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大根推開院門,邁步走進了裏屋,裏屋之中站着聽到聲音而走出來的茅鐵柱和蘇小六。看着有些陌生的蘇小六,茅大根也沒有太過在意,以爲是自己兒子新交的朋友。
茅鐵柱卻是面色一緊,有點擔心的看了看蘇小六的臉色,深怕這位蘇小仙人,一言不合又是發飙,對于面前的這位“蘇仙人”,這茅鐵柱是十分忌憚。
原本在剛見面時,腦海中因爲其年幼而産生的一絲絲輕視,早就在蘇小六一番手段之下,是蕩然無存,現在對着這“蘇仙人”,茅鐵柱僅存的隻有滿滿的畏懼之心。
現在眼見自己的老爹誤會,将這“蘇仙人”當做自己的朋友,還出言打招呼,雖然是好心,但是天知道,這“蘇仙人”會不會認爲是受到了侮辱。
這“蘇仙人”萬一要發飙了,茅鐵柱還真沒有辦法阻止,隻得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蘇仙人”不在意這些小節,不會因爲自己父親的一句無心之語而大發雷霆。
心中暗自祈禱的同時,爲了防止自己的老爹再次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來,這茅鐵柱是趕緊出言提醒:
“父親,你胡說什麽?眼前的這位可是仙門派過來的“蘇仙人”,兒子怎麽可能高攀的上,哪有資格跟人家以朋友相稱?
“蘇仙人”這種神仙中人,又怎麽是兒子這等凡夫俗子可以結交的,您老可别胡說八道,這蘇仙人來我們家是調查情況的,等了你多時了!”
且不說,這茅大根聽完兒子這些話後的反應,單單是這蘇小六,聽完這茅鐵柱的一番話語,頭上也是留下三滴冷汗,雖然明白這茅鐵柱說想表達的意思。
但是在這茅鐵柱的話語之中,蘇小六聽上去總覺的有些别扭,似乎自己被人嘲諷了一樣,話裏話外是滿滿的潛台詞,讓蘇小六感覺渾身不舒服。
要不是,通過剛剛一番的相處,蘇小六知道這茅鐵柱是個有點二的存在,沒有什麽心眼的人,不然的話,單單是他這幾句爲他父親開解的話語,這蘇小六肯定是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隻是現在,知道這茅鐵柱的心性,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蘇小六卻有些發作不得,隻得郁悶的揉了揉鼻子。
而茅鐵柱的父親茅大根村長聽完自己寶貝兒子的這一番話語之後的反應,卻不同于蘇小六這般平淡。
見到屋中的兩人之後,這茅大根随口打了聲招呼,便從桌子上端起的茶壺,到了一杯涼茶,還沒有來得及喝上一口,茅鐵柱解釋的話語便說了出來。
這話音一落地,茅大根是臉色大變,手上一抖,“哐當”一聲手中茶杯落地,顧不得那茶杯落地之後濺起的茶水将褲腳弄濕。
這茅大根轉頭便是“撲通”一聲跪下地來,對着蘇小六便是一通磕頭,口中是連聲求饒:
“仙人饒命,仙人饒命,千錯萬錯是小老兒的錯,跟我家鐵柱無關,是小老兒一時鬼迷心竅,貪圖仙人寶物,這才背着仙人做了那膽大包天的行爲。
但一切都跟我家鐵柱沒有半點關系,還望仙人大人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家鐵柱,小老兒是任殺任刮,毫無怨言,請仙人開恩啊。
看在小老兒爲仙人們鞍前馬後這麽多年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仙人放過我家鐵柱,所有罪責由小老兒一人承擔!”
