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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虎落平陽命有貴人

李家離開京城那日,隻有宋家人來送别。馬車到了城門口,趙氏一下來,見到沈氏,未語淚先流,連喚了幾聲她的名字,大有此次一别,再無相見的悲涼。

沈氏倒是面色淡然,不想奢求什麽,隻要一家人平安就好,笑道:“哭什麽,又不是被發配到荒蠻之地,濱州可是老家,都是認識的,左鄰右舍都會照應。”

趙氏輕啐一口:“你夫君在京城也住了二十多年,你本就是京城人氏,熟絡的人滿大街都是,可你們如此,倒不見得他們來送送。”

沈氏淡笑:“你這不是來了嘛。”

趙氏不說她,又安慰了一番李仲揚,瞧着那樣豐神俊朗的人一夜滄桑,讓她也替好友心疼。

宋敏怡和安然正說着話,如今已有身孕,挺着身子不大方便。本想讓母親帶兩句話就好,可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現在一見她,就慶幸還好來了。這風華正茂的姑娘可瘦成什麽樣了,看的她心痛。隻是以爲她全是因爲擔憂李叔叔的事,卻不知也有賀均平的緣故。

安然強打精神和她說話,又看見宋祁站在馬車那邊,和兄長說話。看見宋祁,安然便想起那日的事。昏迷之後醒來,已經在自己家裏,下人說,是個路過的婦人送自己回來的,可那婦人不留姓名也不受一分錢财就走了。那是宋祁找的人?

她到底不是個小姑娘,回想一下宋祁所做的,隐約知道他的感情,可是無法接受……就這麽當作不知道吧,否則他難受,自己也難受,反正要去濱州了,不會再見,即便李家能重回京城,他那時也娶妻生子了吧。

“安然。”宋敏怡輕拉她的手,“清妍的事……我想與你說說。她不是不來見你,是不敢來。我與公主交情甚好,聽她說,你們家出事時,她一直在宮裏陪皇後娘娘。可我總覺得不隻是陪着而已……而是皇上知道你與她感情好,怕她跟你牽扯上,讓皇族爲難吧。”

安然默了片刻:“我不怪她,她不是那種壞姑娘。”

宋敏怡歎道:“可是清妍不肯原諒自己,躲在王府裏,我怎麽都勸不動。”

安然心下擔憂,清妍脾氣是好,可有時候又太容易把自己圈進沼澤中拔足不出,可又不能去勸,拜托宋敏怡傳了許多話,隻盼她能想開些。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李家的馬車,繼續往濱州趕去。

李家并無老人,也無嬰兒,這一路過去,倒也不太辛苦。隻是何采身體差些,一直病怏怏,沈氏怕她将病傳給安平,便自己帶安平。安平比起往日來,性子也沉了些,伏在她膝上一眯眼便是大半日。

李仲揚最愧對的人,便是長子。憑着探花出身,以他的聰明才智和沉穩性子,循規蹈矩在官場上本可以一路高升的,可惜卻因他而毀。李瑾軒心中雖有遺憾,可也不曾怪他,若是家人被貶回祖籍獨留他一人在京城,也放心不下一家人。

到了濱州時,已是五月中旬。

再回故裏,卻沒了往年來團年的心思。沈氏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想到韓氏,就覺心煩。往日就嚣張跋扈,如今怕更要欺負他們。所幸大房不住在祖宅,隔了有一段距離,至多偶爾來擾。

可到了祖宅,才發現大宅裏外表光鮮,可裏面的門、柱子,甚至房梁都有崩裂迹象。宋嬷嬷瞧的心驚膽戰,忙将她攙扶出來:“怎會如此,太太每年拿了那麽多錢讓大太太修葺,可這瞧着,跟鬼屋似的,哪裏住得了人。”

