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音山地勢并不高,也并不偏僻,但是前幾年有大蟲出沒,害了幾條人命,連獵戶也不敢去,路人也繞路而行,雖然山中景色甚美,但是卻不見人煙,少人往來。
安然獨行山上,按理說,這裏幾年無人來往,那兩旁的雜草早就該瘋長出來掩蓋了這石闆砌成的山路,可如今看去,那山路十分幹淨。細看旁邊被斬斷的荊棘頭,切口還是新的,可旁邊掉落的葉子卻已經幹枯了,算下時日,應當是這一兩個月才被開辟出來的。
是誰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又是要做什麽?是沖她而來?
安然心中忐忑,可更擔心安平。那金鎖是實金打造的,也很值錢,可那些人卻沒有将它拿走。并非是爲錢而來,否則也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去。
前路危險,安然不安朝前。
山路盡頭,是一片平地,安然遠目而看,隻見遠處,日暮黃昏下,一座木屋立在上面,斜陽打落,四周空空蕩蕩略顯詭異。獵戶經常居住山上,這本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那屋子卻沒有窗子,稍稍走近,才發現這屋子是剛做的,還有木頭新香。
她喚了一聲“安平”,裏面隐約傳出聲響,她急忙往那跑去,可還沒跑到門口,就見一個滿面麻子的粗矮漢子出來,一瞧她,笑的眉眼不見:“果然是個美人。”
安然一頓,定聲:“我妹妹呢?”
麻子笑道:“什麽妹妹,我隻知道,有人讓我好好疼你這好妹妹。”
見他撲來,安然轉身便跑。那漢子雖矮,可跑的卻出奇的快,五六步就追上她,一把抓了她頭發,痛的安然冷汗直落,回身擡腳狠踢他的命根子。漢子沒料到她下手這麽狠,當即疼的快暈死過去。再站起身,瞧着那背影跑的遠了,也發了狠往前跑。
安然自知跑不過他,便不往山路去,進了那擁擠的山去,想借着自身的輕巧優勢躲開。
這法子果真有效,那麻子步子被阻,又被紮的疼,放緩了許多,倒不知爲何她能跑那麽快。
他不知,安然是在逃命,他卻在要人的命,自然會有不同。
安然跑的急了,腳下踩了石頭,狠狠一崴,撲通摔落,臉都被地上的石子摁傷。顧不得疼,剛爬起身,已被人抓住傷腳,用力一擰,差點沒痛暈。那麻子已撲了過來,惡聲:“讓你跑!那人讓我在屋裏辦了你,我看就在這辦了吧!”
安然瞪大眼,恐懼遍繞心頭:“那人是誰?他給了你什麽好處,我通通都可以給你。我家和覃知府相識,他素來剛正不阿,若是你動了我,不但拿不到好處,還會被投進大牢。我沒的不過是清白,可你沒的可就是一世。”
那麻子色心上來,可沒腦子聽她說這些。直勾勾盯着她那如仙的臉,還略帶血痕,楚楚可憐看起來凄美極了,哪裏會去想什麽大牢想什麽犯法,伸手便去撕她衣裳。
安然心中絕望,身子微擡要起身,又被他摁回地上。後腦勺頓覺有物頂着,如靈光閃過,心下一狠,拔下那簪子,刺向麻子。
麻子閃躲半寸,那簪子直插入眼,立刻慘叫起來,捂住眼狂叫,往前些許,步子一空,墜落那小丘中,腦袋狠磕尖石,登時斷了氣。
安然顫顫站起,全身都在打顫,往那看了一眼,隻見那麻子死相恐怖,再看看自己的雙手,還有些許血迹,更是抖的厲害。
她殺人了,她竟然殺人了。雖然麻子該死,可是她不想自己手上有一條人命。
