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均平讓人送信給安然,說世子府已經在修葺。過兩日便去提親,可沒想到同年三月七日,太後崩,皇帝下令舉國百日禁止婚嫁慶生。這事便也隻好拖着。
不過兩日,刑部侍郎上官易參了李仲揚一本,列舉了數十條罪證。由他入仕開始至丞相之位,大小不缺。之前已經有人彈劾,隻是都不如這次詳細。賀奉年當即讓都察院查辦,而李仲揚也被禁足家中。
李家如今上下氣氛沉郁,除了李瑾軒還能來回翰林院,下人日常買菜購糧,其餘的人基本不出門。随着案件陸續舉證,李瑾軒在翰林院中也備受排擠。學士也不再委派他重任,隻讓他跟那些庶吉士做些無關痛癢的事。
這日午時,去官舍中用膳,自己所坐之處,臨近無一人。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覺這真是樹倒猢狲散,往日那般親近自己,如今父親仍是丞相之名,他們已經是避之若浼,當真是可笑。正想着,前面已坐了一人,擡頭看去,心中不由一震:“回來了?”
宋祁端着飯菜坐下,淡笑:“是,剛将嵩洲的事忙完,向聖上複命完,便過來了。”
李瑾軒笑笑,又滿是苦意:“我父親被彈劾,如今禁足在家,你怕是不知道吧。”
宋祁淡聲:“已經聽了些。”
李瑾軒當即笑道:“那你還是與他們一般,坐遠些吧,免得被我拖累了。若是你的話,我倒不覺可笑,自能理解。”
宋祁笑道:“那邊沒位置,這兒寬敞。”
李瑾軒輕歎,也不再說什麽。隻是這一頓飯,總算是吃的香了些。
李老太并不知家裏發生了何事,她身體今年更差,沈氏也不敢告訴她,免得老太太擔憂。陪她說完話,下人便報外頭來了輛馬車,正奇怪如今這時候誰還會來拜訪,還沒出去,錢管家便進來說是趙氏來了。頓覺暖心,自小的玩伴到底還是真心待自己的,不似那些平日裏來的勤的官夫人。隻是沈氏也知緣故,倒并不太在意她們來與否。
趙氏見了她,當即握了她的手,歎道:“怎會生了這變故,真教人不能理解。”
沈氏強笑道:“可說什麽胡話,這不是好好的麽。”見她神色停頓,心下不安,屏退下人,輕聲,“你實話告訴我,可是從宋大人那聽來了什麽。”
趙氏躲了她探究的目光,隻說了一句“你做好最壞的打算吧”,便要告辭。見她怔愣,又實在不忍,想要勸慰,自己倒是哽咽了,“若、若是你夫君保不住了,我會求我家老爺保李府婦孺。”
沈氏步子不穩,幾乎暈了過去,宋嬷嬷忙扶住她。趙氏隻怕越留越是傷心,便走了。宋嬷嬷扶她回房,李仲揚正在房中看書。見沈氏這模樣,忙過去攙她。宋嬷嬷當即說了方才趙氏說的話,李仲揚神色微頓,卻也沒太過意外,讓她下去了。
沈氏喝了茶,稍微回神,急聲問他:“你且告訴我,你到底是犯了何罪,會惹怒聖上?”
李仲揚面色平靜:“太太看不出來麽,不是爲夫諸罪當誅,而是聖上有意扶持二皇子,如今正爲他鋪平登基大路。不但是我,隻要是大皇子身邊的人,在去年臘月已經陸續遭到貶谪,連大皇子也被囚禁東宮,如今終于是輪到爲夫了。”
沈氏愣了愣:“所以,歸結原因,是我們找錯了靠山……”
李仲揚難得露出笑意,卻滿是滄桑:“是。隻是父親是爲國立下大功的将軍,聖上不會爲難你們,太太放心。”
沈氏立刻聽出這話裏不對,抓了他的手驚愕:“二郎這話是說,聖上定然會追責于你?”
李仲揚神色淡然,反握了她的手:“如今局勢,确實如此。爲何一個小小侍郎敢彈劾于我,而且還有力氣搜集那麽多的罪證,背後定是皇上授意二皇子,徹徹底底将我查了個遍。爲夫自任丞相,便竭力避開禍源,可總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隻是那些事許多官員也都做過,聖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不同,定會小題大做,這劫……難逃。”
沈氏聽的落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道:“二郎不會有事的,我去求父親,讓他進宮和聖上求情。”
李仲揚搖頭:“老丈人不會幫我們的,于他們而言,有福可同享,有難卻無法同當。”
沈氏說道:“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你被定罪,做了那權力鬥争中犧牲品嗎!”
