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隻等着明日進考棚。李仲揚當夜叮囑兩人,不必太過緊張,順其自然就好。等他們回去不過一個時辰,就聽見李瑾軒的小厮來報,說李瑾軒腹瀉不止,半個時辰去了三四回茅廁。沈氏忙讓人去請大夫診斷,等自己去了他房裏,就見他面色青白,躺在床上連下地的氣力也沒了,說了三句話不到,又往茅廁去了。
大夫很快過來,替他診斷後,竟是吃多了巴豆霜。
那巴豆霜是巴豆曬幹研磨的粉末,藥力不減,而且少油腥味,很容易誤食而不知。沈氏忙讓大夫開藥,等藥童抓了藥送來,李瑾軒又去了好幾回,連眼都睜不開,話更是說不出一句,隻能由下人攙扶。
沈氏不便待在屋裏,讓丫鬟都下去,命小厮仆婦連夜守候。
喝過了藥,李瑾軒才稍有氣力,沉沉睡下。
沈氏回了房内,頓覺奇怪:“晚飯一同進食,也沒給他做什麽吃的,尚清又未出過房門,怎的就誤食了大量巴豆。”
李仲揚說道:“明日的會試怕是去不了了。”
沈氏點頭:“二郎先睡吧,我去告訴尚清好好歇着,再告知老太太,免得衆人擔憂。”
“夫人辛苦了。”
沈氏出了房門,邊走邊思量,片刻對宋嬷嬷道:“你去将大少爺的書童和近婢小厮都叫來。”
宋嬷嬷應聲退下。
沈氏見李瑾軒還在睡着,便讓仆婦轉達,讓他不必太介懷。又去了老太太那,說李瑾軒突然腹瀉,不能赴考了。老太太一聽,直歎“可惜了,是命呀”,又囑咐沈氏好好照顧,明日再請兩個大夫來瞧瞧。
與老太太唠嗑的韓氏聽了,也歎道:“當真是天公不作美,尚清怎麽就這時候中了巴豆的毒,如此一來,就隻剩我家尚和孤零零的去貢院了。”
老太太說道:“你也快些回去吧,告誡尚和不可胡亂吃東西,也别受了涼,免得腹痛。”
韓氏笑笑起身:“聽母親的。”
經過沈氏身旁時,見她面上無笑,眸色略有戾氣,倒是吓人得很。隻當她是因爲兒子不能去參加科舉而氣瘋了,心下滿足非常,輕步離去。
沈氏欠身道:“兒媳也告退了。”
老太太擺擺手:“去吧。”
沈氏僵着步子出了門,身子微微不穩,旁人忙扶住她。她偏頭問那恭送的黃嬷嬷:“大嫂在這坐了多久,可有中途離開過?”
黃嬷嬷不知她爲何如此問,老實答道:“吃過晚飯後便一直在這陪老太太閑聊,中途倒沒走開過。”
沈氏點點頭,強笑道:“謝過嬷嬷。”
好不容易回了房裏,李仲揚仍在等她,正在燈下看書,見她神色恍惚,上前扶着,讓婢女退下,問道:“太太莫不是染風寒了。”
“二郎。”
沈氏擡頭看他,淚便奪眶而出,驚的李仲揚問道:“可是不舒服,我去喚大夫。”
“二郎莫去。”沈氏拉住他,顫聲道,“妾身求二郎将大嫂請走吧,别再住在我們這了。”
李仲揚雖然疼她憐她,可這話一出口,面色便立刻變了:“你當我李仲揚是什麽人,大哥已去,我這做弟弟的就要把嫂子趕走,你要将我置于何地?況且大嫂不過是陪着尚和來京赴考,隻是半月時日,你便不能容他們幾人了?”
沈氏淚落不止,也無力與他辯駁。李仲揚看着不對,高揚的聲調也平複下來:“太太受了什麽委屈?”
“我若受了委屈,打落的牙也會往肚子裏吞,可如今大嫂越發使壞,她給尚清服了巴豆,是她在作祟啊!”
李仲揚神色一僵,末了面上緊繃,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沈氏含淚道:“我方才去母親房裏,大嫂也在,我隻跟母親說了尚清腹瀉之事,可并未說是起因巴豆。而大嫂自晚食後便一直陪着母親,中途也未走開過。既然老太太不知道的事,那大嫂如何得知?可她卻偏偏安慰我,說好好的怎麽中了巴豆的毒。”
李仲揚仍是不願相信,隻是卻又不得不信。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宋嬷嬷已經領着李瑾軒房内的人過來。
沈氏忙抹幹淚,拉着李仲揚到了屏風後,才讓他們進來。
等他們一一跪安,沈氏才輕咳幾聲,緩了緩嗓子:“今晚用食後,少爺去了哪裏?”