沈氏氣的心口痛,當真想不到,韓氏竟然連奉給祖宗的錢也貪了去,她就不怕遭報應麽!可這兒不能住,要買宅子那也是一筆大錢,如今家裏可不允許她多花一個銅闆。隻是大家長途跋涉,也不可能真在這破屋子住下。将就着去大房那吧,隻願他們不要做的過分,待一晚便走。

到了大房那,隻見他們的門面可修飾的好看,門前的石獅威武而略霸氣。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人來開。

李仲揚看着幹幹淨淨的大門口,連片葉子石頭都沒有,分明就是剛打掃過的,他就算再不懂内宅的事,也猜到了,人一落魄,親戚就不是親戚了。歎氣:“阿如,我們去客棧吧。”

沈氏輕聲:“二郎,我們并沒多少銀兩,還有一家子人要養,能省一點便是一點吧。”

李仲揚僵了僵臉,沒再說什麽。這種事,她有分寸。隻是當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卻像喪家犬,到底是不樂意也不甘心的。

韓氏此時正坐在正堂上,與女兒安陽唠嗑,外頭那敲門聲,可悅耳的很。

安陽去年已經出嫁,憑着姣好的容貌,嫁給了縣太爺做妻,若非城裏有關她的流言蜚語太多,她何苦會嫁個七品芝麻官,還長的不敢恭維。這縣太爺徐保和家裏本是富商,後來徐老爺給他捐了個官,給徐家充門面。安陽外出時偶遇了他,見有錢有勢,便抛了兩個媚眼,對方便自己貼了過來。

徐老爺本不想要這種名聲的女子做兒媳,隻是見她生的好,平日裏見了也是知書達理,哪裏像是傳言那般。況且兒子又喜歡的很,和徐老夫人一商議,就讓她過門了。

安陽可不願和那種老頭老太一起住,還得每日假惺惺的賠笑臉,她哪有那個閑工夫。于是磨了徐保和在外頭買了房子,離娘家近,也常回來。倒不是想和母親待着,隻是看着她不敢對自己大聲說話,心裏便開心罷了。自從得知二叔下獄,又被貶谪回濱州,頓時便覺她出氣的機會來了,這幾日幾乎是住在了家裏,隻等着二叔一家過來,給他們吃閉門羹,看他們做喪家犬!

錢管家敲了半晌門環,仍不見人出來。沈氏看着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心裏不忍,暗歎一氣:“去客棧吧。”

一家人陸續上了馬車,李仲揚在最後,看着妻女上去,才準備擡步上馬凳,聽見有均勻的馬蹄聲,又往那邊看了看。馬車停在李家門前,一個男子俯身下地,正是李瑾賀。

李瑾賀一見他,眸色微沉,卻也不靠近。李仲揚以爲他與别人一般,嫌他是罪臣。一會那車上又下來一人,是個面生的女子。他微微偏頭:“阿阮,來見過二叔。”

那名喚阿阮的女子是李瑾賀的妻子,父親是衙門總捕頭,母親是大家閨秀,與李瑾賀一見鍾情。韓氏不願他娶她,隻是李瑾賀執意迎她過門,便隻好答應。

阿阮上前行了個禮,笑道:“見過二叔。”

李仲揚點點頭,左思右想,這侄兒還是有些良心的,那是不是……可以問問他可否讓他們住幾日?久未求過人什麽,話到嘴邊,臉都有些紅,隻是爲了妻兒,這又有什麽拉不下面子的:“尚和……我們千裏迢迢到了濱州,實在是有些疲憊,可否讓我們住上一晚?待找到房子,便立刻搬走。”

李瑾賀劍眉微挑:“家裏并不大,不過幾個柴房還是能收拾出來的。”

李仲揚一愣,萬萬沒想到他竟說出這種話。李瑾賀探身,在他耳邊輕吐字:“侄兒曾收到過一封信,那個寫信的人,姓莫。”

李仲揚不知其意,隻見那馬車又冒出一個虎頭虎腦的男童,嚷着人抱他下去。看見那男童,身如中了一支利箭,刺的他眼前暈眩。沈氏扶住他,已看清那男童是誰,不正是李瑾瑜!

