一起,可日後若再出現一個……世子哥哥……你會将安然護的好好的,不再放手,能嗎?”
賀均平愣了片刻,忽然覺得她的質問句句戳在他的痛處上,他從小就享受皇族榮膺,也注定一世要被束縛在上面。沒了賀奉年,卻可能再出現一個。答應清妍嫁給李瑾軒,不正是皇伯伯要徹底斷了他的念想,歸西之後也不必擔憂親王和權臣接觸過密。可是他不甘心,他如今放不下,當初斷開這情義,本就是被迫的,如今有了機會,他不想放手,擡手要拉她回懷中:“不要去想這些……将玉佩還給我,回到過去那樣。”
安然垂首搖頭,低聲:“我快要成親了……世子……也快找個好姑娘吧。”
賀均平如聽雷響,震的身形微動,聽見後面那句,已是控制不住痛聲:“好姑娘……世上最好的姑娘已經被我推開了。”末了許久,已知兩人的情義,在當年送還司南玉佩時,斷了個幹幹淨淨。就算放不下又能如何,就算再相愛又能怎樣,有些事,本就不能決定最後的結局。他在見她之前,已經猜到結果,像安然這種敢愛敢恨的性子,即使能原諒他當初不告而别,可那顆心,終究是疏遠了。
想罷,喉中生澀,已澀的吐字艱難:“真的沒有辦法……回到過去了?”
安然心頭苦澀,隻是低低答他,一遍又一遍:“回不去了,世子哥哥,已經回不去了。”
賀均平全身僵硬,緊握着她雙肩的手青筋暴起,心間如紮入芒刺,一點一點的吞噬他的理智。隻是看着安然那更加理智的眼神,終究還是平靜下來。有力修長的手緩緩放下,似放下了一半性命,聲音低啞:“我明白了……”
安然呼吸微急,從巷子失神走出,步履沉重,一人遠去,一人未追,距離越發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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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宋祁到了李家,和李仲揚沈氏說明日啓程回京,待婚事商議妥當後,看看是在京城辦喜事,還是在濱州。因爲皇命不可違,李家人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不能入京,約摸是年後和宋家長輩來濱州,具體事宜還得仔細商量。
快至晚上,宋祁動身去客棧,一直沒見到安然。沈氏知他心思,送他出門時淡笑:“成親前,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宋祁明白過來,笑的略有些尴尬,他倒忘了這點,差點失了禮數。
送走他,沈氏回了正堂,問安平:“今日你姐姐可見了什麽人沒?”
安平答道:“隻有來買畫求信的人。”
沈氏稍稍皺眉,午時她回來失魂落魄,眼眸也紅着,問起就說是風吹的,她這做娘的哪裏會信。可她不說,自己也問不出什麽。這姑娘家長大了,心裏總會有事。她隻怕是牽扯到宋祁的,又讓這樁婚事出來個攔路虎,可千萬别再折騰了。
正想去房裏看看她,就見李瑾良出來,見了面跪在李仲揚和沈氏面前,說道:“爹,娘,孩兒想求您們件事。”
沈氏笑道:“有什麽事起來再說。”
周姨娘心裏一個咯噔,瞪眼:“這麽晚了,也不怕吵了你爹,快出去。”
李瑾良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說了要跟娘說的,可是都一個多月了還沒動靜,分明是不願說。”
周姨娘真想擰他耳朵回房,隻是礙于沈氏在這,也輪不到她管,氣的要跳腳。李仲揚沉聲:“什麽事,說來聽聽。”
李瑾良當即面向他:“爹,孩兒想娶柏樹爲妻。”
那李順剛喂了馬回來,聽見這話,大堂也不掃了,急的跪下叩頭:“柏樹是個粗丫頭,哪裏配得起二少爺,二少爺快将這話收回。”
李瑾良攔住他,說道:“什麽配不配得起,柏樹早就不是李家的奴仆了。”
周姨娘急道:“柏樹配不起你,你可是李家二少爺,還是周家表少爺,娶個粗使丫鬟做妻,别人會怎麽說?”
李瑾良說道:“姨娘,柏樹不是丫鬟。”他不跟周姨娘理論,反正就是不同意的,何苦費唇舌,求向沈氏,“娘,您就做主答應吧。”
沈氏低眉想了片刻:“這事娘和你爹再想想,這幾日就給你答複。”
李瑾良松了一氣又有些擔憂的添了一句:“孩兒真的很喜歡柏樹。”
沈氏笑意微淺,柏樹是好,隻是李瑾軒娶了郡主,庶子卻娶了個貧戶,外人隻怕會說她這主母偏頗太重,二房統共就兩個男孩,爲嫡子讨了個郡主,庶子的婚事卻草草将就。
夜裏和李仲揚商量,他也覺柏樹雖乖巧,但從她爺爺輩開始就是李家仆人,就算現在不再是世仆,可傳出去到底不大好。若他實在不願委屈柏樹,那就官府那,把她擡成良妾,交納妾文書,也不算委屈了。
翌日,沈氏将這話一說,李瑾良果然不肯點頭,甯可一直等到他們同意。宋嬷嬷在旁說柏樹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拖不得。周姨娘也說日後你娶妻娶個賢惠的,哪裏會薄待柏樹。
況且李順也不敢承受這恩澤,柏樹自知身份,也不曾想過要做妻,心中雖微有芥蒂,但爲了李瑾良,還是甘願做妾,隻要他待自己好就可以。
李瑾良隻好同意,年前,就交了納妾文書到官府,和柏樹結了良緣。
臘月二十九,日光正好,安然和清妍柏樹坐在院子裏,陪沈氏刺花。安素來了葵水,身子不舒服沒去城南擺畫,安平便趁空去了張府。到了門口,那下人早就認得她,還笑着向她問好。
步子還沒邁入,就聽見弟弟的哭聲,她擰緊了眉,還是對他喜歡不起來,就算答應姨娘要待他好,也接受不了。進了院子,見張侃和何采都圍着那小孩轉,倚在柱子那不過去,直到嬷嬷喚了一聲“李姑娘來了”,何采這才回身,将孩子交給張侃,往她走去,牽了手笑道:“來,姨娘讓人給你做了好幾身時新的衣裳,進去穿穿看可合身。”
安平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那孩子,見張侃看來,還是忍不住闆起了臉。以前,姨娘是她的,可現在變成了:是張侃的、弟弟的,以及她的。
試了衣裳,她件件都喜歡不起來,更喜歡何采以前親自給她繡上花紋的粗衣裳,便一件也不肯帶走。何采隻好給她圈了個镯子,等出了張家,安平取下,直接去了當鋪,換了銀子,通通拿去買吃的。誰想吃的太雜太多,夜裏腹痛,一邊蜷着身一邊淌淚,可再不會有人把她摟在懷裏安慰了,那個抱着她的人,已經有了其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