書童答道:“吃過後少爺去院子裏走了一會,便回書房溫書了。”
“那之後可吃了什麽?”
幾人相觑幾眼,才道:“除了少爺平日喝的茶,也沒什麽了。”
李仲揚沉聲:“再仔細想想。”
聽見李二爺的聲音,幾人抖了抖,這才認真回想。一人又道:“還吃了一碟棗泥糕,那是少爺最喜歡吃的糕點,因此廚房一直都有送。”
沈氏與李仲揚對視一眼,問道:“那棗泥糕是誰送來的?”
“都是廚房送的。”
沈氏眉頭微擰,說道:“去喚廚房做糕點的人過來。”
不一會,那廚子過來了,方才聽見府裏傳大少爺腹瀉,他就預感不妙。剛進來就被問話,頭埋在地上不敢起來,沈氏再如何威嚴也不過是個女人,可李仲揚可是個官,哪敢隐瞞半分:“這幾日糕點一直是那麽做的,但素來不喜吃棗泥糕的大太太也接連幾日要了這東西,所以量就多了些,可小的絕不會将那巴豆霜當作面粉來撒呀。”
沈氏問道:“你如何知道大太太不喜食?”
廚子答道:“因有一次做了糕點奉上,被大太太甩了一臉,斥責這些東西該拿去喂狗。因小的做了廚子二十年,從未受過這般侮辱,所以記得清楚。而且大太太平時都不來廚房,可今日下午卻過來了,說是看看糕點做的如何了,十分想吃,讓我快些做。”
沈氏微微屏氣,緩聲問道:“可曾在蒸糕點的爐子上逗留?”
廚子說道:“這倒沒有,因爲大太太過來時,小的正和着面。然後大太太嫌惡小的臉上手上有粉末,怕讓她粘上,因此打發小人出去洗臉了。回來後,大太太就走了。”
沈氏輕歎一氣,李仲揚也是默不作聲,許久才道:“今晚的問話,誰都不許議論半個字。若是我聽見了什麽瘋言瘋語,我就折斷你們的腿。”
聲音冰冷而無半分情面,幾人又吓的磕頭:“小的明白。”
沈氏揉揉眉心:“退下吧。”
待幾人下去,沈氏也不多說,隻等着李仲揚開口。許久不見他說,心下冷了半分:“在妾身眼裏,夫君爲先,子女爲後,家中和睦最重。如今有人要害我兒,要壞我家中安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咽下這口氣。況且這次是小小巴豆,下回若是……”
李仲揚冷聲:“别說了。”
沈氏偏是不願停,别人對她如何她可以不計較,可她不能忍受别人害她努力要維護的東西:“夫君心中顧及什麽妾身知道,可二郎可想過孩子?此次大嫂爲何這麽做,難道二郎不知?大嫂素來不喜我們二房榮華,甯可我們與他們一同受苦。這次尚清得了解元,二郎爲何也主張不告訴大嫂?隻因二郎明白,大嫂知曉這件事絕不會高興,因此不願告知。”
李仲揚氣的打斷她:“你真是無法無天了!誰教你可以如此長篇大論教訓夫君?你說讓安然學女四書,我看該學的是你!”
話吼完,才驚覺說的過重。兩人皆是愣神片刻,沈氏心中寒涼,犟着性子未落淚:“好,好,二爺隻管那手足情,不用顧及妻兒安危了。”
李仲揚忍住脾氣,輕聲:“太太莫讓爲夫爲難。你可知……如今聖上正在定奪丞相一職,若突然鬧出這事,隻怕丞相之位就落入他人之手了。”
沈氏一愣,她素來知道李仲揚是自私之人,卻不想已是到了如此地步:“二爺若是放心,那便将這事交與我辦,絕不會鬧出什麽事來。”
李仲揚略微躲開她的眼神,辯解道:“大嫂隻是一時被迷了心竅,不會再做這種事。若是将這事捅開,隻會敗壞過世的兄長名聲,母親知道後也定會痛心。況且又無人親眼看見是大嫂做的,興許隻是巧合。”
這麽說完,自己也覺牽強。沈氏沒再勸,他顧念和顧及什麽她也知曉,可無法再諒解。心裏不願理他,上床後就貼着牆睡了。
李仲揚與她成親十餘年,倒沒見她如此冷淡過,但面子又拉不下來,隻好熄燈睡覺。翻了幾回身無法入眠,越想心中越是愧疚,終于是放低了聲音:“阿如。”
枕邊人不答,他隻好耐着性子又喚了她幾聲,仍是不答,又氣的大聲道:“一輩子莫理我!”