還未緩過神,就聽見有撥草踏步而來的聲音,隻以爲又是麻子同夥,忍着驚恐不敢叫,往一旁躲去,隻想着要快點回小木屋找到安平,然後回去。可是腳已經軟了,走了兩步便摔倒在地,真想這麽暈過去,什麽都不知道。
腳步聲驟然靠近,幾乎是一步邁來,沒等她擡頭,就被人抱住,語調微沉而穩,讓人安心無比:“安然。”
聽見這聲音,安然立刻哭了出來:“宋哥哥。”
宋祁看着草上地上都有血迹,還以爲她碰到什麽猛獸了。當即拿了匕首出來,一手攬住她,輕聲:“别怕,我在。”
安然抱着他,隻覺天地陰霾已然消散,心下安定了不少,哭的喉中酸澀:“我殺人了,他要碰我,我拿簪子戳到了他的眼睛,他掉到山丘下摔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過殺人。”
宋祁這才将匕首放下,雙手攬緊了她:“你沒有錯,他不軌在先,你防衛在後,隻不過是老天看不過眼,将他這惡人收了。”
安然知他安慰自己,仍沒有辦法緩過神來。
宋祁摟着她好一會,才道:“回去吧,安素已經等急了。”
他剛去了李家,從那裏出來到畫攤去,安素便和他“說”安然收了一封信,神色焦急,告訴她若是半個時辰還不見她回來,就帶多些人去翠音山尋她。還未到半個時辰就見他來了,告訴他後,自覺不對,立刻往翠音山跑去。還在半山就聽見慘叫上,急忙往上面走,就看見安然癱趴在地。
安然回過神來,聲音仍微顫:“安平被抓走了,在山上的小木屋裏。”
宋祁說道:“我送你到山路那,再去接她下來。”
安然抓緊他的袖子,搖頭:“不要丢下我一個人,我能走,我跟你一起去。”
宋祁也不放心留她一人,當即點頭,可站起身,卻發現她腿痛的厲害,根本走不動。默了片刻,說了一聲“我抱你”,便俯身将她穩穩抱起,往山上木屋走去。
安然蜷在他懷中,隻覺步子非常非常穩,那溫熱的氣息也十分安心。在這懷中,好似風雨雷霆都不足以懼怕了。想到深處,淚又湧出,不是驚怕,而是開心。每次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宋祁很快就看見了木屋,抱着安然走進去,才發現這木屋竟然沒有窗戶,連一個都沒有。此時夕陽剛落,略有餘晖,但裏頭卻沒有一點光亮。安然喚聲“安平,安平”,屋裏并沒回聲,而且也沒有一絲聲響。
那安平到底去了哪裏?又是誰誘惑她到這來的?
感覺腳上恢複了些許力氣,她低聲:“放我下來吧。”
宋祁剛将她放下,就聽見背後一聲吱呀,轉身看去,那敞開的木門竟飛速關上了,轉瞬就聽見上鎖聲。
兩人正要喊聲,就聽見外頭的人笑的刺耳,安然心下一沉,是李安陽。
安陽幾乎笑的捧腹,将那鑰匙丢的遠遠的,厲聲:“李安然,你就在裏面和麻子魚水之歡吧!當初你設計讓我和賀均平共處一夜,将我永世攆出京城,嫁了個廢物,如今就讓你也嘗嘗這滋味,明日一早我就帶人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就等着嫁麻子吧!”
她哪裏想得到,找的那麻子性急,還沒等安然到裏面就先将她吓跑了,陰差陽錯,竟是關了宋祁在裏面。
安然一愣,立刻過去拍那木門,結實的根本不是她能撞斷。而且稍微想想,這木屋根本就是李安陽特地讓人做的,正常的房子哪裏會沒有窗戶。
宋祁已擡手拍那門,喚李安陽,可是她走的很快,早就聽不見了。因爲這翠音山上,據說有大蟲出沒,若非請的夥計都怕那老虎,黃昏一落就不肯再來,這屋子她早就做好了。
她要安然自食其果,要她嫁個比徐保和還差一百倍一千倍的粗漢子,讓她痛苦一世!