李瑾賀讓阿阮先帶他進去,這才冷笑道:“我收到信後,本不相信二叔是這樣的人,可又心有困惑,便派人去尋他,沒想到,果真就是瑾瑜。我讓人将他領了回來,當作養子,取名李重歸,二叔怕是最知這名字深意的吧。沒想到我如此信任二叔,卻被你捅了這一刀。既然當初不願接納他,又何必要幫我,最後卻謊稱被土匪奪走!我李瑾賀與你爲敵一世!”

當初找回孩子,他便想去京城痛罵李仲揚,可是苦于全家都不能再進京城。本以爲此生無望,卻不想天地輪回報應,自己不去,他們倒是來了!還是被貶谪到此。現今他的綢緞莊開的頗好,又有縣太爺舅子,生意吃香,要整治他們絕非難事。

李仲揚步子微顫,那莫白青死前托人弄了封信出去?難怪宋嬷嬷說在她房内沒有找到什麽值錢的東西,怕是全都交給了那送信人!沈氏沉聲:“将他送走是我的主意,與二爺無關。你若是要報複,便朝我來。”

李瑾賀笑意更冷:“你覺得你能脫得了幹系嗎?他沒好日子過,你也不會有。”

幾個孩子本來已經上了車,可聽見外頭吵鬧又出來了。李瑾軒見堂哥神情猙獰,雖不知發生何事讓他如此,隻是哪能任由他這般欺負雙親。立刻跳下來,護在爹娘前面,目光灼灼,不退避半分:“堂兄不願收留我們,我們走便是,何必如此。”

李瑾賀失聲笑道:“好弟弟,你若知道你的好爹娘做過什麽,怕就再不想認他們爲親了!”

李瑾軒隻說了一句“他們都是我的爹娘”,說罷,護着兩人上了馬車。

李仲揚眉頭緊擰成川,沈氏握了他的手,仍是笑道:“二爺不必擔憂,會好起來的。”末了又對一車子的人說道,“人生浮沉,有什麽是看不透的,我們享過了榮華,如今這點挫折并不算什麽,隻當是磨砺。”

李瑾軒拍拍幾個弟弟妹妹的肩:“大哥會撐起這個家的。”

這本是鼓勵的話,可聽着卻分外心酸。周姨娘先抹了淚,抱着安素差點哭出聲來。臨走的時候娘親讓人偷偷拿了銀票給她,可她又推了回去,不知道這次這麽硬氣,是不是又做錯了。

到了客棧,一家人以爲可以歇息了,可那掌櫃一看,又問了名字,當即讓小二攆他們出去。李瑾軒哪裏肯讓人這樣平白無故趕走,當即和他理論。掌櫃見實在無法,這才說道:“縣太爺有令,不許讓你們住店,别說我這家,其他店家都是一樣,要是發現了,就得被抓去衙門。”

李瑾軒氣道:“我們如今是平民身份,他有何理由這麽做?這大羽國的律法哪裏說了他有這權力!”

那掌櫃急的直抹汗,直納悶怎麽這麽多客棧就挑上他這了,說道:“老夫實話與你說吧,李大公子。我也不想爲難你們,畢竟李二爺曾任丞相,也是我們濱州之福。隻是誰讓你們得罪了你們的好妹妹,她如今是縣太爺的夫人,她說的話,誰敢說個不字啊。”

李瑾軒一愣:“李安陽?”

掌櫃忙不疊點點頭,眼見着那捕快巡視快到了,哭腔都有了:“你們還是趕緊找個破廟住下,這店家是别想住了,别等天黑了連個遮擋的地方都沒。”

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總算是深切的感受到了。當初父親升任丞相,濱州人人以此爲榮,還送了牌匾到李家祖宅懸挂。父親也屢次爲濱州謀福利,修築堤壩澆灌田地,水災旱災時求聖上減免稅糧,可如今一出事,卻無人敢站出來。

可悲,當真是可悲。

可笑,當真是可笑啊!