李仲揚閉上眼眸,長歎一氣,十分疲憊:“自古皇權争鬥,皆如此。”
沈氏心頭又是一酸,已抱了他哭的難過。做姑娘時她已哭的夠多,嫁了李二郎,雖然起先他官職并不高,可到底是和和睦睦,也疼着她。本以爲她再不會如此難過,當真是世事難料,教她如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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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妍的消息可是四通八達,李家的消息早就飛到了她這,可她剛要出門,便被順王爺喝進房中,将她鎖了,不許她亂走。氣的清妍拿了小刀劈門,無奈那門的木材結實,根本不是她能砍斷的。
好不容易等賀均平回來,知曉此事,也不好直接去李府,否則隻會幫了倒忙,那彈劾的一條罪名便是“結黨營私”,他若是平民百姓去了無妨,可自己是世子,不能去添亂。細想一番,又怕安然不安,便讓平日那送信的小厮去李府,告訴她自己會去向皇上求情。
可小厮剛走到門口,就被順王妃攔下,讓侍衛搶了信過來,聲音極冷:“出去溜一圈再回來,然後告訴世子,信已經送到李姑娘手中,她回話‘一切都好’,你若敢洩漏半個字,我便将你家中上下幾口人的眼珠子全剜了。”
小厮一聽吓的魂飛魄散,哪裏敢不從。跑了一圈回來,賀均平果真問了他,他便答“一切都好”,賀均平也未起疑。
五日後,都察院将文書呈上,上官易所說基本屬實,賀奉年當即命人卸了李仲揚官服,押送大牢聽候發落。
夜落,宋家。
宋成峰剛回到家,趙氏便迎了上來,兩眼已哭的紅腫:“老爺,你且告訴我,阿如可會被牽連,李家上下會如何?”
宋成峰頓了頓:“如今聖旨未下,爲夫不知。”
趙氏氣的冷笑:“你如何不知,你不說,是要我直接奔到二叔公那還是四堂弟那問麽?”
宋家的人擔任的官職可不少,都察院和大理寺都不缺人。宋成峰一聽直皺眉,輕喝:“你多少爲宋家考慮,别隻顧姐妹情誼。李夫人與你再好,莫非還親的過宋家。我們宋家是純臣,隻管遵守聖上旨意便可。若是去求情,便是壞了規矩。”
趙氏也氣了:“我可有求你救他們,哪句說了!你素來覺得姐妹情誼比不過你們男人交情牢固,往日我懶得與你争辯,今日生死關頭,隻是問問他們會如何,你就沒了耐性。純臣純臣,隻是比别人更加冷心腸罷了!”
宋成峰也氣的要冒煙:“若是沒有這冷心腸,如何讓你安穩至今!一面享受宋家的好,一面卻又鄙夷,你倒是想兩頭好。”
自成親以來,他哪裏這麽大聲跟自己說過話。趙氏是典型的大小姐脾氣,宋成峰也從來都是禮讓她的。這回當頭被罵,趙氏便哭了起來。自己可算是看透了,平日再得尊重,其實不過是他讓着她。他若是煩了,也一樣能将她趕走。心中既擔憂姐妹,又實在是心疼。
宋成峰哪裏想這麽說她,趙氏雖然脾氣差些,可畢竟是相伴多年的妻子,也喜她從嫁入宋家便一直像璞玉不染世俗污濁,永遠是活潑爽朗的性子。聽她哭的難過,長歎一氣,好聲安慰她:“李大人此次生還無望,但念其爲忠臣之後,聖上應當不會爲難李家人。”
趙氏抽了抽鼻子,揩了淚道:“犯了何事這般嚴重?”
見她要聽,宋成峰便一一說道:“清州外任官張和求回籍,李仲揚利用官職疏通撫按官,謊稱其患病,允其回籍。瀛洲劉松奇掌印報糧賬目逾期,攜銀求情,李仲揚助其謊報。京郊撫按委官何信丈量田地,詭寄隐漏,首報不實,助其隐匿田地一百三十九畝,私得田地七十八畝。巡鹽禦史玩忽職守,掣鹽不力,李仲揚包庇謂之掣鹽期内風雨橫行,故延遲二十日,呈報青冊不清……”
揀了幾件大事說,趙氏也隐約明白了。大羽國最看重的便是糧與鹽,他倒是将這兩個都犯齊全了。隻是無論怎麽聽來,都罪不至死,至多是貶官發配。
宋成峰并不想和她說那些黨派之争,那些事,他不願讓妻子知道。以她的性格,又怎麽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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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揚被收押當天,沈氏便将自己的首飾錢财,還有名下爲數不多的田産鋪子整合出來,看看能否疏通一下,求那些多少有些恩情的官員向聖上求情。若是有一人領頭,其他的人也會說些話吧。
隻是自己出嫁時娘家給的并不多,她想起周姨娘來,但這教她如何開口,拿人家妾的錢。正爲難着,周姨娘自己就來了,進了門便哭成淚人:“姐姐,二爺能回來嗎?”