隻是冬日天黑的快,她才走到半路天就全黑了,聽着四周靜悄悄,心也慌了起來,步子更快,可還沒走二十步,就聽見一聲虎嘯,震的腳下一顫,愕然看去,隐約看見一隻……白額大蟲。
&&&&&
安然右腳剛才扭傷,又被那漢子用力擰了,已腫得淤青,站都站不得。聽見宋祁将那門撞的響,好似将身體當鐵,看的她都覺疼:“宋哥哥算了。”
宋祁又撞了幾回,胳膊都快擡不起,可惜這木門堅固,根本動不了。
“宋哥哥算了。”
安然努力站起,差點沒摔着,宋祁忙扶住她,低聲:“若有人尋來,你就非嫁我不可……我知你不願以這種方式出嫁。”
安然看着他,雖然看不太清楚,外頭的月光十分晦暗,照入屋裏的更是黯淡,可她聽的出來他這話的真假。雖然他想娶她,可是不願以這種方法娶她,因爲她不願。這麽一說,卻更讓她不忍,抓了他的衣袖搖頭:“李安陽早就要這麽算計我,這門絕非我們可以打開。我慶幸……和我一屋的不是别人。”
宋祁心裏一動,輕歎,扶她坐下,又脫了衣裳給她披上。
屋外寂靜,忽然有獸類巨吼,夜深人靜聽起來十分恐怖。宋祁微微坐近了些,說道:“安素很快就會找人來了,别擔心。要不要睡一會?”
安然搖頭,還在想着方才說的話,她是不想因這種事而嫁給宋祁,雖然已動了心,可似乎還沒有完全能讓她接受談婚論嫁的地步。那香囊她已經沒有戴在身上了,可并不是說她已經全部放下。
兩人默了許久,宋祁又起身,安然拉住他:“宋哥哥……”
宋祁将她的手輕輕挪開,聲音平緩:“我再試試。”
安然想讓他去,可又不想他受傷,再這麽撞下去,胳膊都要廢了,又拽住他,淚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不要再試了。”
宋祁神色怔忪,俯身輕抱着她,沙啞着聲音緩緩道:“我會一世待你好,安然。”
&&&&&
半夜,李家人不但找到了被困在木屋裏的宋祁和安然,還在路上發現了安陽,已經昏死過去,喚醒她,雙眸無神,仔細問她,竟是被吓成了癡兒。
李仲揚找到兩人後隻是擰眉,看着安然衣裳有撕扯的痕迹,但知曉宋祁本性,也沒立刻發火。安然說了安平失蹤的事,便讓李瑾良和錢管家去尋,自己先領了他們回家,讓周姨娘和宋嬷嬷先伺候他們療傷梳洗。本想等他們睡醒後再問,但宋祁先來尋了他們,見了面便下跪,說了前後緣由。李仲揚頓時氣得心口泛疼:“大哥脾氣溫和,待人寬厚,怎的生了這個畜生!安然與她無冤無仇,竟做出這種事來!”
沈氏想到安陽被吓的癡傻,送回徐家時徐保和竟也沒多少悲痛,反而是那掩飾的眉目中閃過喜色,心中暗歎,當她遇人不淑,可是現在一聽前因後果,卻十分解氣,倒明白了爲何連她夫君都那個模樣。
宋祁又叩首一記,神色沉穩而無半分輕佻玩笑:“求李叔叔和沈姨應允,将安然許配給侄兒。”
李仲揚和沈氏相觑一眼,見他們兩人同在一屋的都是可靠的人,絕不會說半分閑話。他們早就有意這一對人兒,就是怕安然不肯。沈氏輕歎:“沈姨是看着你長大的,和你母親又是好友,将安然托付給你我也放心,隻是安然……”