這茅大根一邊磕頭,一邊哭訴求饒,蘇小六還沒有來得及阻止,便見到這茅大根的額頭已經磕出了血迹,紫青一片。
這茅鐵柱看到自己父親如此這般,心中是絞痛萬分,尤其是自己的父親竟然将所有的罪責都抗到了自己身上,爲了幫自己求情,還這般作踐自己,當時眼淚就下來了,上前一把将茅大根抱住,語帶哭腔的說道:
“爹!你胡說什麽?什麽是你做的,本來就是兒子做的事情,怎麽變成你做的了,兒子一人做事一人當,怎麽能讓您老人家替我頂罪,如果真的那樣,那兒子我還是人嗎?你還讓兒子活不活啊?
再說了,這藏匿仙草的事情,這蘇仙人已經知道,也沒說要追究,你幹嘛這般要死要活的!”
蘇小六詫異的看着茅鐵柱在一般正經的胡說八道,自己什麽時候說過不追究他們私自藏匿青玉茅草的事情了?即便是自己本身就沒打算追究他們藏匿青玉茅草的事情,但是似乎自己并沒有親口說出“不追究”這三個字來。
這茅鐵柱也算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替自己做起主了,以爲他這般說,自己就不好意思追究他們父子的責任了嘛?
這般小心思,算是動歪了,本來自己是沒打算追究,畢竟自己也有了收獲,但是既然這茅鐵柱這麽說,自己還真要追擊一下。
蘇小六心中有些不高興,換做是誰,被人硬趕鴨子上架的感覺都不好受!
正當蘇小六決定出言揭穿這茅鐵柱的謊言時,看到了茅鐵柱此時的一雙眼睛之後,蘇小六原本要說出準備揭穿茅鐵柱謊言的話語,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的變了模樣:
“是的!茅村長,鐵柱說的沒錯,既然他主動的将藏匿的青玉茅草交了出來,證明他已經有了悔意,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加上你們父子兩人這麽多年爲大青山辛苦操勞的份上,這藏匿青玉茅草的事情,我就不準備追究了,所以茅村長無需擔憂,事情已經過去了。
今日我來貴處,是另有要事要麻煩茅村長,還要辛苦一下茅村長!”
這是什麽樣的眼神,蘇小六心中暗自歎息,滿目的死灰中透露着哀求,即便是在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心拒絕這樣的請求,因爲這茅鐵柱已經有了死意,之所以目光中還帶着哀求,隻是哀求着對方不要拆穿這虛幻的謊言,而作爲回報,便是對方的性命。
這茅鐵柱都準備以死謝罪,來請求蘇小六不要拆穿他的謊言,再加上,如果不是因爲一時氣憤,蘇小六本身就不打算追究他們的責任。
所以這樣一來,蘇小六的話語到了嘴邊,卻變了模樣,看着茅鐵柱那感激的目光,蘇小六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少年,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你知道嗎?本身我就不打算追究你們的責任,可是你偏偏非要自己作死,自作聰明的扯這樣一個謊言。
現在不但将自己搞的如此被動,還爲了一個本身就已經存在的後果而準備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現在的你知道真相,你會不會将自己的嘴巴給抽腫?
蘇小六心中腹黑的想了想,卻準備等到事情結束後,在将這情況挑明,到時候,想必這茅鐵柱的表情一定很是精彩,這也是他自找的,誰叫他自作聰明。
而茅大根聽完蘇小六的講述,卻信以爲真,當即是感激涕零的說道:
“謝謝蘇仙人手下留情,謝謝蘇仙人手下留情,既然蘇仙人有用得着小老兒的地方,那便是小老兒的福分。
無論蘇仙人需要小老兒做什麽,小老兒都單憑蘇仙人吩咐!小老兒自當是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定當不會誤了蘇仙人的大事。”
蘇小六見狀,便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扶了起來,面帶微笑的說道:
“肝腦塗地倒是不用,隻是麻煩茅村長,幫我說服幾個村民,我看中了他們房屋,想要重金買下來,還望茅村長幫我!”