一家人到底還是回到了祖宅。

李瑾軒和錢管家仔細看了前後二十幾間屋子,挑了幾間牢固的,暫且住下。沈氏和周姨娘何采去外頭買蠟燭和紙來糊窗,安然看着安素和安平。宋嬷嬷和柏樹去打水擦拭,李仲揚和李瑾良将各處遺留的桌椅搬到房中。李順鏟走門前碎石拔草。

衆人分工有序,天色漸黑,也初見成效。雖然都累,可如今喊累也無人顧及,隻能忍着。

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間,沈氏又讓宋嬷嬷和柏樹去買些米菜回來,自己領着其他人去清掃廚房。

等一頓飯做好,衆人已餓的身心疲憊,默默吃下一碗飯,才稍稍回神。

吃過飯後,稍作歇息,沈氏又領宋嬷嬷柏樹去燒水,其他人去卸行囊入屋。進了廚房,宋嬷嬷去将那碎桌椅塞進竈頭,見沈氏幫着柏樹打水,想去幫又分身乏術,心疼的落淚:“太太何時做過這種粗活。”

沈氏抹了額上細汗,唇色微白,笑道:“這倒也沒什麽,幸而有嬷嬷幫忙。”

宋嬷嬷可不敢當,她與沈氏年紀相當,當初嫁了人,不到一年夫君死了,婆家将她趕了出來。幸好沈氏收留了她,讓她有口飯吃。在李家風光時,自己也沾了光,李家敗落了,她也絕不會棄了李家。

主仆三人說了一會話,待水開了,搬進澡房裏。讓孩子們先洗了,大人一一洗過,已經快大半夜。

沈氏睡下時,隻覺渾身骨頭都疼着。她哪裏做過這麽多事、幹過粗活,這一躺下簡直都不想起來,真不知她今日是如何撐住的。睡的迷糊,旁邊的人翻了幾次身,終于是醒了,輕輕側身,喚了他一聲:“二郎。”

心中煩躁的李仲揚根本不知剛才自己翻來覆去,這一聽,立刻頓了頓:“吵着你了?”

“沒有,睡不着罷了。”

李仲揚歎氣:“你也睡不着。”

沈氏知他在想什麽,沒了官不說,連尊嚴都快被踐踏殆盡,讓他這素來傲氣的男子怎麽受得了,鼻尖微酸,壓了嗓子說道:“二郎莫憂,會好起來的。”

李仲揚抱住她,嗓音也有些喑啞:“爲夫對不起你,也對不住孩子。這一頹敗,不知能否再起。”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兩人說着話,也是太疲累了,一覺睡至天明。

等翌日起來,外面日頭已經高了。沈氏讓商賈出身的周姨娘去尋宅子,尋到合适的就商議價錢買下來,讓李瑾軒和錢管家陪同,免得别人看見是個女的就擡價欺負。

所幸徐保和隻叮囑了酒樓客棧,身爲縣太爺也非一手遮天。周姨娘很快就尋到一間合意的宅子,商讨了價錢,在沈氏的預算範圍内,便買下了。

那宅子并不大,有前院,後院頗小,但房間是足夠的。人家要賣的宅子平日也有人打掃,隻要購置些家具便可。

第二日,全家住進新宅子裏。

安平在老宅子裏悶了幾日,那陰森森又髒又多蜘蛛網的地方她一點也不喜歡,一進這新家,便拍手笑了起來,拉着安素到處瞧。

家裏有了孩子的歡笑聲,愁雲終于是散了些。

六月,夏日炎熱。李家的生活也步入正軌,正當沈氏和周姨娘尋思着要做些什麽買賣,在外頭玩耍的安平就跑了進來,大口喘氣:“娘,外面、外面來了好多芽菜。”

沈氏皺眉:“嗯?芽菜?”