李仲揚沉聲:“以前你由着她做主,如今還想如此麽?姑娘家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沈氏暗歎,她也知曉這種事已是闆上釘釘,可是以安然的脾氣,如果強逼她,卻是把她往絕路上逼的,她這做親娘的不忍。生平第二次忤逆了李二郎,起身道:“我去問問安然。那孩子脾氣倔,二爺也知道的。”
李仲揚想了想,沒有應聲。再倔又如何,總不能讓她在這種事上面任性。
清妍正在給安然的右腳滾熱雞蛋,安然又痛又覺燙的要把她的肉燒紅,幾次縮腿,都被清妍瞪了回來:“你别亂動,要是不用些力氣,好不了的。等滾完了,再上藥酒,都腫成蘿蔔了。”
安然撲哧笑笑:“那不是正好,嫂子你明天可有一道炖蘿蔔的菜了。”
清妍又瞪了她一眼:“又笑話我不會做菜是不是?”等她再低頭,瞧見那腫了的腿,就有些無法直視了,總想着炖蘿蔔。
她是個不會下廚的李家兒媳,現在做的菜還難吃得很,宋嬷嬷每次瞧見她下廚,眼睛睜的就跟她一動就要浪費一廚房的食材,痛心疾首的。
宋嬷嬷買了藥回來,敲門進來,瞧見安然一隻腳放在清妍大腿上,正舒舒服服的由她拿着雞蛋滾那淤青,吓的她叫了一聲“祖宗g”,上前要将雞蛋拿過來,“郡主快松手,萬萬不可再做這種粗活,讓奴婢來。”
清妍不高興了,不肯給她:“安然是我的小姑子,還是我的知己好友,這有什麽不可以的。”末了笑笑,“嬷嬷快些給她擦藥吧。”
宋嬷嬷知她沒架子,可這規矩哪裏是可以說沒就沒的,安然也笑了笑:“嬷嬷就聽清妍的吧。”
一聽,宋嬷嬷又教道:“是郡主,郡主,即便不叫郡主,也得叫嫂子,哪還能叫名字,沒規矩。”
安然和清妍笑在一起,宋嬷嬷也是苦笑,拿她們沒辦法。
沈氏進來,見兩人笑的高興,倒是放下一顆大石頭,安然許是也允了這件事的。面上微帶笑意,走近了輕責:“你這做小姑子的倒要嫂子伺候,不像話。”
安然當即縮了腿,等她走近了便抱了她,聲音軟膩:“那娘幫安然敷吧。”
沈氏搖頭笑笑,清妍又換了個雞蛋給她。沈氏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等他們走了,安然也是笑顔微斂,知母親要說什麽。沈氏說道:“我方才聽宋祁說了經過,安陽也實在是太蛇蠍心腸,被那大蟲吓傻了也是報應。”
安然問道:“安平睡下了吧,可受了驚吓沒?”
沈氏頓了頓:“方才不想讓你擔心,就說她回來了……你大哥二哥還在找,别急,安平是個有福氣的姑娘。”
安然愣神:“堂姐已經被吓傻了,她要是把安平藏在什麽隐蔽的地方……”她不敢再想,隻盼安平千萬不要出事,否則她這一世都不會安心。
沈氏握了她的手,定聲:“她不會有事的。”
安然問道:“可知會了何姨……何采沒?”
沈氏說道:“她已非李家人,說起來,安平也不是她的孩子了,況且如今她剛得了一子,我們去告訴她到底不妥,張侃也不會高興的。”
“可能很快找到人的,不就是像張侃這樣的人,如今還管這些條條框框,安平的性命要緊!”
沈氏低眸一想,當即讓宋嬷嬷去跟李二爺說一聲,他同意了便去告訴何采。那何采那麽疼安平,若是因爲李家的過錯而害她丢了性命,怕自己的女兒也要被責怪。說罷這事,沈氏便問她:“宋祁方才向爹娘求娶了,你……意下如何?”