蘇小六隻是簡單的說了一下,想請茅大根幫忙說服村民賣房子,卻沒有告訴他爲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
畢竟,這村中的大陣很有可能是那李姓的鎮守弟子布置的,一旦告知了村民真相,知道自己被這陣法禍害了十年之久,導緻親人早逝,自己早衰,子女缺陷的話。
這些村民即便是口頭上不說,心中肯定是對大青山有諸多怨恨,也容易爲日後埋下禍端,畢竟這小茅村每年還可以爲大青山供應青玉茅草,雖然數量稀少,但是細水長流,總歸比沒有的好,所以處理起來,需倍加小心。
雖然這小茅村之事,并不是大青山的所爲,甚至都算不上是外門勢力所爲,隻是個人弟子爲了自己的利益,而私心作祟。
但是外人卻不一定這麽理解,畢竟那些鎮守弟子在外是代表大青山的,所以他們的一舉一動,便是代表着的大青山的意思。
因此,即便是現在蘇小六道出實情,有多少人會相信這件事是出自鎮守弟子的私人之手?
所以,現在蘇小六隻有盡量将這件事情冷處理,悄悄的将問題解決了,至于這件事中對小茅村的損害,就隻能從其他方面進行彌補了。
不得不說,在這實力至上的修仙界,弱小便是原罪,有時候,自己被侵害了,連知道自己被侵害的知情權都不沒有,這一點,不得不說有些可悲。
雖然蘇小六有些同情這小茅村的村民,卻沒有辦法去改變這種現實,甚至不得已,還需要做這種隐瞞真相的幫兇。
沒辦法,因爲即便是蘇小六将事情真相告訴這些村民,除了增添他們的心中怨恨之外,其餘沒有半點作用,甚至一個不好還會有殺身之禍。
畢竟,即便是在大青山外門勢力的眼中,凡人的姓名不過是蝼蟻一般,既然心生怨恨,那還不如換一批老實聽話的蝼蟻。
而茅大根村長,聽完蘇小六的要求,卻渾身輕松,原本以爲是什麽樣子的大事,隻不過是幾間房子而已,這等小事,自己是手到擒來。
畢竟自己身爲小茅村村長和茅氏一族的族長,自己說出的話,在村中還是有一定威信的,雖然這些年因爲鎮守仙人的存在,自己在村中地位有了小小的下降,但是應對這等小事,還是沒有問題的。
心中大定的茅大根村長,對着蘇小六是猛的一通大拍胸脯,表現的是信心十足。
加上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塊大石落地,這仙人已經答應自己不追究自己父子藏匿的仙草的事情,現在的茅大根村長是榮光滿面,精神煥發,似乎都年輕了幾歲。
當即就要帶着蘇小六去找那幾家被看上的村民去談論房屋買賣的事情,這茅村長自己都已經打算了好了,要是這仙人看中的房子不多,在自己能夠承受的範圍,那麽也不要這仙人出錢了,權當自己買下孝敬給這位蘇仙人的。
一方面算是報答這蘇仙人不追究自己父子藏匿仙草罪責的恩情,另一方面,也算是拉近自己跟着蘇仙人的距離,要是能抱上這蘇仙人的大腿,那就更好了。
當然,這隻是茅村長的打算,多年的政治生涯,好歹也算是讓這茅村長練出了幾分城府來,雖然心中有所打算,卻沒有準備現在就說出來。
畢竟自己不知道,這蘇仙人到底看中了幾套屋子,要是萬一超過了自己能力範圍的,那麽早早的将大話說了出去,到時候卻沒有能力達成,最後結果不但是得不到這蘇仙人的歡心,還弄巧成拙,功虧一篑。
所以,即便是茅村長早已經打好了主意,卻沒有着急忙慌的說了出來,而是心中暗暗盤算,這一點,不得不說,這茅村長比起他那有點憨直的兒子,還是老道的很多的。
蘇小六也想早點将事情解決掉,早早的回山複命,既然這茅村長想要早點将這事情處理完畢,蘇小六也就随着他了。
當下蘇小六和茅家父子一通出了茅家大宅,朝着村中走去。
似乎真的如同茅鐵柱說的那樣,雖然村中有人辦喪事,但畢竟已經上山入土了,所以很多村民也都選擇了回家,真正選擇在辦喪事那家吃過晚飯再回家的,都是一些嫡親和幫忙收拾之人,其他的人大多數選擇了早早的回家。
而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爲,無巧不成書的是,蘇小六想要找的五家村民,其中第一家村民,便是這種情況,這蘇小六跟茅家父子剛走到門口,就見到了這家人的戶主也剛巧回來了。
畢竟這買賣房屋也算是大事,如果這戶主不在家的話,事情還真不好辦,索性這戶主在家,雖然是剛剛到家,卻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茅壽正,正好碰見你,也是巧了,省的到處找你,來來來,我找你有事,去你家裏說!”