沈氏見了她本也心酸得難受,可聽見這話,眸色立刻堅定,半分猶豫也沒有:“二爺一定會回來。”
周姨娘可不管她是真安慰還是假安慰,通通都當作是真話,見地上放了個箱子,再瞧瞧那梳妝台,可是一點首飾也沒,她又不愚鈍,而且以錢疏通關系籠絡人的手段不正是商家人常做的,當即說道:“姐姐可是要湊銀子去救二爺?我那有錢,姐姐若是點頭,我便去拿來。”
沈氏輕點了頭,她這主母做的可真是……唉。
周姨娘當即去拿了屋裏幾把鑰匙,準備去莊子裏的銀庫取錢。沈氏随她一塊去,出門時果然見了幾個人鬼鬼祟祟跟在後面,約摸是刑部過來看着李家上下,怕他們潛逃的。隻是如今李仲揚罪名未定,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來盯梢。
到了綢緞莊子,掌櫃見了周姨娘,急忙奉茶,周姨娘直奔了話題,見他面露爲難,逼問之下,才說:“那銀子讓李四爺拿走了,說是要周轉買那銀蠶絲,做批上好的布料。”
周姨娘皺了皺眉,這下壞事了,可讓沈氏知道了。果然,沈氏立刻問道:“那李四爺是四弟?”
她隻好硬了頭皮答是,沈氏無暇問清緣由,兩人便又去下一個鋪子。在車上,周姨娘小心說了與她聽,又道:“四弟替我将生意打理的極好,爲了多賺些錢,除了我,掌櫃都聽他調撥。這兩年來,我賺的銀子可翻了一番。”
沈氏不好下定論,蹙眉:“直接去錢莊取錢吧。”見她遲疑,不由詫異,“你莫要告訴我,你将錢都拿了出來交給四弟了。”
周姨娘忙說道:“這倒沒有,我也留了點的。”
沈氏這才松了一氣,可兩人到了錢莊,剛下車,便有人圍了上來,手上拿了一堆契約欠條,嚷着要周姨娘付欠款。仔細一問,才知道李悠揚以她的名字購置了許多客棧酒樓房地,還有欠了各類莊子貨源的半年賬款。他常年幫她辦事,商賈也知道周家嫡女的身份,便簽了她的名字,手印是李悠揚畫下的,兩頭都跑不掉,衆人也放心。可這過了三個月,聽見李家垮了,又不知誰放出風聲說周姨娘要跑,今日會來這裏取錢,當即全都過來讨債。
周姨娘苦不堪言,這才明白過來,她這是被那該死的李悠揚給坑了!騙得她的信任,在鋪子裏爲她賺錢,實際卻是在虧空她的鋪子。就算她賺了再多的錢存入裏頭,他憑空買的那些房地,也夠她受的。
平日是有李仲揚做靠山,商賈不敢來要賬,可如今他垮了,隻想追回自己的錢。周姨娘被圍堵的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将錢取出,一一還債。等付完最後一筆,錢财已所剩無幾,幾乎哭瞎。
沈氏身心疲憊,她總算知道爲何李悠揚會回來了,不是爲了親情而歸,而是一開始就打算卷走周姨娘的錢。
周姨娘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哭了一番,心中憤懑難平,隻想拿着刀子去尋李悠揚拼命。當即就往他的住處去。
到了迎賓客棧,李悠揚正在那偌大的房裏聽歌姬唱曲子。聽見外頭吵鬧,問了駱言,才知是沈氏和周姨娘,那百無聊賴的臉上立刻有了笑意,仰頭飲盡一杯酒:“讓她們進來。”
周姨娘想沖到前頭,卻被小厮攔住,氣的她大罵:“你還是人嗎!連自家親戚的錢也騙,你将錢還給我!那是你哥哥的救命錢!”
李悠揚當即捧腹笑起,笑的周姨娘愣神,他才抹了眼角那笑出的淚:“你可真是個傻子,身爲商人之女,難道不懂吃進去的錢,就絕無可能吐出來的道理麽。”
周姨娘一愣,又差點心痛的哭了。沈氏此刻是一如往常的平靜,隻因她再氣,也沒有辦法讓他将錢交出來:“爲什麽?爲什麽要将錢騙走?若是真的爲錢而來,你如今得手,早就不在這裏了。”
李悠揚點頭笑道:“還是二嫂聰明。我爲什麽這麽做?因爲想切斷李家的财路,永世不能翻身啊。”
沈氏瞳孔一縮:“爲什麽?他是你二哥,你難道不是李家人嗎?”
“是啊……二皇子應允過我,會讓李家敗落的。不然你們以爲,我爲何會回到這惡心的李家?”
