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後,玉麒麟腮幫子鼓起,不知道嘴裏塞了什麽好吃的東西,正“咔咔咔”嚼個不停。
看到龍傲狼,玉麒麟先咧嘴笑了笑,遂即又接着大嚼特嚼去了。
小綠搓了搓手,似乎剛才出手滅了古陽子等人弄髒了她的手,随後走到龍傲狼近前,微微一笑道:“龍公子安好?”
龍傲狼面無表情:“好。”語氣淡然,而且簡單之極。
小綠忍不住瞪了龍傲狼一眼:“你這個樣子,看着就讓人來氣。我幫你殺了那些人,怎麽,你不道聲謝嗎?”
說完,遂即又悠悠接着道:“我可是很久都沒有出手了……”
“吼吼……”不等龍傲狼答話,身後卻傳來玉麒麟低吼聲。一邊吼還一邊将那顆大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那模樣分明是在說小綠撒謊。
小綠爲之氣結:“小麒,你到底站哪邊的?”
龍傲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伸手在玉麒麟的大頭上撫了撫:“改天我帶你去吃大餐。”
“吼吼……”玉麒麟頓時來了精神,大頭一個勁往龍傲狼腿上蹭。
那獻媚之态讓小綠無語,忍不住白了龍傲狼和玉麒麟一眼,沒好氣的道:“一個是酒鬼,一個是吃貨,怪不得這麽投緣……”
龍傲狼也不争辯,轉身走到立陽子屍首邊,俯身在衣襟内略一搜查,便找出一個暗綠色的瓶子來。
打開聞了聞,這才複轉到楊鎮原身邊,從裏瓶子倒出一粒小小的白色藥丸,讓楊鎮原吞服了下去。
所謂對症下藥,自然藥到病除。
不大一會兒,楊鎮原呼吸漸漸順暢,手腳也恢複了氣力,從地上翻身站起,對龍傲狼抱拳躬身,深深施禮道:“在下逐鹿城威遠镖局總镖頭楊鎮原,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今日若非小兄弟出手,這百萬兩镖銀已經被人擄去了。我和這些手下的兄弟丢了性命事小,蒙受不白之冤也就罷了,隻怕镖銀一丢,無數受災百姓也會因此而求活無路,屍橫遍野了。”
頓了頓,楊鎮原又道:“大恩不言謝,小兄弟的恩德楊某銘記在心,日後若凡用的到我楊某人的地方,小兄弟隻管開口就是了。”
龍傲狼伸手将他扶起,搖搖頭道:“我沒想着要救你們,我是怕你死了我便沒有酒喝了。”
楊鎮原一愣,遂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好!等下将镖銀送到西風城後,我要與小兄弟痛飲一番,不醉不休。”
說完,從龍傲狼手中接過小瓶,挨個給衆镖師喂服解藥去了。
“小麒,他們要去喝酒,我們還去嗎?”小綠看着龍傲狼,卻向玉麒麟問道。
誰知玉麒麟隻顧着吃,沒理她。
小綠氣的跺了跺腳,走到龍傲狼近前:“怎麽,你就打算這樣醉生夢死,了卻一生了嗎?”
龍傲狼渾身一顫,半響才低聲道:“我還能做什麽?”
“做什麽?”小綠氣道:“難道你就想這樣一直到死,死後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魔教的奸細,正派中人要追殺你,魔教中人要唾罵你……”
“夠了!”龍傲狼猛然打斷了小綠,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哼!”小綠亦冷哼一聲:“若非你救過我,我才懶得管你。堂堂金系弟子,身負一身修行,做下的事卻真讓人可笑!那位楊镖頭說的好,活要活的堂堂正正,死也要死的無愧于心,你這樣做算什麽?天天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還不如死了的好!”
龍傲狼身形一抖,喃喃道:“是啊,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還不如死了的好,還不如死了的好……”
“你死啊,魔龍槍就在你手中,隻需要槍一橫便生死兩隔!”小綠厲聲叱道:“可是你想過嗎?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又有多少人牽挂着你?你爹娘生你養你,難道就是爲了讓你每天作賤自己……”
“轟隆隆……”腦海中似有驚雷炸響,讓龍傲狼愕然呆住。
“爹……娘……”這是多麽遙遠的稱呼,仿佛十年來再也不曾喊起過。
或許有過,在夢裏,或者醉的時候才喊過。
“爹,娘,你們在哪?你們看到嗎?孩兒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爲你們報仇,可是……”
“爹,娘,孩兒不想這樣的,孩兒仇未報,名未正,可是如今連他都認爲孩兒入了魔,我該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
“誰還會相信我?”