安然頓了片刻,明白過來:“是衙差。”

幾人忙起身去外頭,剛到前院,就見十幾個官衙沖進來,爲首那人隻瞧了一眼,便揚了揚手裏的公文:“這塊地衙門要用,限你們今日搬離,否則就是抗拒官令,通通投入大牢。”

李仲揚盯着那人,沉聲:“羽國律法中,官府征集百姓田地房屋,必須事前協商,強行遣散,以罪論處,你們大人是想丢了烏紗帽嗎?”

那人大笑:“老子以爲是誰,原來是——丞相大人。我說李大人,你現在不過是個老百姓,這麽猖狂就不怕老子丢你進大牢嗎!這裏是我們老爺說了算,你算哪根蔥,要是不想受苦,就給我閉上嘴。”

李仲揚哪裏受過這種侮辱,就算是投進天牢時,那獄卒也是客客氣氣的,沒想到到了這小地方,卻被個小衙差劈頭罵,頓時氣的哆嗦。

沈氏倒是明白過來,他們在城裏的消息恐怕無人不知,大房既然如此恨他們,爲何不早點出現?隻是爲了讓他們以爲安定,漸燃希望,又來潑一盆冷水罷了!

雖說官不與民鬥,可這擺明了是故意欺負,李瑾軒如何能忍:“莫以爲山高皇帝遠,律法便管束不了你們。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爹爲官那麽多年,我也是探花出身,朝廷到底還有認識的人,你們若是咄咄逼人,休怪我求了同科告你們一狀!”

這話一出倒真是威懾了衆人,面面相觑一時拿不定主意。衆人推攘一番,那爲首的才又說道:“那你便告去!若是有人爲你們說話,又怎會被貶爲庶民到這破地方來。既然不肯搬,那就由我們代勞!”

說罷,衆衙役已經往屋裏沖,幾個男丁忙去攔,安然護着安素和安平退到後面,免得沖亂時傷了她們。哥哥護着爹娘,她這個做姐姐的,也要護好妹妹!

隻是李家人哪裏像他們那般惡霸,沒一會就挂了彩,正當沈氏以爲這家又要被毀時,門外一人喝聲“放肆!”。衆人一頓,随後便瞧見外頭又沖進來數十個官差,待看清那身穿官服的人,這才哆嗦了下,收起了刀子。

那來人便是濱州知府覃連禾,因性格和手段強硬,得罪了不少京官。被外放濱州,每次回京李仲揚都會去拜見,覃連禾将他視爲知己。聽他被貶濱州,處理完手上的事過來,可沒想到一打聽,才知道那徐保和竟然做出這種假公濟私的事,當即來了這,還沒進門就聽見大動靜,一瞧,氣的聲音都抖了:“混賬東西!你們是吃了雄心包子膽了!欺壓良民,不可饒恕!來人,将他們通通押回衙門關十日!”

衆衙役這可傻眼了,縣太爺沒告訴他們李家背後還有個這麽大的靠山啊!當即跪地求饒,紛紛供出了徐保和。

覃連禾更是瞧不得他們背後捅人刀子,這出賣的可真是快:“押回去關十日。”又指了一人,“你,回去告訴徐保和,讓他爬到衙門來見本官!”

那人立刻連滾帶爬跑了出去,其他人也被押走。覃連禾的面色這才緩下,上前拱手向李仲揚行禮:“緻遠兄受累了。”

從入獄到獲罪,再到貶谪,即便是受了大房侮辱,李仲揚仍是铮铮鐵漢不落一淚,可見覃連禾如此,卻是百感交集,幾乎灑淚。将他迎入窄小正堂,感慨一番世事難料,也不再提這事。

覃連禾瞧着這地方收拾的幹淨,稍稍放下心來,又讓他們莫再怕那徐保和,若是再敢找他們半點麻煩,便告他一狀,将他的烏紗帽摘了。

李家衆人一聽,這才放下心來。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誰知命中貴人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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