兩人皆是一夜無眠。
因李瑾賀一早要去貢院會考,爲免府裏上下起身驚動了他,因此老太太免了這日的請安。李仲揚送李瑾賀去貢院時,李瑾軒仍躺在床上,卻起不來身。明明聽不見外頭的聲響,卻又似乎聽見了喧鬧之聲,不由歎了一氣。
安然最開始發現沈氏不對勁,雖然雙眸仍含着淺淺笑意,對她也輕聲細語,可總覺得有哪裏不妥。等快用完早食,才恍然,娘親從頭到尾都沒看爹爹一眼呀。而爹爹的臉也臭得很,簡直是将碗裏的粥水當做仇敵了,也不嚼咽,嘩啦吞入腹中。一不小心噎着了,也是站在後頭的周姨娘上來給他捶背遞茶,娘親依舊淡定如常。
這分明就是吵架了。
安然在這裏整整九年,從未見過爹娘吵架,倒不知好好的爲了什麽事黑了臉。
等李仲揚和李瑾賀走了,沈氏帶安然去房裏看李瑾軒。李瑾軒見她們來了,倒是先笑着安慰了起來:“聽宋嬷嬷說,母親昨夜一直歎氣,孩兒倒覺得無妨。這次也不過是試考,本就沒打算考個功名回來。先前晨風兄打趣,說讓我先行探路,如今看來,他的願望是落空了。”
見他如此懂事,沈氏倒愈發爲自己的無能感到不安,歎道:“你能如此想就好,若是難過,找知心人說說話也好。”
李瑾軒笑道:“孩兒不難過,母親莫擔心。”
安然認真道:“三年後大哥必定又是一條好漢。”
李瑾軒失聲笑笑:“小丫頭,如今哥哥就不是好漢了麽?”
沈氏總算是露出笑顔:“好了好了,你好好歇着,安然太鬧騰了,我領她出去。待會還會有兩個大夫過來,你再躺會。”
李瑾軒眼色黯淡,說道:“娘。這事……頗有蹊跷……孩兒晚食後,隻吃過廚子那邊送來的棗泥糕。我起先懷疑是糕點裏被不小心混進了巴豆,可後來聽說這糕點供了兩份,可伯母那……卻沒有一點事。”
沈氏頓了頓,她是氣韓氏狠心,可她不願李瑾軒知道如此醜惡的事,淡笑:“興許是那茶水不幹淨。”
李瑾軒倒也沒想韓氏會那麽做,隻是覺得奇怪,聽母親這麽說,也笑笑:“孩兒多疑了,真該打。”
沈氏心裏歎了一氣,笑道:“快躺下吧。”
臨出門,又聽李瑾軒十分認真道:“孩兒三年後一定會給母親添分榮耀的。”
沈氏聽的鼻尖一酸,應了一聲也沒敢轉身,拉着安然走了。
安然擡頭看着她,神情甚是不對,也猜到了些什麽,忽然明白過來爹娘吵了什麽。如果隻是普通的事,母親根本就從不在意。可如果假設這巴豆真是韓氏下的,那爹爹爲了維護大房,娘親爲了保護二房,兩人的沖突就大了。
“娘,爹爹早上走的時候,連上衣扣子都扣錯了呢。”
沈氏連想也沒想,“嗯”了一聲,就算應答了。
安然不死心道:“玉冠也戴的歪斜。”
“嗯。”沈氏終于是低頭看她,見她仰頭看着自己,歎氣,“都說你聰明,娘有時倒覺得,太聰明反而不好,會跟着大人一塊操心。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子。”
安然隐隐挨了訓,暗裏說她作爲孩子就不該多問爹娘的事,她搖頭道:“别人的事安然管不了,可你們是我爹娘,女兒關心爹娘天經地義。”說罷,擺了擺她的手,“娘,不管是因爲什麽事,爹爹到底還是疼我們的。況且娘不是常說,爹爹在朝堂已經很累,他在家就該輕松些。”
沈氏笑笑:“安然越發懂事了,隻是此次不同,你爹的迂腐性子該改改了,暫且如此吧。”
見她實在不願多說,也沒松口,安然也沒多說。沈氏的脾氣便是,她要說的,即便屯個堡壘她也一定要說。她不說的,就算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也别想問出半個字。
夜裏李仲揚回來,一見沈氏竟然自己睡下了,火氣更盛。洗手淨臉将銅盆弄的噼啪響,連旁邊伺候的丫鬟都覺得刺耳,偏床上的人動也沒動。他幹脆去了周姨娘那,坐了一會,問了問李瑾良和安素的功課。待周姨娘問“今晚二爺可是在這歇”時,遲疑片刻,留下了。
李仲揚和沈氏拗了兩日,連老太太都看出了不妥,待他上早朝後,便問沈氏緣故。沈氏笑答一切都好,沒什麽。老太太也不好多問,畢竟是人家夫妻的事。又想莫不是因爲自己要李仲揚多去莫白青那,沈氏心中介懷?她本就是看在莫管家的面子上才插手,一時忘了要顧及沈氏的情緒,便想着日後斷然不能再這麽勸人丢妻寵妾去,頓覺罪孽了。
眼見着會試都快考完,李仲揚這日回到家中,沈氏在燈前看書,他坐在床沿換鞋,屋裏又是悄無聲響,思索許久,才淡聲:“若大嫂要留在京城,我去外頭給她尋個宅子,家裏用度仍由我給。”
沈氏微微一頓,這才看他:“二爺心中可恨我?”