“誰還會相信我?誰還會相信我!……”
心底的咆哮再也壓制不住,化作一聲憤怒的龍吟響徹天地。
一道血色的光芒應聲而起,恰如一條血龍怒嘯九天。
天地變色中,血芒怒掃而出。
“轟隆隆……”一側的山峰被轟然消去了半個山頭。
無數的碎石滾滾而下,碎屑塵嚣中,龍傲狼從半空中頹然墜下,單膝跪地,大口喘氣。
一旁,是早已經目瞪口呆的楊镖頭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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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殘照,天際未暗。
西風城,西城酒家。
西城酒家算是整個西風城最奢華的酒家了。
将镖銀交給西風城的官府後,楊鎮原與衆镖師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至于镖銀如何發放到災民手中,這些事他們作爲镖師的無可而知,也無權過問,畢竟這是官府的事,用不到他們這些人操心。
官府早替他們安排下住處,并擺下酒宴要爲衆镖師接風洗塵,以答謝遠道而來押送镖銀的衆人,地點便設在西城酒家。
西風城比不得逐鹿城物産豐饒,各種事物應有盡有,眼下又時逢災年,就算是最好的酒家,能端出的菜肴也隻有寥寥十幾樣。
不過這樣也正合了楊鎮原的脾性,要是弄出一桌子酒菜來,恐怕楊鎮原反而要質問一番了。
至于酒,酒家窖藏的有,如今吃飯都成了問題,喝酒的人自然也就更少了,所以酒倒有不少。
席間,陪同的兩位西風城官員頗有些尴尬,并對镖局衆人一再言謝,說什麽镖局衆人此行救萬千災民于水火,大恩如同再造雲雲……讓這個總镖頭很是有些難爲情。
草草應付過了酒宴,楊鎮原又買了一壇酒,拉過店小二詢問了一番後,便直奔南城門。
冷月斜挂,帶着清冷的光華籠罩着大地。
城牆上,龍傲狼擡頭望月,一臉的茫然。
“小兄弟你在這裏啊,讓我一番好找。”楊鎮原挨在龍傲狼身邊坐下,伸手拍開了酒壇的封泥。
先倒上一碗遞給龍傲狼,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楊鎮原道:“來,小兄弟,我敬你。”
龍傲狼接碗在手,楊鎮原持酒輕輕一碰,遂一飲而盡。
龍傲狼飲盡碗中酒,微微側目道:“我是魔教中人,楊镖頭也要與我對飲嗎?”
“哈哈,我楊鎮原行走江湖多年,别的不敢說,但看人的眼光自信也有三分。”楊鎮原哈哈一笑:“如果小兄弟是魔教中人,那世間就不必有正魔之分了。”
龍傲狼渾身一震:“你信我?”
“信!”短短一個字卻說的斬釘截鐵,言語铿锵。
“我不僅信,而且我還知道小兄弟是誰。”楊鎮原看着龍傲狼,目光炯炯。
龍傲狼再次一震:“你……知道我是?”
楊鎮原又将碗中酒斟滿,再次輕輕一碰:“楊某癡長幾歲,恕我高攀,龍兄弟,請。”說完再次一飲而盡。
擡手抹了抹嘴,楊鎮原道:“先前并不知,不過後來已知道了。龍兄弟名傳四方,就是我等這些凡夫俗子也都有所耳聞,隻是楊某沒想到會有機會能和龍兄弟一起喝酒。”
“名傳四方?隻怕是臭名遠揚吧……”龍傲狼自嘲道。
“龍兄弟何出此言?”
楊鎮原一擺手:“他人的閑言碎語又何須放在心上?大丈夫做事不求凡事光明磊落,但求無愧于天地良心。隻要無愧于心,又何必在乎他人如何?”
“楊某相信,凡事種種孰是孰非,總有水落石出,大白天下的時候!”
龍傲狼仰頭把酒喝幹,忽然笑了笑,隻是在楊鎮原看來,那笑容裏滿帶着說不出的凄涼:“話雖如此,可這一切爲什麽是我?”
楊鎮原默然無語,隻是爲二人再次斟滿了酒。
月色更涼,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城牆的月影下,片刻後又緩緩隐去了。
夜已經漸漸深了。