沒了心思現在又是爲仙人辦事的茅村長,語調比平日裏輕快了許多,中氣十足,很是洪亮。看到這戶人家的戶主,老遠就開始打招呼了。
“哎呦!茅村長!今個是什麽風把您老人家吹來了,快請進,快請進!孩子他娘,來客人了,燒點茶水上來!”
這茅壽正也是個大嗓門,聽到茅村長跟他打招呼,也扯着嗓門喊了起來,聽了蘇小六是一頭冷汗。
這嗓門,遠距離傳輸神器啊,這一嗓門下去,村頭出聲,村尾都可以聽到聲音,傳說中靠吼的通訊便是如此吧,蘇小六心中暗樂。
都說這凡間村莊,是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娛樂基本沒有,果然是很形象,最起碼這通訊靠吼的威力,蘇小六是實實在在的體驗到了。
三人跟着戶主茅壽正進去這房型有些怪異的屋子裏,剛在屋中坐定,這茅壽正的妻子便拎着一個大茶壺和幾個瓷碗過來了,。
每人面前放了一隻大瓷碗,接着一提茶壺的把手,褐黃的茶水從大茶壺的壺嘴中湧了出來,隻是幾個點頭,蘇小六和茅家父子面前的瓷碗中已經注滿了茶水,作爲陪客的茅壽正自然也是一碗茶水滿滿當當的放在面前。
可能跟風俗習慣有關,這小茅村的村子中的女人在外人面前都不怎麽說話,茅三的母親是如此,即便是蘇小六在茅三家住了幾天,也都是那二丫和茅三作爲傳話筒,沒有跟蘇小六接觸過,哪怕這蘇小六從外表來看還是個孩子。
而這一位茅壽正的妻子也是如此,當茶水倒好之後,便拎着那大茶壺去了廚房。
蘇小六面前瓷碗中的茶水,算不得什麽好茶,茶水顔色也不怎麽好看,還有些茶葉碎末在茶碗中不停的旋轉,但是這味道卻是很香。
蘇小六好奇的喝了一口,一口茶水入喉,蘇小六是眼睛一亮,咦?這茶水很是不錯哦!雖然樣子不咋地,但是入口卻很是清香,一點點苦澀之中卻還有一股淡淡回甘。
蘇小六吧嗒了一下嘴巴,滿意的小口小口的喝着瓷碗裏面的茶水,那悠閑的模樣,就仿佛這想要買房子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蘇小六可以選擇不開口,但是茅村長卻不能不開口,畢竟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最終目的便是幫助蘇小六搞定這茅壽正,将他的這間房屋給買下來。
所以蘇小六不開口可以,他卻必須開口,不但開口,還要将事情辦得漂亮,所以,這茅大根一口茶水入腹,當即開口道:
“壽正啊!這一轉眼,都十年了,想當初,茅叔對你不薄吧,出錢給你蓋了這屋子,這十年來,住的可好?一分錢沒出,白撈個這麽大的房子,你小子運道就是好!
說起來,你這小子倒是好命,十年前就選中你家,幫你蓋新房,現在,你小子的運道又來了,有貴人看中了你這房子,要買你家屋子,你出個價吧!
如果可以的話,今個就把事情定了,反正老叔是不會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