安然頭已點到一半,可到底還是覺得還未到那程度,宋祁會待她好她明白也知道,可時日到底缺了些。沈氏見她沉思未語,說道:“發生這種事,誰也不願。你若當真不願嫁,娘也不會逼你,你爹那爲娘會攔着,宋祁是個懂事的孩子,他絕不會強逼你。隻是那樣的年青人……唉,你好好想罷。”
她本想給多些時日她考慮,剛要走,安然已說道:“女兒嫁。”
沈氏看着她,安然又道:“心甘情願。”
&&&&&
何采那聽見安平失蹤的消息,立刻要出門和張侃一塊去找,張侃每到這種時候就暴躁了,氣道:“大冷夜的你出去做什麽?秦家幫那麽多人不用一炷香就找到了,你好好在家待着。”
“可是……”
“可是什麽。”張侃把她摁回床上,“好好待着,我會将她毫發無傷的帶回來。”
何采隻好答應,她這身子,就算出去也會給他添麻煩吧。隻是坐立不安,等的心急火燎。到那小床去看剛出生三個多月的兒子,輕聲:“要保佑你姐姐平安回來。”
嬰兒睡的正香,呷巴呷巴嘴沒睜眼。
張侃要找人可比官府找人快得多,會做這種偷雞摸狗藏人的事的,肯定不是什麽正直的人,秦家幫稍微打聽下有誰家多了個姑娘或者領了個小姑娘,立刻就打探出來。張侃沖到那人家裏,從柴房裏找到了安平,當即讓人把那漢子丢去沉塘,抱了安平回去。
回到府裏,剛下馬車就見何采站在大門口,脾氣又上來了,差點沒将安平甩到她面前,讓她看個仔細。
何采一見安平,愁雲頓散。張侃抱着安平進了屋裏,仆婦已經拿了熱湯過來。何采喂的小心,生怕嗆了她。還好沒受傷,就是臉色差些。等喂了兩口,才想起,責怪道:“你怎麽把她抱這裏來了,該送回李家。”
張侃笑了一聲:“若是不讓你親眼瞧瞧她安然無恙,直接送了回去,你一定會想我是不是騙你安心。”
何采笑笑,見他身子動也不動,似怕驚醒安平,姿勢護得她好好的,心裏也暖和:“三郎先去睡吧,這裏我看着。”
張侃說道:“這裏便是我的卧房,我去哪裏睡?采妹要趕我去睡柴房不成。”
何采抿了抿唇:“都是做爹的人了,還這般愛耍脾氣。”
張侃笑笑,失而複得,他當真是一刻也不想分開。就算秦老大笑他是妻奴,他也毫不在意。
喝過熱乎乎的肉湯,安平迷迷糊糊在暖懷中翻了翻,可是沒翻過來,這才驚醒,一瞧眼前的美婦人,鼻子一酸,探身跪在床上撲抱她,哭出聲來:“姨娘。”
何采顫顫伸手抱她,上回她從鬧市抛開,以爲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這一哭,将她的心都哭傷了,輕拍她的背,柔聲:“别怕,姨娘在這呢。”
安平哭得難過,不願松手,隻怕一松開,就又要離開了:“姨娘不要走,回來好不好,我不嫌棄弟弟了,不讨厭你了,你們都回來吧,我會乖乖的。”
張侃聽的直皺眉,真怕何采心軟應了她。何采确實心軟了,可也知道絕無再回去的可能。她想的更多的,是将安平要過來。于李家而言,安平是庶女,而且兒女那麽多,她讓張侃去要的話,一定能接到身邊。可是她再如何挂念,也明白秦家幫的氣氛比不過李家,李二爺是讀書人,膝下孩子個個都知書達理,她舍不得讓安平到這賊窩來,哪怕張侃不在意。
安平見她不答,松了手,哭道:“姨娘真的不要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何采拉住她的手,急的也要落淚:“安平不要哭,隻是……”
她也說不出個什麽有說服力的緣由來,張侃實在看不過,說道:“你看看你姨娘的氣色可是比在李家好?身子可有以前那般瘦弱?穿的住的可是更好?你是要你娘在李家悶悶不樂,還是在這住下?”
何采急了:“你個粗人,快出去。”
張侃動了動嘴皮子,沒反駁,也沒走。
安平聽言,仔細看她,确實是比在家裏時好多了。心中頓時百轉千回的想了又想,許久才小心問道:“姨娘,有了弟弟後,你還會跟以前一樣疼平兒嗎?”
何采摸摸她的頭:“會。”
安平認真道:“永遠嗎?一輩子嗎?”
何采眼眸微濕:“永遠,一輩子,還有下輩子。”
淚又如珠斷,安平點了點頭,擡手抹了淚,卻抹不盡,又用另一隻手抹,哽聲:“平兒也是,永遠,一輩子,還有下輩子,都愛姨娘。”
張侃見兩人冰釋前嫌,倒也松了一氣,這才離開,讓她們母女好好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