李仲揚冷笑:“按理說你爲了家人安康,我不該怨你。兄長待我如何,你也并非不知。若無他,也沒有今日的李仲揚。大嫂一時被迷了心竅,私下與她說說,讓她認錯也好,何必趕他們走。隻是你如此甩我臉色,膽大如虎,倒非賢妻。”
沈氏黯淡一笑:“妾身知道二爺會怪,隻是能得此答複,我也心甘情願。”
李仲揚頓了許久,長歎一氣。沈氏已放了書,緩步走過來,蹲身爲他脫去長靴:“二郎也知,萬事都需防患于未然,如今背後已被捅過一刀,萬萬不能再傻氣的去挨第二刀。”
“嗯。”李仲揚猶豫半晌,才道,“用度多挪些給大嫂。”
隻要不住在自己家中,哪怕日子清貧些沈氏也毫不在意:“聽二郎的。”
李仲揚又道:“等科舉放榜了再說。”
沈氏淡然笑笑:“好好。”
躺身下來,夫妻兩人總算是睡了個安穩覺。
翌日起身,安然瞅着爹娘又是相敬如賓的模樣,不但是她,連旁人也松了一氣。這幾日的氣氛實在是怪異,讓人渾身不适。
李瑾賀考完最後一日,正好是十五。一大清早李老太就領着韓氏去廟裏還願,沈氏在大門前送她們出門,待馬車行的遠了,偏頭對莫管家道:“你待會來後院。”
莫管家怔松片刻,心下已知有何前程等着自己。本以爲她忘了,卻不想是秋後算賬,隻等着李家的大事解決了,趁着老太太和大太太出門來整治他。
進了後院亭子,隻有宋嬷嬷伺候在一旁,其他丫鬟都沒在跟前,略微認命的跪地叩拜:“太太萬福。”
沈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你是做爹的,爲女兒着想我不怪你,也無可指責。可你同時也是李家下人,做出對主子不忠之事,我無法留你。待會你去帳房領這月月錢,就走罷。”
莫管家急忙又叩了幾個響頭,實在不願就這麽半分也不掙紮的離去。至少要等他留到女兒懷了李二爺的孩子,他才能走的安心呀。再開口,已有哭音,求饒道:“太太饒了老奴吧,可憐天下父母心,太太仁慈,看在老奴盡心服侍李家多年的份上,别趕老奴走,日後再不會做那混賬事,折了太太的好心情。”
沈氏冷笑:“莫伯伯,你莫忘了我上回已饒過你一次。一添作二,二便能化作三。忠心這種東西,難道養了二十年還沒成形麽?你若是覺得委屈,說我非要趕你這勞苦功高的功臣走,那隻管跟老太太說去。”
莫管家也知事已至此,就算真的求了老太太,到底也是鬥不過沈氏的。況且即便老太太出面,能保住他,卻保不住他的女兒。李二爺的心思在誰身上,他素來知曉。單說這幾日連沈氏給了臉色李仲揚看,家裏上下也沒敢說沈氏無法無天的。若是換了别家,早該用七出罪名休了。一時悔青了腸子,不該答應女兒嫁進來,不該自作主張去求老太太。
哭的是老淚縱橫,卻不能哭軟沈氏的心,最後才叩頭謝了她,求她能善待莫白青。沈氏也答應了他,若不生事,便一直當作李家人。
這做老父親的,所思所想,仍是爲了那不省事的女兒。
可那不省事的女兒,依舊不省事。
正卧躺在長椅上吃果子的莫白青一聽下人說自己老爹卷包袱要走,氣的立刻跳起來,嚷了一句“定是那毒婦在作祟”,可又不敢沖過去理論,便歎是她那爹太沒用,這事何必咽在肚子裏,就該找老太太呀!她怎會有如此軟弱無能的爹。
連歎了三聲氣,又拼命揉肚子:“你倒是争氣些呀!”
丫鬟見她捶的厲害,也不想攔着,這會她正氣頭上,若是出手制止,怕要挨耳光了。
打發了莫管家,沈氏這煩心事又少了一樁。是該好好探探韓氏的口風,是回濱州還是留在京城。若是留在京城,也要替她物色宅子了。眉頭微蹙,對宋嬷嬷道:“去讓周姨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