沈氏愣神,他跟二皇子有約?他竟是二皇子身邊的人,當即喝聲:“爲什麽你要這麽做?即便老太太不疼你,可也至少管了你吃喝,你爲何要如此?”
李悠揚蓦地冷笑:“好,我就告訴你這是爲什麽。我的生身母親是妾侍,生下我後身體便不太好,老爹因此疼她幾分。可後來老爹戰死沙場,消息傳來,林氏便來尋我母親,一頓好罵,說了許多惡毒的話。當晚,母親就自缢了。對外說是母親重情,其實不過是被林氏逼迫而死。我忍了那麽多年,就是想将李家毀的幹幹淨淨,爲我母親報仇。”
他忍受了那麽多年,四處飄零,好不容易白手起家做了個小商人,吃喝不愁了。可是他卻無法爲母親報仇。回到京城,無意碰見二皇子幕僚百裏慕雲,讓他爲二皇子出一份力,讓李家徹底翻不了身,他當即答應。
如今終于報仇了,親眼看着李家落魄。官沒了,連錢也沒了,他們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頤指氣使。
人生……美矣。
回到家中,李瑾軒知她們出去籌錢,迎了上來:“母親姨娘可籌了多少銀兩,孩兒這也有一些。”
沈氏與周姨娘相觑一眼,默然搖頭,周姨娘說道:“錢……都被你四叔卷走了……”
李瑾軒一愣,一旁的李瑾良氣的火冒三丈:“我去殺了他!”
沈氏喝住他:“都回房裏待着!這些事娘親自會處理。”
李瑾良分外不甘,卻也隻好忍下。步子還未邁入正堂,黃嬷嬷便顫巍巍出來,抖聲:“方才下人說漏了嘴,老太太、老太太一聽二爺入獄,兩眼一直,去、去了……”
沈氏心口一悶,幾乎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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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揚還在獄中,罪名未定。李老太的葬禮第二日草草辦了,夜裏守靈,一家人相依跪着,冷清而哀傷。
頹勢排山倒海過來,壓的人心頭喘不過氣。安然如名字那般,已安然了十四年,如今卻徹底體會到了什麽叫人間冷暖。祖母六十大壽時,那麽多人來賀喜,見過的沒見過的都來了。可如今爹爹入獄,吊唁的人寥寥無幾。又想起賀均平,這麽多天了,不來看她她理解,不來信她也不怪,可爲何一句話也沒……他不知道她現在有多怕,怕極了麽。
她不想也不會去求他幫自己向皇上求情,他的難處她知道。隻是想他安慰她一句,讓她不要害怕就好。
可等到如今,什麽音信也沒。他被關起來了?可讓柏樹去打聽,他還在外面走動。
想的心中難過,便聽見大門又被打開,隻聽見錢管家喚了一聲“李四爺”,靈堂的氣氛便變了。安然并不知何事,往外看去,李悠揚邁步進來,卻未穿孝服。還未跨過門檻,便被李瑾軒起身攔住,硬聲:“請閣下出去,李家不歡迎你。”
沈氏未說話,李家愧對他,但他給李家緻命一擊,卻又扯平了。周姨娘已氣不過,喚人道“将他亂棍打出去”!
李悠揚笑道:“我隻是想來給老太婆上個香。”
沈氏沉聲:“管家,送客。”
說罷,錢管家已領着下人夾棍而來,要将他亂棍打出去。李悠揚也不屑與他們争辯,卻見一個身影跑了出來,攔在前頭,定聲:“四叔是好人,你們爲什麽要趕四叔走。”
李悠揚一愣,周姨娘喝聲:“安素你作死嗎!你知道什麽,快回來!”
安素搖頭:“四叔不是壞人。”
李瑾軒不忍,要他告訴妹妹她嘴裏的四叔是如何坑害李家的?他如何忍心:“請四叔離開。”
李悠揚頓了片刻,也不與安素說話,也不多辯什麽,轉身便走了。
他以爲在李家落難時踩一腳他會很高興,可是爲什麽卻一直笑不出來。聽到那老太婆死了,爲什麽會覺得可悲。他也不知道爲什麽會來了這裏,被他們仇視打一頓其實心裏會更開心。可是爲什麽安素要出來維護他,還那樣毫不懷疑的說他是好人。
若是知道她的叔叔對李家做了那種事,她也會認爲自己是個壞人。
這世上唯一說過自己是好人的人,也就這麽消失了吧。
走出李家大門口,回身擡頭看着那牌匾,丞相府……孩提時,家門口挂着的,是将軍府。後來是李府,榮華反複,一直在變……沒變的,是裏面的人,一直姓李。
他長歎一氣,駱言已拱手彎身:“李爺,該回去了。”
李悠揚點點頭,又狠下心來,這李家,與他何幹!毀的再徹底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